第61頁(1 / 1)

幾天找不到爸爸,急得發燒,醒來?後就隻認得姥姥了。”

“我問完姥姥,姥姥也哭,哭完了她對我說了實?話,她說……”

江宴握住了林嶼輕輕顫唞的雙肩。

“她說,爸爸本就是孤兒,雙親地震的時候被砸死了。他十二歲就一個?人生活,四處打零工。來?我們村跟著一個?老板過來?打水井的時候,跟我媽媽有了感情。因為姥爺也死得早,姥姥對女婿沒什麼要求,隻要對我媽好?就行。”

“兩人結婚了,兩個?月後,我媽懷上了我。”

“十月懷胎都沒到,我在我媽肚子裡七個?多?月就被迫來?到人間。”

江宴好?像明白了林嶼為什麼會天生造血功能發育不完整了。

七月早產,在一個?窮困的小村子裡,沒有vip病房給他住,能活下來?都是奇跡了。

不知道他爸爸媽媽和姥姥到底受了多?大苦才?保住了這孩子的一條命。

“林嶼……淋雨……”

林嶼的聲音空洞無比。

“那天媽媽趕集,給我買出生後要用的東西。去鎮子太不方?便?了,爸爸借了一輛電三輪,歡歡喜喜拉著我們娘倆回姥姥家。”

“可是,可是那晴朗的天空,突然一道炸雷,把?我媽嚇了一跳。那條路很狹窄,隻能通過一輛車。我爸也嚇了一跳,但他穩著車子沒有滑落一側的魚坑。卻沒想?到對麵?一輛受了驚的牛車飛衝過來?,同時傾盆大雨潑下來?,我媽她……”

江宴心裡一緊。

“林嶼,你還好?嗎?”他把?團在一起的人抱在懷裡。

懷裡的人深呼吸了好?幾次,努力不哭,“我媽被那頭受驚的牛撞到肚子,我媽為了不讓我受傷,拿起來?一袋厚厚的糧食去抵擋衝擊力,並且彎著身子用頭去抗擊猛衝過來?的牛。這些都是爸爸告訴姥姥的,他很自責,他當時拽牛角,手?腕骨折,卻沒有阻擋住。”

“我媽被牛狠狠撞下車,牛車主人,我爸,我爸借來?的車,還有那一堆買給我的東西,全部滾落到魚坑裡。”

江宴不敢想?這樣慘烈的畫麵?。

“我媽為了我求生欲應該全部被激發出來?了吧,那時候的雨越下越大,我媽根本不會遊泳,可是她卻不知道怎麼掙紮著,爬上岸邊。可是她看著肚子被牛角劃開的那一道血口,人差點?就瘋了。她不管自己血流如注,扒開自己的肚皮,瘋狂大聲呼救,檢查我有沒有事?兒。”

“我爸在大雨裡,用骨折的手?腕抱著我媽,拚命往最近的村子裡跑……”

“牛角隻是把?我的胎膜劃破了,我安然無恙。那個?村子的村醫都不相信我媽傷得這麼重還能保住我。”

“江宴,要是村裡的醫生也懂剖腹產怎麼護理,我媽一定不會死,是不是?”

江宴嗓子很啞,心裡很壓抑,他隻能用“嗯”來?回應。

“我媽因為失血過多?,頭骨碎裂,腦漿都流出來?了,沒挺多?久,人就過去了。當時村醫對我爸說,孩子也活不了。這麼大的雨淋著,才?七個?月的孩子,就算吊著一口氣?也活不過幾年,說我被寒氣?侵擾了。”

“可我爸不信,他抱著我回了姥姥家,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把?我養活的,反正我沒死,就是身體?不太好?。”

所以,林嶼的手?指冰涼,是因為小時候就落了寒氣?。

江宴一直以為,是因為貧血造成的供血不足,所以會手?腳冰涼。

“林嶼的意思,就是淋雨,我不想?忘記一個?腦漿迸出,肚皮血口的媽媽為了我和死神抗爭了那麼久,等我成功被醫生從她肚子刨出來?後,她才?放棄了生命,才?舍得離去的好?媽媽。”

“我一定要叫林嶼。”他抓著江宴的手?臂,指甲無意識用力。說完這一切,他狠狠憋住氣?好?久,才?猛地都吐出來?,然後痛快哭了一場。

江宴一直把?人圈在懷裡,任憑林嶼發泄,自己被咬了多?少下,他都不在意,手?臂被抓出來?多?少血口也沒關係。

林嶼真的太苦了,太苦了。

江宴沒有任何?能力,可以撫平他爸媽死去的創傷。

都怪自己這該死的好?奇心,問問問!什麼都要問!了解一個?人非要扒開人家的傷口嗎?

江宴埋怨自己。

“對不起,林嶼。”

“我好?想?媽媽,想?爸爸,我都不知道他們長什麼樣子。”姥姥家太窮了,鎮上唯一的照相館有很多?好?看的照片,可是他們家沒錢拍。

“我拚命偷偷自己學畫畫,就是想?給我姥姥多?畫一些畫像。拍不起照片,我可以用我自己的方?式留著姥姥的每一個?表情。”

“家裡,廂房的櫃子上,二爺爺給的餅乾盒子裡,都是我畫的姥姥。姥姥視若珍寶,每一張都仔仔細細地看好?幾次,然後藏起來?,放到最高的地方?。她說,不能讓老鼠給咬壞了。”

“不能下雨受潮了,不能用沒洗過的手?拿起來?看,染上油就不好?了。”

“我什麼也給不了她,隻有那些破畫。”

“她等著我,報考美術學院,我考上了,可她卻走了。”

林嶼把?江宴的衣服哭濕了,把?自己哭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夢裡,兩個?朦朧的身影,拉著小小的他,笑著,跑著,在一望無際的田野裡。

清風,油菜花,風箏和大黃狗。

姥姥,二爺爺,還有由由和小黃。

最遠處的身影很清楚,是朝著林嶼微笑招手?的江宴。

第40章 爆發

這場夢很長很長, 他夢到自?己通過畫畫,賺到很多很多錢。陪在他身邊的兩個人影,一個是爸爸一個媽媽。

他們雖然始終沒有清楚的麵容, 可卻陪著他日出日落, 直到他和江宴白發滿頭, 牽著手走在浪漫的小雪中。跟著大黃和小黃, 懷裡抱著由由, 坐上?了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摩天輪。

他聽到江宴在摩天輪裡說:“林嶼,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林嶼笑?了,摩天輪外,綻放著漂亮的煙花, 大大的心裡寫著,林嶼,江宴。

現實?中,江宴摸著他的頭, 一遍一遍的輕聲呢喃:“林嶼,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林嶼,接受我好不好?”

“林嶼,我好想替你承受所有的痛苦。”

“林嶼,你隻能?是我一個人的, 跑不掉。”

林嶼在夢裡一句一句地回應著。

“嗯, 我要永遠待在你身邊。”

“我不是都接受你幾十年了?”

“遇到你,以前所有的痛苦都沒什麼的。”

“我才不是你一個人的, 我還是大黃, 小黃, 由由的!”

可忽然笑?得溫暖的江宴變成?了麵目猙獰的蔡新宇,他猥瑣走來, 不停問著:“小嶼,你忘了那三年你在我床上?是怎麼放蕩的嗎?”

“你不記得那些你欲罷不能?的視頻和照片了嗎?”

“宋時把你搞得爽不爽啊?”

“呸!你以為自?己有多清高,多乾淨嗎?你!”

“你閉嘴啊!”林嶼所有的美好開裂,周圍一切混沌起來。

江宴從?老年逐漸變得年輕,他一臉厭惡,居高臨下站在懸崖上?,手裡拿著一把劍,生出白色長發,隨風颯颯。

他眉宇淩厲,懷裡慢慢出現一個漂亮的黑發男生。

“看到了嗎,這才是我的心上?人,林嶼,我從?來……”

“不要說你不要說!我不要聽!”林嶼的身體快速下墜,他感覺自?己狠狠摔在崖底,隻覺得渾身的骨頭瞬間碎成?粉塵。

他隨著風飄啊飄啊,飄到了一座破敗的墳前。

二爺爺給姥姥燒紙,倒了一瓶白酒,他滿目傷心,說:“要不是有小嶼這個克星把你們一家子都克死了,我興許還能?跟你好好過上?一段好日子!”

“不……不……我不是克星,我沒有克死他們!”林嶼在空中大聲嘶喊著。

可風隻能?發出“呼呼呼”聲音,很快將?他吹進墳前開裂的地縫裡。

陰冷潮濕的空氣帶著腥臭黏膩的血點將?他穿透,他看到穿著一身紙衣的姥姥,兩頰畫著深紅色的腮紅,一雙眼睛全是黑色,無比瘮人。

她對著身邊幾個和她一樣穿著的鬼魂哭訴著:“我命苦啊,我當年要是扔了那孩子,我怎麼會累出一身毛病,心臟活活疼死呢?”!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姥姥……”林嶼的心痛到極致,他崩潰大哭,“姥姥,原來你們都這麼討厭小嶼嗎?”

“死的人應該是我,應該是我,是我對不起你們,是我克死了你們……”

他喊著,鬨著,猛然從?床上?彈起。

“林嶼!”江宴按住手臂胡亂揮舞的林嶼,“林嶼,又做噩夢了?不怕不怕,有我在。”

“不!不要假惺惺,我不要!”

林嶼使?勁兒推開江宴,根本無法從?夢境中走出來。

就算他反應過來,這寬敞的臥室,滿滿的毛絨玩具才是真實?世界,卻跳不出情緒的禁錮。

原本就自?卑的人,沒有那麼容易踏上?前來拯救他的船。

船太?大了,不會屬於自?己。

他被潛意識支配,不願意自?己被江宴靠近。

“我想一個人待著。”他聲音冷漠。

江宴看著那人,昏暗的房間裡,看不清他的表情。顫著縮在床角的人,不用任何表情都能?讓江宴感覺到深深的絕望,和冰冷的抗拒。

這又怎麼了?明明幾十分鐘前,他們不還擁抱在一起,互相說著話?

一個情緒管控能?力非常到位的人,被這樣的反複,且是短時間內的反複弄得心態有些崩。

他想到二爺爺的話,林嶼在口是心非。

可他接收著那人無處不在的混亂情緒,就是真的不想見自?己。

江宴猶豫幾秒,決定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

“有事?叫我。”他出了房間。

兩秒鐘後,他又打開門?,打開燈,仔仔細細檢查了房間一切有可能?會造成?林嶼自?我傷害的東西,都拿出去了。

他關?上?燈,帶上?門?,靠著門?框梳理?情緒。

掏出手機想跟王劍聊聊,想到了好友申請。

他通過後,對方馬上?發了個表情過來打招呼。

江宴在整理?語言,要怎麼直接告訴她,且不會讓她覺得沒麵子。

不想約人家出來麵談了,沒心情。

對方很快又發來一個消息。

等某某:【江先生你好,我叫何書馨。明天下午有空嗎?我們約個地方喝咖啡。】

江宴:“……”

他不是很喜歡這麼主動?的人。

他考慮了幾秒,回複:【不如來我家裡坐坐。】

對方秒回:【好!】

語氣裡都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