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歡喜。
原主好歹在此地住了三年,沈梁都能跟佃戶家的孩子上山下河的玩耍,她自然與周圍人們也熟。
她那性子或許不適合內宅生活,但在這樣的地方,卻又是極合適的。
沈羲猜出他們便是莊頭齊順與娘子齊二嬸,便說道:“勞煩你們惦記。我們不要緊,隻消把彆的姑娘公子招呼好就成。”
齊二嬸忙著要說什麼,齊順卻止住她,說道:“姑娘吩咐的,小的心裡都知道。但請姑娘放心便是。”
沈羲點頭,這時候旁邊幾位村婦等到沈歆他們已全皆進屋,便也一窩蜂迎上來圍著問長問短。
她都一一地答了,又讓元貝拿出林霈買的那些零嘴兒,拿了些出來散發給長工和佃戶家的孩子們。
寒暄完之後進到院裡,出乎意料的是,這小偏院裡收拾得竟比原先的梨香院還要順眼。
家俱材質什麼的不去說它,鄉下地方,也不可能置多貴的家夥什在此處。
隻是即使粗樸,卻四處乾乾淨淨,地板但凡有破損的地方都修補得平平整整。
門窗都是新糊的,窗外一蓬迎春花,正開得耀眼奪目。
一隻大花貓趴在花叢旁石墩上,在太陽光下眯著雙眼,衝著她慵懶地伸了個懶腰。
一切都說明,莊子裡的人熱情都不是敷衍,她們離開了鎮上,屋子也還是有人經管的。
院裡隻有四間房,裴姨娘已經照從前慣例住了東邊耳房,珍珠元貝則去了西邊耳房,沈梁住在東廂,而正房自然是留給她的了。
隨同他們來的還是管事娘子史瑞家的。
這裡稍事休整,史瑞家的便就著人前來傳話,準備前往墳園祭拜。
大周既然都不拘男女大防,自然女子也可上山掃墓。
墳園在兩裡外的東山上,整個兩百畝的山頭全都是沈家地盤。
史瑞家的張羅下,所有人都到齊了,當然除去林霈。雖說他與沈崇信夫婦也熟,但到底彆家的人,又豈有真上山去的理兒?
沈歆因為林霈不在,所以諸事看不順眼。
沈嫣雖沒有說什麼,但注意力全在她的漂亮衣裙上——即使掃墓對衣著有講究,她也旁若無人地穿上了彩色衣裳,臉上雖然沒施胭脂,但頭發卻是精心打理過的。
而沈渠自不必說,一路上盯著村裡少女們,就沒挪開過眼。
沈棣作為長孫,到底沉穩些,還知道看著些沈梁沈懋。而這對小的許是前不久才結過梁子的緣故,倒是相對安靜。
沈崇信夫婦合葬在山腰,墳前種著兩株銀杏樹,已抽出了滿樹嫩葉。
沈羲私心裡覺得應該對他們說點什麼,但又不知從哪裡說起。
或許有人會覺得他們倆傻,那樣的情況下很應該先保自己的命才是,而很多時候,就連沈羲在遇到這樣的情況,說不定也會先顧著自己,可是他們的“傻”,在沈家一府人的自私冷漠麵前,又多麼難能可貴。
最後她伏地磕了三個頭,然後站起來。
下山回到宅子裡,看看天色,還未到午時。
沈羲換回日常衣裳,便就喚了元貝道:“去請齊叔過來。”
齊順就在隔壁,聞訊自己便走了進來:“姑娘有吩咐?”
沈羲看看左右,走下石階道:“我想弄輛車去青石鎮,但是又不想讓彆的人知道。”
說著她目光往正院方向瞟了瞟。
齊順微頓,轉而立刻領會了她的意思,說道:“姑娘要是不嫌棄,小的家裡恰好有輛車,正好可以讓旺兒送您去,就是那車不如府裡的車舒適——”
作為杏兒溝的莊頭,家裡自然也薄不到哪裡去。馬車宅子什麼的自然是有的。
“舊些沒關係,隻要能走就成。”沈羲道。
齊順應聲,立馬就掉頭去辦了。
沈羲這裡便又交代元貝前去準備,然後找到裴姨娘又叮囑了幾句。
這時卻有個二十出頭,四方臉穿短打的青年走了進來,見了沈羲便躬身行禮稱姑娘,原來正是齊順的侄兒旺兒已經駕著馬車到來。
元貝先出去看看外頭有無人,然後才選了僻靜的偏門讓沈羲上車,然後自己也登上來,一路往青石鎮方向而去。
沈羲對青石鎮有印象。
南郊這片多是富貴人家的彆鄴田莊,而青石鎮則是南郊最大的鎮市。
鎮子不但比得上京外一些小縣城,而且繁華不輸城內,肖家當初就有彆鄴在鎮上,當年她也曾經隨表哥們來過,隻不過她反而嫌太過繁華而來得極少。
昨日來之前她已經看了輿圖,黑河鎮距離青石鎮不過七八裡路。
旺兒趕車竟趕得極平穩。
而馬車也不如齊順說的那麼破舊。
外表雖然普通,但裡頭卻特意鋪上了嶄新的軟墊,還有洗好的瓜果與裝了盤的糕點。
看得出來,原主雖然在沈府處處碰壁,可在這杏兒溝,卻是極得人心的。
☆、第055章 怎麼是他?
沿著河堤往東走了三四裡,然後又北拐上一條寬闊驛道,逐漸景物就熟悉起來。
路上往來的人馬也多了,許多錦衣繡服的官家子弟,也有打製得極為華麗的官眷馬車。
這是條貫穿整個鎮子的主路,鎮子東西約有四五裡路長,大街兩旁還有許多胡同,都是人煙不絕的。
街上滿是挽著手漫步的婦人女子,每個人臉上都有著悠然隨和的表情,即便是駕馬行走的權貴子弟也不少,但是當街縱馬的卻鮮少見到。
不得不說,在殘暴的大周天下還能看到百姓們擁有這樣的麵貌,著實不易。
沈崇信夫婦安置戚九的宅子位於西街。
戚九的下落委實可遇不可求,她隻能先以打聽宅子為主。
到了街口她打量了一番四處,最後讓旺兒在一座門下掛著大紅燈籠的宅子前停下來。
元貝驚呼起來:“這不是從前咱們二房的宅子麼?”
沈羲看了眼她,然後才又將目光望回去。
這宅子東西不過十來丈長,內外兩進,不算大。
但是能在青石鎮上擁有座這麼樣的宅子,也是不太容易的事。
據珍珠說當初二房人脈甚廣,幾乎日日皆有客到訪,想來當初選擇在這裡置業,乃是沈崇信動用過一些門路的。
“沒錯。你和我先到對麵茶館裡地方坐下,旺兒,煩你幫我去周圍打聽下如今住在這宅子裡的人是誰,這宅子售買來的各路信息,越詳細越好。”
為了避免裴姨娘她們過多懷疑,她能從身邊人口裡所知的訊息有限,隻能從宅子的售賣來源上下手。
這麼大座宅子少說也得三四千兩銀子,可原主賣了它卻仍然窮成那樣,這不能不使她更加懷疑起這背後的內幕來。
旺兒聞言便將馬車趕到了宅子對麵的茶館。
茶館還算乾淨,沈羲點了壺茶,便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來。
元貝坐下後又狐疑地看了看後方。回頭見沈羲望過來,便說道:“奴婢怎麼覺得有人盯著咱們似的?”
沈羲頓住,也凝神看了看四下。
店堂裡男女都有,且都做日常打扮,均是三兩一夥,談笑風生,並沒有誰像在注意她們的樣子。
外麵街上的人們也都十分放鬆悠閒。
她看了眼元貝:“注意下就是了。光天化日地,不會有人輕易生事的。”
元貝點頭。
這裡等上了茶,沈羲又順勢往窗外看去。
窗戶是打開的,所以對麵一舉一動全在眼裡。
宅門左首是家銀樓,右首是家小賭坊。門前一排賣針頭線腦以及捏糖人等等的小販。◇思◇兔◇網◇
街上行人不管農夫村婦還是達官貴人,皆一副盛世安寧的樣子。
她不禁又想起裴姨娘口中的戚九來。
所謂小隱隱於林,大隱隱於市,如此繁華之地,顯然更容易藏身。當年沈崇信將他藏在這裡,應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身為秦靈帝宮裡的侍衛,沒有跟隨他南下殉國,而是在京師城外病倒在路旁,誰也不知道他經曆過什麼,但能想見的是,他的存在並沒有引起誰的懷疑——至少在他露出傷口前是如此。
秦宮侍衛們身上都有獨特刺青,想來他的身份之所以暴露,乃是因為大夫醫傷時看到了刺青的緣故。
她端了茶,並不喝,隻透過那茶汽凝視著街景,一邊猜想著他應該會是個怎樣的人,現如今又正做著怎樣的營生。
“開!”
這時候,對麵賭坊裡傳來一聲高呼,緊接著又有潮水般的吆喝聲傳來。
她順勢看去,隻見占地不過兩個門臉兒大的小賭坊裡,人聲鼎沸。
賭客們站的站著,坐的坐著,將裡頭擠得嚴嚴實實。
而靠窗的一張桌子,更是圍觀者甚多。
一個隨意束著長發的男子麵向著大街,斜倚在方桌畔,揚著薄唇,支肘托腮,左腿屈起支在條凳上,望著左右兩方坐著的人。
他顯然是莊家,因為麵前已經堆了大大小小許多碎銀。
——小賭坊裡重在怡情,來客都是本地鄉紳子弟,或者偶爾來消遣的客人,極少有用到大張銀票的。
從前跟哥哥們混得多,雖然沒入過這種地方,她也多少聽得了些。
沈羲原本隻是順眼掃過,但目光滑過那男子麵容時,她又倏地定睛看了過去!
這一看,她立時屏了呼吸,背脊僵直……
這男子眉目英挺,渾身一股慵懶散漫的氣息,竟赫然是那日小胡同裡看破她血統的人!
他依舊穿著身做工講究但麵料舒服的布衣,長發也披散著,隻不過隨意在腦後束了一束。
這副隨興的樣子,與那日在大柳樹下無事蕩秋千的樣子如出一轍!
而他旁若無人處在那群賭客裡,竟莫名有種群龍之首的氣勢……
沈羲心神驟凝。
她以為並不大可能再遇見他,卻沒有想到他竟然也在這裡。
這畢竟是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她沒有理由不在意。
她看看左右,茶客們自有消遣,高談闊論,並無人注意她。
她啜一口冷茶,放鬆下來。
事實上,如果沒有親眼驗過,誰會知道她是赫連人呢?
都是她自己想太多。
她再往對麵看去,賭坊裡又生起陣歡呼,想來他又贏了一把,正在揚唇收著銀子。
這個人,果然是個草莽麼?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