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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尖意 天如玉 4314 字 6個月前

音餘光瞥見,默默拉下垂紗,抿了一下唇。

繼續往前,依舊沒有停頓。

胡孛兒啃完了一頓肉乾,兩塊胡餅,時不時就要掃兩眼舜音,還以為她會半道就受不了要回去,結果到現在也沒見她要返回,還不能多說什麼了,軍司耳朵太好,會被聽見。

直到日頭西斜,隊伍終於停了下來。

“下馬,就地備帳。”穆長洲先從馬上下來。

弓衛們立即下馬,自馬背後取下氈布與厚毯,找尋背風處豎起圍擋。

舜音跟著下馬,看一眼這情形,料想不是第一回 了,他們已經輕車熟路。

很快厚毯鋪好,四周以氈布圍成擋護。穆長洲朝舜音看一眼:“你住這裡。”

舜音才知道是為自己準備的,走近看了看,竟意外地周到,不禁又看他一眼。

日頭已經隱去,四周沒了風,分外安靜。

舜音剛要揭開氈布進去,忽來一聲尖利笛嘯聲,直直刺入她耳中,立即一手捂住左耳,往一旁退了兩步。

“快!散開!”胡孛兒一下跳起來,指揮弓衛散開防護。

穆長洲握著弓在四下聽了聽動靜,攔一下:“應是附近城中的巡視兵馬發現了異動在示警,不在這個方向,隨他們去,隻在五十步外防住,不必將他們引來。”

胡孛兒和張君奉領命,親自帶著弓衛們去安排了。

穆長洲回身,忽見舜音還未進氈布,一手捂著左耳,剛剛拿開。

下一瞬,驀然又是一聲尖利笛嘯。

舜音又一下捂了左耳,眉心緊蹙。

他看得清清楚楚,走了過去。

不知是何處的示警,一聲一聲地沒完。

總算像是聲音沒了,舜音拿下手,抬眼忽見身前多了道身影。

穆長洲站在她麵前,打量兩眼她左耳,又轉頭似在聽著動靜。

她還沒說話,左耳上忽的一沉,一隻手掌貼了上來,緊跟著右耳中聽見了一聲笛嘯,卻未入左耳,似也沒有先前那般尖利了。她愣了愣,才發現是穆長洲的手,他一手拿弓,一手正嚴嚴實實貼在她左耳上。

“這種聲音會讓你左耳痛?”穆長洲說。

舜音聽得不算清楚,視線剛好落在他薄唇上,看著他唇形一張一合才知道他在說什麼,“嗯”一聲。

這隻左耳其他聲音都聽不見,隻有這種尖利之聲,每次都像刀子一樣直刺而入,痛入骨髓。

那隻手忽又捂緊,隨即又是一聲。舜音一動不動地站著,沒了先前的刺痛。

似乎沒聲音了,應該不會再響了,舜音想說可以了,一抬頭,卻像是貼著他手掌蹭了一下,不禁僵住。

穆長洲本還聽著動靜,垂眼看去,觸到她目光,他的手長,覆在她左耳上幾乎已貼到她臉頰,她此刻仰著頭,在他眼裡看來,就像是自己正在撫摸她的臉。

彼此沉默一瞬,舜音眼神動一下:“好了。”

穆長洲看著她,手拿開,換了隻手拿弓,迎著她雙眼,不高不低說了句:“音娘現在對我很重要,多護著是應該的。”

第二十二章

四下再無動靜, 張君奉和胡孛兒也一前一後地自五十步外返回了。

舜音餘光瞥見,腳下立即讓開半步,離近氈布側身站著。

身前穆長洲的袍衫衣擺動了一下, 自身側拂過,他也走開了一步。

“軍司, 已布置好了。”張君奉走近報, “待夜半讓他們再輪換一班, 好讓每個人都得以休整。”說完眼神在二人身上轉一圈,突然發現他們離得很近,卻不說話,也不知剛才他們走開時這二人發生了什麼。

舜音料想是沒什麼事了, 避過探尋目光,一手揭開氈布,入了帳。

穆長洲偏頭看見她已在裡麵將氈布掩好,回頭衝張君奉點一下頭,意思是知道了, 持弓走開兩步, 掖衣而坐。

未曾生火,但很快空中就升起了月亮, 四下透亮。

怕引來巡視兵馬, 也無人多言,周遭安靜非常。

胡孛兒在附近枯樹邊休整,張君奉在另一頭。他眼見穆長洲一直坐在離近氈布幾步的地方,倒像是在親自防衛一般,賊心眼又犯了, 挪著湊近過去,低低道:“軍司便入那帳中休息好了, 也沒什麼,這兒有咱們呢。”他琢磨著都帶著夫人出來了,又不讓多嘴,那必然是舍不得溫柔鄉唄,那有什麼好回避的,反正他跟張君奉都算是心腹了。

穆長洲隻朝他看了一眼,繼而閉目。

胡孛兒接到他眼神,頓時閉嘴,又默默挪開了。

舜音幾乎是一覺睡至天色泛青。

耳朵不好也有好處,即便是在這種環境下露宿,隻要遮住右耳,也照舊可以睡好。

一夜和衣而眠,她醒了就揭開氈布往外看,一眼看見穆長洲在幾步之外的一段橫倒的枯木上坐著,手中長弓似是一直沒有放下,像是早就醒了。

似有所感,他回頭看了一眼,見她已醒,撐弓站起:“他們都已避開,你自行收拾,好了再上路。”說完拎著弓走遠了。

舜音轉頭環顧四周,確實沒有一個人在,放下氈布,即刻去收拾。

胡孛兒早已領著兩個弓衛去附近看過,這裡畢竟都是河西之地,巡視的規矩與涼州並無不同,甚至還沒有涼州嚴密,他們了如指掌,此時恰在巡視間隙,上路正好。

眾人牽馬出去,隻待出發。

穆長洲走了過來,已在附近洗漱過,臉上尚有水跡,翻身上了馬背,隻停在原處。

一看便知是在等誰。張君奉和胡孛兒現在也隻能眼神交流了,這一路也不是什麼舒適之途,何苦帶著這位夫人,他們都覺得太無必要,反倒是累贅。眼下還要等她,男女有彆又需事事回避,還不知要耽誤多久……

尚未想完,舜音已經走來,到了眼前,立即上了馬背,毫不拖泥帶水。

張君奉和胡孛兒無言,扭頭朝弓衛揮手,讓他們去收拾氈布圍帳。

穆長洲看一眼舜音,見她如此迅速,嘴邊笑了一下,扯馬先行。

舜音已經瞥見他眼神,拉下帷帽垂紗,跟了上去。

隊伍走的路反倒更偏了,遠處可見連綿不絕的山峰,一路似乎都在順著這山脈而行。

舜音正在朝那邊觀望,右側傳來穆長洲的聲音:“那是祁連山。”

她看他一眼:“早年在父親書房裡見過河西輿圖,到此處應當離甘州地界近了。”若正常走官道,不知要慢多少,這條捷徑竟如此之快。

穆長洲說:“那是早年,如今長安是拿不到河西最新的輿圖了。”

舜音不禁又看他一眼,那是肯定了,如今河西十四州與中原這般壁壘分明,隻怕連宮中聖人也不一定還能看見最新的河西輿圖了。

“所以有音娘在此,長安一定‘甚悅’了。”穆長洲忽又說一句,隱晦不明,隻有彼此明白。

舜音頓時抿唇,故意拿話戳她就算了,還專挑封無疾信中的話來戳,乾脆彆過臉,打馬離遠一步。

眼前馬已往下而行,下了一片坡地,直接踏入了一條涉水河道。

舜音身下的馬一下水就慌亂地踩踏了幾下,她急忙抓緊韁繩,才發現水流不深卻甚為湍急,水中還有不少碎石,坑窪難行。

身前忽而伸來一張長弓,她轉頭,穆長洲一手持韁穩馬,一手握著長弓一端,朝她遞來:“抓著。”

本不想理會,但馬身搖晃,她來不及多想,右手一把抓住長弓這端,左手扯住韁繩,穩住了馬。

穆長洲以弓引路,在右前側先行。◇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舜音抓著那張弓,時而歪斜,好幾次幾乎渾身力氣都倚在弓上,也沒見他手上晃動,長弓撐著她,始終很穩。

直至完全橫穿過河道,馬蹄踏上河岸,水中阻力方止,馬蹄一下輕快起來。

後方跟著的胡孛兒和張君奉都領著弓衛在一旁接連上了河岸,顯然也都早有經驗。

舜音緩了緩氣,才鬆開長弓,看一眼穆長洲:“看來穆二哥真是著急趕路,這般難行的路也要走。”

穆長洲收回弓,看過來:“音娘不過剛開始與我同行,這已算好走的了。”

舜音看著他自眼前打馬過去,總覺得他話裡有話,一旁還有其他人看著,隻好不說了,打馬跟上去。

後麵的路倒真是好走起來了。

恰好這幾日天氣也好,日頭不曬,趕路正適宜,眾人馬速也變快了許多。

沿著小道策馬而行了幾個時辰,便見前方出現了不大不小的一座城鎮輪廓。

穆長洲放緩馬速,朗聲下令:“亮身份而行,入城進驛館休整。”

眾人稱是。

舜音一言不發地跟著他安排前行。

小城中的驛館很清閒,忽被一陣快馬而來的蹄聲打破,當先一人絡腮胡須,大聲呼喝:“行軍司馬出行,還不快迎!”

驛卒們聞言匆忙出來迎接,一刻也不敢耽誤,一部分人牽馬,一部分人跑去準備熱水飯菜。

穆長洲下了馬,持弓快步走入驛館院落,邊走邊道:“備上房給夫人,著人伺候梳洗更衣。”

舜音下馬跟入,已見一名驛卒飛奔去辦了,隨即又有一名驛卒快步過來引路,請她往裡去上房。

她一邊往裡走,一邊心中暗忖,料想此行是故意先行捷徑,以避人耳目,待到了甘州地界後再突然亮出身份而行。

穆長洲顯然是想出其不意。

驛館好一通人仰馬翻,很快來了兩個婢女,伺候著舜音在上房裡梳洗換衣,描妝打扮。

剛剛忙完,已有弓衛來傳話,也不知是不是穆長洲特意吩咐了,聲音很大的響在上房外:“夫人,軍司有請!”

舜音料想是有什麼人來了,沒戴帷帽,開門出去,到驛館院中,日頭正高,穆長洲站在日光中,正在等候。

他也休整梳洗過了,身上換了一襲玄色袍衫,收束衣袖腰身,腰間蹀躞帶上的配刀已卸下,與長弓一並交與身後弓衛拿著,看起來隻是官員尋常出行的模樣。

其他人也全部重整了裝束,張君奉身服青衫官袍,胡孛兒也換了身武服行頭,連頭上襆頭都新換過了。

舜音走過去,站在穆長洲左側。

他偏頭看她一眼,目光打量過她新換的襦裙,在她黛眉朱唇的臉上停一下,說:“甘州都督安欽貴就在這座城裡,我們既已亮了身份,料想他馬上就要派人來了。”

舜音才明白為何直接來了這座小城,原來甘州都督不在離得尚遠的甘州城,就在這裡,這裡離涼州要近多了。隨即就想起來,難怪甘州兵馬去涼州生事來去那麼快,八成也是自這裡派出去的。

院外已來快馬,一行兵馬匆匆趕至,下馬後幾人快步進來,為首的將領連連向穆長洲見禮告罪:“軍司恕罪,軍司恕罪,不知軍司突然到訪,實在該死,車馬已備,請軍司移步城中館舍。”

穆長洲問:“安都督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