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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庭嬌 青銅穗 4409 字 6個月前

正廳門下已站了兩名執著拂塵的太監。

這裡是原先徐靖跟著安國公熟悉軍事的地方,安國公常常一丟便是一堆兵書給他,規定他不看完多少便不準出來。

沈羲過來尋他時,便常常會踩著窗下的尖石,踮腳往屋裡投吃的。

進屋時她看了眼窗下的石頭,雖然早已被青苔覆蓋,但它到底還在。

於是抬頭看到看到屋裡書案後坐著的賀蘭諄時,她眼前就有些恍惚。

仿佛當真還是五十年前,徐靖坐在這屋裡,一麵抱著腦袋抱怨公務何其繁重,一麵數落底下人多麼不配合不聽話,逮著她就好像逮著了同盟,可勁地發牢騷。

“姑娘好像對我這張臉很感興趣。”

賀蘭諄在案後微笑。

沈羲定神,沒有答話,在他指著的椅上坐下來。

對他的臉感興趣也是正常,畢竟街上那麼多女孩子都不是白跟著他的。

麵前擺著份表格,無非是姓名籍貫住址等等。

這就麵臨著一個問題,她是該填虛的,還是該填實的?

如果填虛的,蕭淮會不會順著尋到沈家去——不不,他若要知道,也必然已早知道她的身份。

那麼他又會不會戳破她?

顯然這可能性又不會很大,畢竟他先前也沒有戳破。

再有那陳修死前說他誣了他,是指蕭淮給他定了莫須有之罪?如果真是這樣,顯然他就更不會戳破她了。

如果他不想戳破,那她就不能據實寫,總歸他拿著她的把柄,她隻能順著他的心意行事。

她在姓氏那欄填了個肖字。

接著又隨便填了個住址。

京城她熟,地名張口就來。

然後事由一項,她便填了“無辜”二字。

她不認識陳修,被他報複本就無辜。

寫完她把表遞過去。

“世子。”

門外傳來侍官的敬稱。

沈羲回頭看去,隻見蕭淮恰已大步跨了進來!

隨後幾名紫衣侍衛立在門外,另有一名二十出頭的錦衣男子相隨在側,而先前在刑場,這男子也是與蕭淮形影不離的,想來應是他的貼身屬從。

蕭淮到了屋裡,屋裡氣氛便瞬間凝滯下來。

賀蘭諄雖然立在他身側,也不見半點拘束卑微之態,但卻也無法再如方才般與人言笑晏晏。

這氣勢如虹的男子目光清清冷冷往沈羲臉上掃來,而後拿起她寫的這表看了兩眼,便隨手塞了給身後的蘇言:“帶回去。”

顯然他指的是帶沈羲回去。

賀蘭諄道:“這恐怕不妥,若不問清楚,王爺那邊我可無法交差。”

在當今燕王唯一的兒子麵前,他不但以我自稱,還能說出個“不”字!

沈羲不禁衝他看去,隻見他麵上全無懼意,俊朗的五官裡,仍然隻有一派湖水般溫潤的氣質。

這湖水般的溫潤裡卻又透出玉一樣的堅定,他說不相讓,似乎就真不打算相讓。

蕭淮扶著劍,踱到公案這邊,忽然將雙手撐在案麵上,身軀巍峨如山,壓向對麵的賀蘭諄,眼裡的冷光令沈羲看了也不由心頭發緊。

“莫非你還想跟我爭女人?”

聲音微啞緩慢,卻帶著不容質疑的威嚴。

以王府府臣的身份,跟王世子爭女人,這話來的一點都不輕。

沈羲忍不住從他背後瞪了眼這胡言亂語的狂徒!

雖然她知道他帶她走或許是想放了她,但卻不意味著他能這樣稱呼她!

賀蘭諄看來無法再堅持。

他揚唇看過來,衝她攤了攤手:“那賀蘭就隻好恭送姑娘了。”

沈羲不知道說什麼好,也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何來的恩怨,隻得略略與他頜了頜首,當是之前在刑場下他伸手過問的感謝。

蕭淮半眼都未曾再落在他們身上,轉身如同來時一樣,又大步出了門。

沈羲跟著出了院子,在門外迎住了衝過來的裴姨娘,搖搖頭示意她彆多問,隨後又靜默著出到前院。

蕭淮直接跨過前院去往了東側的一道月洞門。

沈羲身後還跟著侍衛,他沒有發話放人,便也隻好跟著進去。

門內彆有洞天,東西北麵各有門,順著北門進去,侍衛又多起來。直接到了最中間一排房間前,蘇言道:“沈姑娘請進。”

這聲沈姑娘便足夠說明她之前的猜測是真的了!

他果然早已經摸清楚她的底細。

沈羲落下裴姨娘,進了門。

這屋子有她梨香院一半大,看模樣是擴大過的。

到了西側偏廳裡,蕭淮立在簾櫳下,隨手便將手裡一物拋過來!

沈羲連忙避開,那物件兒哐啷啷掉落在地上,亮閃閃的一枝,一枝雕著兩朵梅,居然是她遺失在小胡同裡的那隻銀簪!

“倒是挺機警。”

他笑著在身後大羅漢床上坐下來,隨手沏了杯茶在手。

沈羲撿起那簪子,不知道該不該道謝。

最終到底還是行了個禮。

麵前這人,她可不想得罪!

正想問他能否走了,他忽然又清清冷冷地開起口來:“以後不要再來見我了。”

沈羲滿忽然想笑。

好的,她可正中下懷呀。

不過想來他是好意。她微微頜首,說道:“是。”

☆、第086章 父子心機

蕭淮不料她答的這麼爽快,又涼涼掃過來望了她半晌,轉著手裡杯子:“讓你填的表,為什麼作假。”

沒有疑問的意思,就是陳述。

沈羲可不認為他不知道為什麼。略頓,便躬身道:“因為不知道世子會來救場。”

如今她之於他,大約就如一隻不經意捕到手的兔子,沒有殺的必要,但放走之前還可以留著磨磨爪子。

蕭淮望著她,抿了口茶,卻沒有再說話。

沈羲也微凝神,看來這是個不怎麼容易被激起反應的人。

好在她也並不希望他有更多反應。

無論如何他也是屢次救了她。

他又是這樣的身份,便是狂傲幾分,肆意幾分,也都是完全可以容忍的。

她遂將簪子收回袖中,說道:“謝世子替民女解圍,若無它事,民女這便告退。”

剛說完這句話,門下蘇言卻忽然進來:“王爺來了!”

沈羲在門下回頭,下意識往蕭淮望去。

蕭淮神色已變,眉頭也倏地皺緊。

沈羲沒犯法,自是不怕見燕王。

但是先前賀蘭諄的話卻又還在她腦海裡回響,陳修死前為什麼要衝她下手,賀蘭諄還需要向燕王交代!

畢竟陳修是判了極刑的重犯,燕王府既然全程有人參與,那麼他不弄清楚也是說不過去的。

但是她卻不知道燕王會來得這麼快!

這麼說來,定是賀蘭諄在他們走後便將消息告知給了燕王。

賀蘭諄這是在成心害她嗎?

這當然不可能。

他並不知道她是赫連人,始終也隻是想弄清楚她與陳修之間的聯係。就算弄清楚了,也不可能特意為難她。∫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可她偏偏解釋不清——她說沒關係,他們會信嗎?

要使他們相信,她就隻能把與蕭淮之前相識這段說出來,甚至到胡同裡那段,可那就複雜了!

所以最好的解決方式,是就此撤走,不讓燕王見到。

她被陳修報複,至少說明她不是陳修同夥,既不是同夥,燕王抓著這事不放作甚?

可是門外腳步聲都已經傳進屋裡來了,她還能怎麼撤?

“跟我來!”

正出著神,蕭淮突然如同一道魅影挪到她跟前,接著拖起她的手,又如魅影一般繞過後頭簾櫳,將她塞入屏風與簾櫳之間夾縫!

夾縫隻有一尺寬,沈羲雖然瘦,骨架也不粗,但卻仍然逼窄到無法動彈!

她本來打算萬一避不開,那就直接麵對好了,到時再見招拆招,也不定會輸。

卻沒想到他居然會采用這種方式!

“父王。”蕭淮清冷到沒有生氣的聲音傳過來了。

接著是一聲拖長音的“唔”。

但這聲音,卻又意外地清朗。

蕭淮已有二十出頭,那燕王算起來至少也應該年屆不惑,他竟然有這樣的嗓音。

她小心地透過半指寬一道縫隙望出去。

隻見那道如同蕭淮一般高低的身影背對她而立,身上玄色蟒袍剪裁極為合身,將他比例極好的身材修飾得如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一般無異。

在他這樣的年紀,處在他這樣已可以高枕無憂的位置,沒曾大腹便便,並且腰背都不曾穹上一點,算是極之難得了。何況還保養得這樣好。

“我聽說,先前在刑場被陳修暗器行刺的女子你帶回來了,人呢?”

燕王臉偏向蕭淮,這個角度,已能夠看到他三成的側臉,這側臉與蕭淮有幾分神似,而且因為沒有蓄須,所以比實際年齡看上去要遠遠年輕得多。

但沈羲此刻卻無暇再關注大周這位藩王的風儀。

因為他果然一來就問起了她!

她把心定住,聽著看蕭淮會怎麼回答。

“走了。”蕭淮道。

燕王把臉又轉過來一點,目光停在他臉上,不再移動。“走了?”

蕭淮目光落在他足下,定定道:“我在青石鎮抓捕陳修的時候,她無意闖了過來,陳修應該把她當成了我的人,所以在刑場上見到她便就下了手。

“我看她也沒見過什麼世麵,問了兩句話便腿肚子直顫,懶得糾纏,便就放她走了。”

蕭淮操著他微啞的嗓音,完全不著痕跡地撒著謊。

沈羲有些鬱悶。

她並沒有嚇得顫腿肚子……

不過這番話虛虛實實,令她都也不由暗加讚賞。

燕王既能這麼快趕到,足見那位被譽為白虎的承慶殿掌宮賀蘭淳不是吃乾飯的。

既然能有這樣強乾的屬下,燕王本身定然也有卓絕之處。

蕭淮要救她,隻能撒謊,可若不把實情交代幾句,恐怕也交代不過去。

隻不過她不明白,自己的親爹麵前,蕭淮為什麼卻要做到如此滴水不漏?

即便是他說她就在這裡,也隻是解釋起來麻煩了些,燕王應絕不至於深究,更不至於懷疑到她的血統去。

可他先前臉上的隨意,不屑,甚至是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