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說要拿通州三衛的兵權,跟誰拿呢?王爺麼?”
大周兵製雖然也是兵部控製調兵權,但實際上落實到燕王府,這機製卻形同虛設。
兵部現如今隻管兵器發放,後勤統籌等等,實質上的兵權還是掌握在燕王府的。
五軍都督府總兵力四十萬餘。由昔年定國時李錠所率的十八萬兵馬與燕王十六萬兵馬,還有各路遊兵散勇共同組建。
整個反秦攻略是李錠倡議的,當時除了燕王以外還有多路起義軍,到中後期就剩下北邊的李營與南方的蕭營了。
李錠被擁立為君,燕王則被許以建府京師與李家皇室共治天下。
蕭淮沒吭聲,隻示意她張嘴,夾了筷魚肉喂給她,然後埋頭吃起飯來。
飯後他牽著她在花園裡走了走,給她表演了一番射術,順手射下來幾隻斑鳩。
下晌他處理公務,她便就呆在他身旁小睡。一直膩到晚上他才送她回去。
但他始終沒有回答這兵權要怎麼拿。
天下兵馬都在燕王手上,他為什麼要跟他的親生父親討兵權?
蕭淮送了沈羲回到彆院,也喚了蘇言進來:“傳話下去,從今日起但凡與韓家有牽連的事情都給我留意了。
“不要落下任何把柄在韓頓手上,但凡有任何行動,也要全數避開與韓府以及與韓家有牽連的任何人。”
蘇言凝眉:“韓頓今日未曾得逞,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不過他竟然瞄準了海寧衛的鐵礦,顯然是要與宮裡一條心了。”
又道:“今日多虧得姑娘有準備,不然的話,結局哪曾有如此利落。”
蕭淮目光有些空洞,他默了片刻才說道:“她既然能找上門去,自然是有把握的。”
蘇言瞧著他,說道:“那少主——”
餘下的話他並沒有說出來。
從韓家出來他眉眼裡便藏著心事,不止沈羲看了出來,他也看了出來。
蕭淮站起來,走到簾櫳下停住,忽然幽幽道:“韓頓逼我在鐵礦與完成她的心願之間做選擇,蘇言你說,這口氣我能不能咽下去?”
屋裡陡然靜下來。
蘇言望著他背影,半晌也未能答上話來。
沈羲帶著那枚扳指回了府。
知道他們倆又和好了,裴姨娘也放了心,點著她額頭嗔了兩句“小屁孩子沒長性”,走開了。
而韓頓倒是言出必行。
韓老夫人病逝的消息傳遍京師之前,沈若浦就收到了沈崇義沈崇光的調令。
彼時沈羲正在吃新來的廚子做的雪蛤湯,戚九在跟她繪聲繪色地說及韓家舉喪,並且宋浚一行已然抵達韓家的事。
“宋浚帶著人到了韓家,宋姣立即就跟他說及了韓述華的死因。宋浚自然不依,於是前去尋韓頓要說法。
“韓頓不在府,他麵前那個姓譚的門客接待的。
“跟他說韓述華死因確實有疑,不過沒有人確知究竟怎麼動的手,如今老夫人也因為喪女而悲傷過度病逝了,隻好請姑老爺擔待。
“宋姣因為認定是溫嬋的凶手,如此死無對證,而且溫嬋自己也死了,宋家父女也拿韓家沒有辦法。
“更沒有理由再纏著韓頓敲竹杠,於是昨日間已經將韓述華棺槨運回南邊去了。”
沈羲聽完也不由佩服韓頓。
至少在她提出要溫嬋償命的時候是沒想過她的死還可以順便用來擊退宋家的,如今想來韓頓隻怕早就想到溫嬋的死還有這麼一個用處。
既然全部人都覺得溫嬋的死是件有利的好事,那麼當然他也不會太過優柔寡斷。
“這幾日韓家治喪,朝中幾位閣老和六部一些官員都開始在上書請旨奪情。雖然目前聖旨還未下來,但想來是不會成問題的了。”
戚九又說道。
沈羲也沒有指望能借著溫嬋的死把韓頓也給弄罷官,所以這結果也是意料之中了。
韓家治喪,沈家也得去隨禮。
溫嬋雖無誥命,可到底看的是韓頓的麵子,韓頓把沈崇義兄弟皆給提了回京,沈家不去走走,麵上實在也說不過去。
不過如今沈崇義已將回來,府裡足可以讓黃氏前去,溫嬋的喪事跟她沈羲就沒有關係了。
☆、第294章 家裡事多
接下來她依約讓戚九將凶犯都送到了韓府,同時又讓戚九去書塾裡給賀蘭諄裡留了信告知。
當天夜裡戚九就帶回來凶犯與彌香等人全部處死的消息。
沈羲聽聞也鬆了口氣。
到此時為止,溫嬋這件事總算是塵埃落定。
韓頓那麼爽快地將沈崇義沈崇光的調令弄下來,說明他也不願再在此事上做糾纏。
調令下來的消息送回府裡,府裡就沸騰起來。
黃氏前不久恰接到沈崇義來的信,沈歆成親他並未能回得來,自己在那邊呆了大半年,於內務上已然焦頭爛額。
如今好不容易捱到婚期已過,他也需要黃氏去幫他去除後顧之憂了。
再者有些官場應酬,他不帶著太太出麵便不心安。
黃氏聽聞後當即就高興得抹起眼淚來:“我去了的話,棣哥兒這邊讀書也丟不下來!歆姐兒偶要歸寧,府裡沒有主母也不像話。
“這下好了!一張調令便把什麼事情都給解決了!老太爺也不必再那麼裡裡外外地忙乎了!”
這裡高興勁兒穩了穩,想到斷不可能突然之間能有這樣的好事,沈家兩兄弟都給調了回來!
稍一琢磨也知道沒有燕王府這紙婚約也不可能,遂急急地來尋沈羲。
哪知道在抿香院就遇到也是來尋人的沈嫣,沈嫣道:“裴姨娘說剛被老太爺叫去書房了!”
書房裡沈若浦麵無喜色,望著沈羲:“這件事,自然是你的緣故了。我近日雖然不怎麼關注內宅事,但也未曾老眼昏花。
“你常與世子見麵的事我知道,這調令可是你跟他求了來的?”
沈羲笑道:“怎麼會呢?這六部的事又不歸他管。他要是伸手,那得弄出多大動靜?不可能老太爺不知道。”
“那你的意思是,這是韓閣老主動給的麵子?”
沈若浦靠在椅背裡,凝眉望著她:“初四夜裡,你曾經出過門,我聽車夫說旺兒帶著你與身邊嬤嬤,還有兩個護衛悄沒聲兒地出了去。
“後來直到翌日我去上了朝你才回來。你去哪兒了?”
沈羲屏息,說道:“韓家老夫人和他們姑太太因為記恨我,設了個局要害我,我出城門赴約去了。”
沈若浦身任刑部侍郎多年,隻有他不想關心的事情,沒有他想關心而懷疑不了的事情。
先是蕭淮為著宋姣大鬨韓府,接而韓述華暴斃的消息又逐漸傳開,進而溫嬋死了的當口,韓頓還如此照顧沈家,沈若浦不可能不起疑。
果然他深深沉了口氣,左肘擱上桌麵:“你跟韓老夫人何以結下這般大仇?!”
“我也不清楚。”沈羲道,“可能她本身就是這麼心%e8%83%b8狹隘的。再者她們權大勢大,定是以為能隨便拿捏我才這樣。”
她也隻能這麼說,總不成還交代出來,讓他也順藤摸瓜地去查她跟徐家的瓜葛。
沈若浦盯著她看了半晌,便就說道:“這陣子你就不要出去了!你伯父叔父都該回來了,家裡事多。”
到了這會兒他哪裡還看不出來溫嬋的死跟她和蕭淮也有關係?
他簡直難以相象這倆背地裡到底乾了些什麼!
但他又不能深究,到底他這孫女婿也不是太好惹。@思@兔@網@
“我知道了。”沈羲看出他的憂心,乖順地道。
她知道他在憂心什麼,韓頓雖然許了兩個官職給沈家,可是韓家賠上了兩條人命,還因為宋姣的事丟了大臉,這梁子無論如何是結下了。
朝中雖然不見得個個文官都對韓頓心服口服,可終究他是首輔,又是畢太傅認下的門生,沒有人敢跟他作對。
而沈家如今又跟燕王結了親,這位置就處得十分之尷尬了。
韓頓怎麼可能會甘心讓沈家在他手下走起來?
所以,他要對沈家下手也是遲早的事。
而沈家有事,蕭淮不可能不伸手,這樣一來,韓頓與蕭淮正麵交鋒也是遲早的事。
說到底,沈家在朝上已成了異類,在幾乎所有文官都依附著韓頓的情況下,沈家卻隻能堅定地站在蕭淮以及燕王府這邊。
“祖父,讓您受累了。”她誠心地道。
“說什麼傻話呢?”沈若浦抬眼嗔她,“理虧的是韓家,咱們人微言輕,但也沒有伸臉出去讓人打的道理不是?
“再說沒有你們,你伯父跟三叔也調不回來。誰能保證仕途一帆風順呢?即便沒有韓家這樁,也不能說咱們家日後就一路太平。
“沈家不比世家,但沒有軟骨頭,咱們儘人事知天命。”
沈羲本來還擔心以他優柔的性子或會責怪她給沈家帶來麻煩,但到這裡心裡也不由湧起陣暖意。
果然沈崇信夫婦的仁厚不是白來的,沒有他的%e8%83%b8襟,又哪裡養得出那樣的兒子?
這幾天她果然就安心幫著黃氏打理起家務來。
賀蘭諄收到書塾裡送來的消息時是在沈羲著人送信的翌日下晌。
他在玉闌殿裡支頤思索半晌,招來侍官:“沈家兩位大人什麼時候到任?”
“據說沈崇義大人五日後將到京,沈崇光大人要晚些,大約得十來日後。”侍官道。
賀蘭諄望著窗外黃葉,沒再說什麼。
沈崇義與沈崇光這幾日都已先後到府了。
作為長子的沈崇義已經年近不惑,身材有些發福,但是眉眼和善,對小輩們也很寬厚,沒有什麼脾氣。
裴姨娘說他似老太太吳氏,而性情應是隨了沈若浦,父子倆都對自己家裡人狠心不起來的那種。
他將入兵部任職郎中。
而沈崇光入禮部任職員外郎。這是韓頓臨時從自己所轄的禮部下屬摳出來的一個職缺。
正因為韓頓自己管著禮部,所以這也是沈羲比較關注的一點。
禮部屬員必然全聽著韓頓的,沈祟光若去那裡,必須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沈崇光個性較沈崇義較為外放。
他們紛紛前去見禮的時候,他個個都問了幾句話。
沈羲上前見禮的時候他側著腦袋多看了她兩眼,那目光裡不是猜疑不是探究,而是並不掩飾的好奇。
許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