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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尖意 天如玉 4354 字 6個月前

洲的第三箭已至,依舊直中其咽喉。

不過片刻間事,四下無風無聲,如同無事發生。

穆長洲收弓,取了臂鞲上插著的幾支細短箭簇,拋給張君奉。

張君奉自己拿了幾支,又遞給胡孛兒兩支,二人迅速出去,從幾個倒地之人身上拔出先前射出的箭,拭去血跡收好,又將手中箭簇埋入他們傷口。

那是吐蕃箭簇,他們方才一路往此處而行,是因為這一帶已靠近吐蕃,若真避不過要動手,也不能留下痕跡,隻當是吐蕃兵馬與他們碰上交了手。

二人行動迅速,又將人馬皆拖入密林藏匿,出來時天已昏暗。

穆長洲拎弓起身,走去馬旁,翻身而上。

兩人無聲上馬,跟上他往回而行。

天色愈發昏暗,山中藏有營地卻無半點火光,一路越走越偏。

穆長洲勒馬停住,回身掃視來處,山中無霧,卻有沙塵,此時天色一晚,穿山風過,不高不低地浮出,如濃漿般沒過馬蹄,四下茫茫,下方路已難辨,隻剩周遭山影綽綽。

他環顧四周,低低冷笑一聲:“難怪安欽貴選在此處設營,原來是有進無出。”

張君奉急道:“那就糟了,我們為將巡兵引去邊境,繞了太遠的路,又無斥候探過路線,隻憑昨日查營那一方地域所知,恐怕要困在此處。”

胡孛兒壓著嗓門啐了一聲:“這狗賊藏得真深,夜晚也不點火照明,倒像真無兵馬藏著似的!”

穆長洲一言不發,扯了韁繩往前。

二人隻能跟上他。

馬蹄一下踏入濃漿夜色,如同毫無前路……

舜音勒住韁繩,已回到來時的山脈腳下,一路未曾遇到巡兵,可說順利,隻是沿途記路觀察,耗費了不少時間。

她下了馬,往回走兩步,抬頭看看天上,天已黑下,今晚無星無月,四下昏暗非常。

兩名弓衛分開,一名在後緊隨護衛,另一人快步往來處去觀望,無人說話,一片寂靜。

舜音幾乎一動不動地站著,時而看一眼來路,遲遲沒有等到穆長洲的身影出現。

莫非被發現了?若是發現就打草驚蛇了,那之前的一切也就白費功夫了,彆說拔了甘州這根刺,說不定還會被反咬一口。

但她又覺得不會,以穆長洲那樣的心思,不可能沒有後路。

又過去許久,隱約有人影過來了。舜音立即轉頭去看,發現回來的是去觀望的弓衛。

“夫人。”弓衛近前低語,“山中道路難辨,沒見軍司身影。”

舜音朝山望去,遠遠的隻覺那裡麵分外黑暗,想起之前他吸引人馬往更深處去了,擰了眉,那裡麵本就路線複雜,現在恐怕連出來都成了難事。

“夫人,”另一名弓衛近前,“亥時將至,軍司留話,若至亥時不見他回來,請夫人立即返回,將所得之事傳入總管府,儘快處置。”

“……”舜音若非往右側站著,就要懷疑聽錯,低聲問,“這是他說的?”

“是。”

舜音抿唇,他便認定了她已探到了東西,加上今日山中所見,趕回去及時讓總管府出麵,那樣即便他來不及出來,也能讓安欽貴來不及應對,便能如願處置甘州。

他的後路竟然就是自己。舜音緊緊捏住手指。

“夫人……”弓衛在等候命令。

舜音終於腳下走動一步,又想起他的話,今日山間的話,甚至是那日房中的話,都在心底一字一句數了一遍,手指幾乎已捏得發疼,霍然轉身,快步走去馬旁,踩蹬而上:“上馬隨我走。”

弓衛立即上馬,無聲跟隨。

舜音一扯韁繩,朝著來路策馬回去……

穆長洲馳馬出了一片雜林,停下,仔細聽著四邊動靜。

夜已深了,山中防備嚴密,彆說藏營,就連他們之前查過的營地都隱了燈火,仿佛一個兵馬也不希望被外界知曉一般。

他靠著耳力辨彆動靜才來到此處,應當是往回的方向,但下方路徑已愈發黑沉難辨,連馬也無法識途。

“隻怪此處複雜,記不住路線,幫不得軍司。”張君奉在旁懊惱低語。

穆長洲觀察著四周,忽而想到舜音那句無人幫他,沒有言語。確實無人幫他。

亥時已過,料想她早已返回涼州了。

胡孛兒在後麵壓聲道:“那便隻能等到天明出去?尚不知這群雜碎會不會偷摸巡視,也不知這山中是否有陷阱。”

穆長洲抬手,示意他們安靜,又聽了聽動靜,確實有兵馬穿行的動靜,蹄聲清晰,大概是之前那幾個巡視人馬未曾回營,他們已找出來了。他扯韁避開:“不等天明,繼續走。”

二人立即跟上。

行將子夜,馬蹄終於低悶地踏上一段斜嶺。

穆長洲勒住馬,轉頭看出去,已到了最為暗沉的時刻,眼中幾乎隻剩下沉沉樹影與連綿矮峰。他目光幾乎一寸一寸地掃視過去,忽而瞥見什麼,打馬往前一步。

遠處一點微光乍現,在茫茫夜色中如星光一點,不細看幾乎就要忽略。

“軍司……”張君奉和胡孛兒也跟上來觀望,都心有遲疑。

穆長洲仔細看著那裡,認出是來時方向,一夾馬腹,策馬奔出。

快馬而出,隨著那點光亮指引,破開夜色而行。

期間數次遇山石橫丘阻礙,但一直朝那點光亮之處而去,路反而漸漸順了。

直至那點微光已在前方不遠,穆長洲一手稍抬,示意後方二人停頓,自己未停,策馬先去觀望。

胡孛兒和張君奉立即停下防範,搭弓為其掩護。

穆長洲快馬而去,直至跟前,一下勒馬。

眼前微火一閃,迅速閃去樹後,兩側正有箭矢對著他。他快速一瞥,借微光看清是他的弓衛,二人也已看清是他,立時收弓退去。

穆長洲轉頭,那點微火才又露出。

舜音舉著火折子緩緩走出,周身被半明半暗地描勒,柔姿綽約,唯有臉被火光照亮,豔豔清冷,眸映微火,眼神灼灼。

從未見過這樣的封舜音,在未預料時颯然而來,立於暗夜,如舉明燈。

他目光倏然凝滯,再無法移開半分。

%e8%83%b8膛裡,心跳一聲一聲,分外清晰。

舜音立在幾步之外,冷冷看著他:“穆二哥是不辨歸路了?”

後方的胡孛兒和張君奉收弓時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這裡路線如此複雜難記,她怎能折返還在此引路的?

穆長洲眼神終於動了一下,打馬近前,目光仍落在她臉上,沉聲說:“你可知長夜舉火有多凶險?”

“知道,所以你更應當快些!”舜音蹙眉低語,“不是你說在涼州隻能靠你?你若真折於此處,我又如何?”

穆長洲提起嘴角,朝她伸手。

舜音一愣,下意識將火折子遞給他。

穆長洲接了,在臂鞲上按滅,俯身握住她胳膊往身前一帶,一把箍住她腰。

舜音腰上一緊,下一瞬,已被他胳膊用力箍著帶上馬背,坐於他身前,一手扶住他手臂。

穆長洲低頭,在她右耳邊說:“音娘放心,我折不了,你也不會有事。”

舜音耳邊一熱,他手中韁繩一振,已帶著她快馬而出。

第二十五章

夜色未儘, 很快被一陣低悶迅疾的馬蹄聲打破。

舜音隨快馬顛簸,一手扶著穆長洲的手臂,整個人被環在他身前, 聽見他呼吸清晰地繚繞在自己右耳旁,貼得太緊, 甚至能覺出他%e8%83%b8口強勁的心跳, 周身都已被他氣息籠罩。她收了收心, 眼神才能專注掃視兩側。

還好,路一直沒錯。

直至山影倒退,已過最暗時分,天際隱隱有了淡薄天光。●思●兔●在●線●閱●讀●

舜音扶著他手臂的手按了一下。

穆長洲及時勒住馬, 往後看了一眼,終於走出了那片山脈。

胡孛兒和張君奉緊跟著停下,幾乎同時回望,都舒了一口氣。

後麵兩名弓衛已牽著舜音的騮馬跟來,一行至此幾乎毫發無傷。

“竟就出來了!”胡孛兒“嘖”一聲, 仍覺不可思議, “這是行運了不成,真是有驚無險!”

穆長洲低頭, 看向身前的舜音。

舜音一下觸到他目光, 竟覺得他眼中隱隱帶有笑意,離得太近,彼此幾乎鼻息相聞,她飛快瞥了眼後麵跟著的幾人,張了張唇。

縱然天光黯淡, 穆長洲還是看清了她口型。她剛說:放我下來。

舜音知道他識得唇語,說完就鬆開了他的手臂, 等著他鬆手讓自己下馬。

穆長洲卻沒鬆手。

舜音抬眼見他嘴邊也似帶有笑意,不禁又看他一眼,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想了想,隻能無奈輕語:“那座小城。”

穆長洲看著她臉:“什麼?”

舜音又動了動唇:藏兵。

穆長洲眼神一動,低低說:“原來如此。”

所以她在城中探到的是這個,直到此時才終於肯說了。

舜音已經說完,料想總該鬆開她了,事已至此,也終究是幫他了。提醒似的,抬手扯一下他的臂鞲,不防手指剛好勾在他手腕,肌膚相觸,她指尖一縮,有意無意的,身動一下。

肩頭忽而一緊,她一愣,是他胳膊環緊了一分,但緊跟著就鬆開了,他換手拿了馬韁,右臂扣住她腰,一用力,將她送下馬背。

舜音腳踩到地,都要懷疑方才那下是不是錯覺,看了看他,走去後麵弓衛處牽了自己的騮馬,踩鐙而上。

穆長洲一直看著她上了馬,才朝身後兩人微微頷首。

張君奉和胡孛兒剛才見他摟著夫人在馬上輕聲低語,眼睛都不知該往哪放,此時接到他示意,總算打馬近前。

“軍司有何吩咐?”張君奉問。

穆長洲自衣襟間取出手令,遞給他:“攜我手令急行軍趕回,報甘州都督安欽貴於山中和城中私藏兵馬,懷有異心,請總管即刻下令處置。最遲不能超過明日,便要處置了甘州。”

說完他又自懷間取出半塊魚符,遞給胡孛兒:“趕去最近的涼州邊城,領兵五千往青石城來接應,越快越好。”

張君奉和胡孛兒各自接過,齊齊抱拳領命。

未等二人要走,穆長洲已打馬去了後方,對舜音說:“你隻跟著我。”說完扯馬往北橫向而行。

舜音看看周圍,胡孛兒和張君奉正盯著她,自打山裡出來,二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對。她沒做理會,打馬跟上穆長洲。

兩名弓衛立即跟了上去。

剩下的二人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起走了,仍來回看了舜音的背影好幾眼。

“怎麼覺得今日軍司有些不同?”胡孛兒扒拉兩下絡腮胡,“眼睛好似就沒離開過夫人。”

張君奉低低道:“我如何知道?我都不知到底是如何出的那山,總覺得先前她出現在那裡太過奇怪。”

話音在此一頓,他立即打馬上路:“快走,小心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