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夜明珠則代替油燈躺在床頭木幾上。
“這是哪兒?我們回城了?”
“沒有。”戚九把鞋給她拿過來,說道:“這是徐家守墓人留在山腰的屋子。
“大雨阻路,人太多,姑娘又受了撞擊,現如今也沒辦法下山,賀蘭大人便讓咱們在此歇一歇。”
“賀蘭諄?!”
沈羲倏地被這名字驚到!
花了數秒鐘尋回神思,她迅速自床上坐起:“這麼說剛才是他救了我?!”
“是的。”戚九站起來,目光略有些複雜:“那會兒正危險,是賀蘭諄帶著大批侍衛上了山。
“也多虧他來的及時,不但救下了姑娘,並且把所有凶犯,不論死活的全部抓了回來。現如今連一個跑回山下的都沒有。”
沈羲忽然間又說不上什麼感覺了!
全部人都抓到了她當然高興!
可賀蘭諄是燕王的人,她趁著蕭淮不在而大半夜地趕到前朝勳貴的墳園裡來,即便是因為溫嬋母女的暗算,這顯然也找不出合適的理由把它圓回去!
何況她還擒住了韓述華……
人家怎麼說都是官眷,沒有個合適的理由能說得過去嗎?
可現如今他不但知道她擒住了韓述華,還替她把所有行凶的人都抓住了?
她靜默片刻,忽然放了腿下地,徑直走到窗前。
窗外大雨瓢潑,而屋簷下則立著許多侍衛。
而東側簷下則還綁著一溜過去十幾個黑衣人。
她默默一數,加上地上躺的,竟是十六個!
這個數字正合先前在半路襲擊他們的那八個,山上埋伏的八個!
也就是說,所有殺手真的一個都沒少地全擒住了!
她倏地轉身:“我睡了多久?”
“不到半個時辰。吳騰劉撼已經去了盯韓家。咱們帶來的人在另外的房間。徐靖和張盈的墳並沒有被怎麼毀,道士和莊稼漢們也都關了起來!
“但從他下令開始到行事完畢總共不過兩刻鐘!”
兩刻鐘!
這麼短的時間,他就把所有人全部抓獲,這得需要多雷霆的手段!
戚九沉了口氣,又說道:“吳騰他們壓根沒有上山,到目前為止,他們應該還不知道姑娘的去處,不過我已經把姑娘平安的消息告訴了他們。”
沈羲定立未動。
頭還有些痛,但這並不妨礙她的思維。
她雖然確定溫嬋逃不了了,可眼前這情況……
而他出現在這裡又多麼不合常理……
他究竟是不是賀蘭諄呢?
“他在哪兒?”她問。
窗外雨聲嘩嘩,擊起的泥濘飛濺在破敗的屋簷下。
賀蘭諄麵朝雨幕扶劍而立,夜幕下他身軀靜如玉雕,又挺拔如佇立在天地之間的至尊者。
“大人。”
沈羲走到他身後。
他頓了有片刻才轉身,夜色裡看過來:“醒了?”素日清悅的聲音聽起來無端地有些發啞。
沈羲點點頭,抬頭端詳他目色,但可惜夜太深沉,壓根看不清。
“大人救命之恩,沈羲定當銘記在心。隻是我很好奇,大人怎麼會到這裡來?”
感謝的話乾巴巴地聽起來仿佛沒什麼誠意,眼下的她也感覺他並不太希望聽到她廢話。
但她不能不問清楚。
畢竟他是燕王心腹,而他與蕭淮又矛盾,再加上燕王父子不和,倘若他是因為替燕王盯著她,然後剛好就碰上這件事了呢?
倘若是這樣,她的麻煩就大了。
而倘若不是,那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又是什麼?
“我奉王爺之命去屯營裡辦點事,經過驛道看到有人打鬥,就帶著人去看了看。
“誰知道一問之下居然是世子的兩個影衛,他們說你往這邊來了,我運氣好,找了找也就找到了。”
他望著前方泥濘,聲音聽不出什麼喜怒。
但這回答卻無懈可擊。
燕王心思那麼縝密,他能得到他重用,他必然不會是不拘言行的人。
他當然不可能大半夜地假奉燕王的命令出城去屯營。
何況真偽與否,吳騰劉撼那裡她也是能問得到的。
這麼說來,他就當真隻是巧遇?
“外麵風大。”正踟躊間,他又攆起她來,“不是還有事情要辦嗎?趁著雨沒停,趕緊去吧。”
沈羲心下又是一怔……
他這是什麼意思?
她眼下除了反擊溫嬋,還能有什麼事情要辦?
他這是打算放水?
“我看就是放水。”
回到屋裡之後戚九道。
“不然的話我想這會兒我們這一大幫子人,應該已經快到王府了。
“反正到目前為止他並沒有問過我隻字片語,好像對姑娘與韓述華之間這樁事並不關心。但是我覺得,他不應該全不知情。”
沈羲望著她沒吭聲。
戚九忍不住,又說道:“你不是說他跟徐將軍長的很像,會不會他是徐家什麼人?”
沈羲深想,搖搖頭:“燕王不會那麼粗心。”
燕王的城府跟燕王府一樣深,他怎麼可能容許身邊有身世可疑的人存在。
“算了,先不管!把韓述華帶過來,再送個消息給溫嬋!”她沉聲道,“就是要被燕王扒皮,我也得先把溫嬋的皮給剮了再說!”
☆、第258章 她的自私
不管賀蘭諄是出於什麼目的,總之他沒有加害她的意思這是能確定的。
先前看到他背影那刹那,她確實有種他有沒有可能是徐靖的念頭,但是他一開口,又還是賀蘭諄。
而最重要的是,如果他是徐靖,那麼今夜裡她會被溫嬋和韓述華逼到這裡來,他必然也能猜出來她是誰,至少也會懷疑。
可他和她隔世再見,他也既沒有問過她,也沒有表現出來久彆重逢的樣子,他又怎麼會是徐靖……
戚九押著披頭散發的韓述華回到屋裡的時候,她還在望著窗外出神。
許久她回過頭望著她,冷笑道:“宋夫人好啊!”
韓述華咬牙抬頭,衝她怒道:“沈羲,你敢這麼對我,仔細回頭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沈羲半蹲下來,笑望著她道:“果然是個有骨氣的人。但是你這樣不叫有骨氣,叫不知死活。”
說著她捧著她的臉往外一擰,接著道:“看到了嗎?外麵站的全都是王府的侍衛,而你的人一個不落地全部落在我手裡。
“我現在哪怕就算什麼也不做,將這些人還有你往都察院一擺,你的性命也就到頭了!
“不但你得死,你的丈夫兒女都得跟著你遭殃。你說說,這個時候你在我麵前還有什麼可傲的?”
韓述華望著屋簷下一溜跪過去的殺手們,果然臉色發了白。
她迅速回頭瞪著沈羲:“如果你想殺我,何必還來見我?你早就動手了!”
“你說的對。”沈羲斂色,“你隻是個傀儡,真正的主使是溫嬋。我就算殺了你也不過是出口氣而已。這口氣什麼時候出不好?
“然而,我不殺你也是有條件的。”
說完她退到椅上坐下,就像是當她不存在似的望起門外夜色裡的雨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雨聲已經略為轉小,但卻短時間內還不會停的樣子。
從時間估算,這會兒應該還沒出子時。
離天亮還有好幾個時辰,賀蘭諄就算天亮後要將人上交王府,她也還來得及。
韓述華看她話說到一半卻神色平靜,心裡卻逐漸有些浮躁起來。
先前她撤到山腳下,正等著山上殺手帶著刺客前來,哪知道突然之間就冒出個高手一舉劈開了她的馬車將她活捉!
來者武功那麼高強,她帶來的十來個護衛竟然都未能將她護住!
她的護衛也有十來個,護著她從長沙府到京師都沒有出過半點事,可在她手下竟如一盤散沙!
等到進了這院子,看到滿院子的王府侍衛她膽子又是一寒。
眼下被本該死在她手下的沈羲押著跪在這裡,又不知道她究竟意下如何,又哪裡還能沉得住氣?
到底她也沒曾吃過這種苦!
“你想怎麼樣?!”她色厲內荏地道。
沈羲看過來:“我在等溫嬋。”
她驚道:“你想拿我誘我母親出來?你想得美!她怎麼可能上你的當?!”
她就是再不清楚她們之間的恩怨也猜得到,這會兒死裡逃生的沈羲怎麼可能不會報複溫嬋?她來了,則肯定會死!可她若不來——
“她若不來你就得死。而且很可能怎麼死的都沒法對外公布。你說她是來好,還是不來好?”
還沒等她把這利害想完,沈羲便就已經將剩下擔心給說了出來!
她在笑。
而她卻無端地起了個寒顫!
她知道的,她今夜出門除了帶出來的人之外,誰都不知道她出來乾什麼!
而她死在這裡,誰也不會想到會是沈羲捉了她!
即便就是能查出來,那麼查到最終也是她與溫嬋合謀加害她沈羲的真相!
莫說溫嬋不會允許徹查,她是根本連提都不會對外提!
“或許我應該說,你覺得她是會來還是不會來?”
正當韓述華冒冷汗之際,沈羲又笑了笑。
她凝神夜空,說道:“我賭她不會來。如果她會來,她就不會讓你來送死了。
“她對今夜計劃每一步都算得滴水不漏,按理說她應該有絕對把握才是。
“可是既然有絕對把握,而且又那麼恨我,她又為什麼不親自來,而讓你來呢?
“可見,她還是覺得有風險的。你說是不是?”
她微笑望過來。
韓述華聽到這裡表情卻已經有些扭曲!
她知道沈羲是在意圖擊垮她的心防,但該死的她卻又不由自主地聽了進去!
在來之前溫嬋的確說她有著絕對把握!一開始也的確是這樣的,沈羲出來了,而且還被逼著帶著蕭淮的影衛了,她最後也的確上山了,這些她都說過!
可她為什麼就是沒有說過沈羲有可能還會下手擒她?!
“她算無遺策,不可能會想不到這一點對不對?”
沈羲繼續微笑著:“她這麼做隻有兩個道理。一,是還沒有摸清楚我的底細。
“二,是知道我的底細,她沒有把握,她不想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