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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尖意 天如玉 4355 字 6個月前

剛說完,隱隱傳來了震顫聲響。

角落裡一名兵卒伏臥在地,貼耳聽地,起身後道:“恐有大部兵馬!”

舜音心神一凜,迅速反應:“斥候去探,按職戒備,嚴守各門!”

凝滯的前院立即動了起來,弓衛登梯攀至各屋頂高處蹲守,拉弓防衛;兵卒分守要道門後,攔槊抵門。

府裡隨從侍女全部攔至她身前,隨時聽候吩咐。

舜音環顧四周,穆長洲的兵馬都紀律嚴明、訓練有素,她隻是在他走後粗略地做了些規劃安排,他們便都能隨時聽候服從。

震顫聲似漸漸大了,斥候已飛快趕回,緊急道:“夫人,確有大部兵馬來了!”

舜音立即問:“粗探多少人?何人所領?”

“至少兩千餘人,總管夫人所領!”

舜音心中一冷,劉氏怎會領兵前來?難道他……

但馬上她又在心底否決了,不可能,總管府仍在交兵,他一定還在最前沿,總管府的直屬兵馬也絕不可能隻有兩千餘人,隻可能是其中一小部分。

一定是遭遇了攔截,隻有這部分直屬兵馬衝入了城中,但城中後方定然也有攔截兵馬,她最後帶來的人才會隻有這些,這數目要麵對穆長洲的層層重兵沒可能,但要包圍軍司府卻綽綽有餘。

劉氏很清楚,才會調轉來此,是想圍魏救趙,逼迫穆長洲放棄進攻總管府回援。

舜音心一定,盯住府門:“所有在外巡視人馬即刻退回,固守府內。”

眾人聞聲戒備,一陣持刀輕響。

外麵乍然明亮,馬蹄聲已轟隆卷踏接近,燃燒的火把幾乎舉了一圈,就快照亮半邊天際。

“軍司府的人都聽著!”劉氏在外高聲怒喊,“穆長洲犯上作亂,已被總管府鎮壓,速速出來受降,可饒不死!”

府中安靜非常,無人應聲。

外麵那條寬整的青石路上已遍布兵馬,由兩名將官帶領,擁擠蔓延著直鋪陳去了大道上,繞過一圈,包圍去軍司府的後門。

劉氏坐在馬上,人在最前,一手扶著胳膊,臉色青紫,難看非常。

她自側門逃出時幾乎快把身邊精兵給折光了,自己胳膊還受了傷,若非趕上接應,隻怕已被穆長洲生擒了,現在來此,已是盛怒難當。

“不出來?”她怒道,“那休怪我火燒軍司府!”

府門裡忽而傳出女人冷淡的聲音:“總管夫人若真火燒軍司府,豈不是白圍此處了。”

劉氏掃向府門:“我就知道你在!穆長洲連行軍作戰都要帶著你,不就是要回避總管府害你,如今他要直麵總管府,當然要將你藏在背後了!”她陰沉地笑一聲,“你二人可真會做戲啊!”

舜音已走至府門處,往右側身站著,故意露聲讓她聽見,才好拖延。

但她人多卻沒有直攻,此刻卻似在誘降。

舜音隱隱覺出不對,若力量懸殊就該趁早逃離,特來圍住此處,難道她圍魏救趙是還有後招?

外麵劉氏忽然陰笑著高聲道:“你以為穆長洲會回來救你?他斷不是那等重情重義之人,當初涼州生亂,他可是為了活命,親手殺了養父一家出來乞降才活下來的!”

舜音一怔,盯緊府門,透過細細門縫,似看到了火光裡她陰狠的臉。

劉氏笑意森森:“他就是個弑親罪囚,若非我與總管仁慈,能有他今日?如今他對我們恩將仇報,就如同當初對郡公府恩將仇報一樣,可見對你遲早也會一樣!”

周遭無聲,似被這番話拉入了死寂。

舜音手中握著的橫刀輕輕點地,麵朝府門,冷了聲:“總管府過去從未提過半字,郡公府更是如同從未存在過一般,今日卻在此空口生事,看來先前不提是有意遮掩,莫非總管府深知內情,甚至脫不了乾係?”

劉氏勃然大怒:“看不出你以往裝得乖順,倒還會含血噴人!”

舜音聲更冷:“當初之事我不清楚,我隻清楚總管府私通外敵,強推胡俗,滅絕漢跡,隔絕中原,妄圖自立!”

一句一頓,擲地有聲,外麵反而沉寂了一瞬,隻有兵馬不安的低嘶。

劉氏似已怒極,幾乎能聽見她一聲重過一聲的喘熄聲,幾聲過後,驀然怒吼:“給我滅了軍司府!”

霎時兵馬嘶動,大門上一陣悶響,是箭矢射來之聲。

身邊立時圍來人影。

隨從侍女全部湧來,護住舜音後退,直到院內。

勝雨在右側迅速道:“夫人,軍司特地留了話,要我們時刻在身邊提醒,請夫人遇險即退!”

昌風也提醒:“請夫人即刻退走!”

舜音站著未動:“方才的話你們都聽到了?”

眾人默然不語。

說軍司的那些話,都聽到了。她說總管府的話,更是聽得清楚真切。

舜音說:“你們追隨軍司多年,對他應有所了解,總管府的事也應有所感知,但事關生死,若有退意,儘可退去。”

眾人麵麵相覷。

勝雨回:“當務之急,是夫人儘快退去。”

昌風跟著道:“正因追隨軍司多年,不會退離,我也從未見過軍司會對自己人棄之不顧。”

外麵卻稍稍停頓,劉氏似清醒了一分,壓著怒火喊道:“我再給你們最後一刻,不降便等著攻入!”

一陣此起彼伏的抽刀聲,外麵兵馬已齊刷刷地亮兵震懾。

勝雨道:“請夫人快走,我等誓死護送夫人殺出重圍。”

左右都垂首恭請,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舜音抬眼,看向黑黢黢的夜空。

若父親和大哥在天有靈,應當也能看見今夜。

她一手摸過腰間大哥給的匕首,一手握緊手中穆長洲給的橫刀,細細摩挲刀柄,轉頭看向北麵,心底還沉著他臨走前的那句重話——“即使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著。”

他把生路隻留給了自己。

心口一點一點收緊,慢慢跳快,像是怎麼也止不住。

“夫人……”連弓衛和兵卒都出聲提醒。

舜音重重咬一下唇,渾身被風吹涼,%e8%83%b8口卻已灼熱:“不退,那就都不退!她來此一定還有後招對付軍司,守住軍司後路,拖住他們,軍司才能速戰速決!”

鏗然一聲,她抽出那把橫刀,手指緊握住刀柄:“今日軍司若敗,這裡就是河西最後一片漢土;軍司若勝,今後河西十四州,儘歸我朝漢土!”

聲如刀鋒,割裂寒夜。

四下靜默一瞬,眾人如被震醒,齊齊抽刀:“願隨夫人死戰不退!”

第八十四章

後半夜, 總管府裡仍彌漫著一股血腥氣。

雕欄玉砌沾染了斑斑血跡,被斬斷的花木殘枝落了滿地,平整的地麵早已被陣陣馬蹄踏出坑窪, 四下瓦碎簾裂,燈傾火燃。

劉乾泰跑起路來倒是靈敏, 手上提著刀, 慌不擇路地領著剩餘精兵邊擋邊躲地退向另一方側門。

然而沒能跑遠就聽見了後方沉悶的馬蹄聲。

府裡似已有重兵壓來, 席卷迅速,到處都是晃動的騎兵蹤影。

兩側的精兵忽然接連仆倒,劉乾泰左右一瞧,見他們背上都是箭矢, 乍然驚慌,趕緊拖過一名精兵擋在身前,剛躲過一箭,還沒再跑,小腿上一痛, 自己也仆倒在地, 摔在一株花叢邊,嘶嚎出聲。

一群騎兵飛衝而至, 馬槊挑開左右精兵, 紛紛指住他。

劉乾泰痛得已說不出話來,抱著腿,驚駭得臉上一陣青紫交替。

胡孛兒快馬衝來,抽刀對著他,喘氣如牛地回頭嚷:“得虧軍司!姓劉的逮到了!”

穆長洲收弓, 策馬而至:“搜出東西。”說完幾乎毫不停頓,扯馬就走。

胡孛兒回頭嫌棄地看一眼劉乾泰, 吩咐左右:“快!”

騎兵立時將人重重押住。

遠處又一陣騎兵奔過,張君奉打馬而來,高聲報:“按軍司吩咐,重兵速戰不停,已清剿乾淨!”△思△兔△網△

穆長洲沉眼掃視左右,韁繩一扯,立即往後而去。

府裡原先驚叫慌亂的哭喊奔走都停下了。

四下皆是躲著瑟瑟發抖的侍從侍女,被俘的精兵被押著卸下兵甲,跪了一地。

殺入的騎兵分列兩側,遍布府內,從前院、議政廳,一直蔓延到後園,再到後院。

穆長洲縱馬奔至,一勒停,下了馬背,直接走入。

張君奉和胡孛兒先後趕來,一同跟入。

直至當中正屋,二人快走幾步,一左一右在門邊停下,如同守門。

穆長洲走至門邊,一手抽了胡孛兒腰間的刀,大步而入。

屋內空蕩,卻燈火通明,屏後的床帳內傳出哼哧不暢的喘氣聲,已是出氣多於進氣。

腳步帶出玄甲聲輕響,垂帳後的呼吸似更不暢了,人影掙紮著動了一下。

穆長洲幾步走近,抬手揮刀,垂帳落了地,無遮無擋。

床上躺靠的總管灰白著臉看著他,額上的白布巾早已掉落,臉更如一塊破敗皺布。

穆長洲一手從懷間取出一份冊子,攤開放在他麵前的小案上,手指一點:“署名吧,梁通符。”

總管驚駭地看著他,自成為總管,已太久無人叫過這大名,掃向那冊子,那竟是總管府通敵的認罪書,手在身側撐著又掙紮一下。

“不過是你諸多罪行中的一件,應不難認。”穆長洲冷幽幽地盯著他,“我沒耐心,你也耗不起。”

胡孛兒自門邊快步走來,取筆蘸墨,直接往他手中一塞。

張君奉跟來,按著他手送去紙上。

總管臉已煞白,被左右挾著,隻能顫巍巍地寫了下去。

幾乎最後一筆剛落,穆長洲就伸手將冊子取了回去。

胡張二人立即鬆手撤開,退了出去。

穆長洲轉身就走。

總管跌躺回去,似不甘心,臉上湧出詭異潮紅,回光返照般,竟撲出床沿,枯瘦手指一把扯住了他玄甲下擺。

穆長洲冷眼停步,手腕一轉,刀猛然在床沿一刺。

總管大駭,衣袖割裂,手一下鬆落,人乾喘著摔回。

“掙紮無用,這位置本也不屬於你。”穆長洲居高臨下看去,“涼州總管,隻能由姓穆的來做。”

總管喘著氣,睜大渾濁的雙眼,又似莫名驚恐。

穆長洲抽出刀,忽補一句:“你唯一做的好事,就是讓我娶了妻。”

話音未落,他已轉身大步出去,揚聲下令:“彆讓‘前總管’死得太容易了。”

門外一疊聲的“是”,張君奉和胡孛兒立即跟著走出。

穆長洲將刀拋給胡孛兒,快步出去,立即翻身上馬。

劉乾泰已被押至,人都已暈死過去,騎兵從他身上搜出了魚符和沒能署名的書冊。

胡孛兒拿著那枚魚符道:“果然還留了支兵馬給他!就他這無能樣,有兵又能怎樣?”

穆長洲掃了一眼,忽然下令:“將重兵撤出,壓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