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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妖怪的那個。

王墨蹙眉瞧著她?,目光微微發起抖:“昨兒?個下了暴雨,該是那雨淋壞的吧。”

他手指頭無措地摸著衣邊:“況且那柱子就立在渡頭,那地界潮得緊……”

“二爺啊,這事兒?哪有這麼湊巧!”孫婆子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叫立柱子、鎮黃符紙的是個老?道,說是身上有點兒?本事,三年了,黃紙沒動過、柱子沒斜開,大爺也沒吐過血!”

“誰知道今年是咋了!”她?想起什麼,忙拍了把手,“對、對!打祠堂那夜開始,便老?出怪事!”

祠堂……王墨吊著膽子,細細地想。

他緊張得喘不勻氣,是了,確是祠堂,爺就是打那回開始吐血的。

王墨心裡頭直唐突。

他膽子小?,懼怕鬼神,可?卻從不覺得大爺是被妖怪上了身。

他試問,哪家的妖怪有大爺這般好,處處護著他,寵著他,膩著他,從未傷過他分毫。

又有哪家妖怪會這般想不開,一個癱子,走不能?走、動不能?動,圖個啥呢?

他搖頭:“孫媽媽,那東西糊弄人的,我日日都陪在爺身邊,咋會不知道他身上有沒有妖怪。”

孫媽媽見他不信,輕輕呼出口氣:“可?那吐血又是咋回事兒?,我可?聽前院兒?崔婆子說,大爺醒過來,誰也不認了!急得吳老?夫人連夜請了法師來跳神!”

王墨喉嚨口子發堵,攥著衣邊的手指頭慢慢收緊了,骨節處一片青白。

忽然,屋子裡頭漢子喊了起來:“小?墨!小?墨!”

瞧樣子,是見不著人,等不及想了。

王墨點著腳尖,仰頭應他:“哎!來了!”

說著,他瞧去孫婆子:“媽媽,我得先回了,爺還?等著我吃飯。”

說罷,王墨抬腿跑進了門裡。

炕頭子,玄鱗早早坐好了,他一手拉著木頭把手,拉著臉:“乾啥這久不回來?”

王墨有點不敢瞧他,伸手撓了撓頸子:“啊,嘮了會兒?嗑。”

玄鱗以為又是和那聞笙,他偏頭哼了一聲?:“大清早的,他不好好在屋裡呆著,找你乾啥。”

王墨沒應聲?,他腦子裡全是方才孫婆子的話兒?。

他不信爺身上有妖怪,可?卻對那立在渡頭的桓表石柱心有餘悸。

好像確實如?此?,隻?要那石柱一異動,爺就吐血,莫不是真有啥乾係……

見王墨杵在那兒?一直不動,玄鱗又叫了他數聲?,小?哥兒?才猛然自?魂遊裡抽回了神。

漢子瞧著他,皺起眉頭:“出了什麼事兒?了?”

王墨抿了抿唇,坐到了炕沿邊。

他眉心成川,一瞬也不瞬地瞧著漢子,忽然傾過身湊近來,伸出手,摸上了他棱角分明的臉頰。

玄鱗抬手握住王墨的手腕,收到嘴邊親了一口:“摸什麼呢?”

王墨牙齒咬著唇邊,眉頭皺得死緊,好半晌,才將心裡話吐了出來:“他們?說你身上壓了妖怪,可?我瞧著不像……”

玄鱗神色微凜,他看?向王墨,一字一頓地問道:“什麼妖怪?”

王墨垂下眼簾,搓了搓手心,輕聲?道:“這事兒?我知道不多?久,我沒信,就沒想著告訴你,省得你鬨心。可?我瞧你三五不時就吐血,又查不出由頭……”

玄鱗沉下聲?,又問了一遍:“什麼妖怪?”

王墨淺淺呼出口氣,照實了說:“你出海回來的那個渡頭,吳老?夫人叫人立了桓表石柱,頂頭壓了道符紙,說是你身上有妖怪邪祟,得鎮一鎮。”

玄鱗越聽,眉心皺得越緊。

他握著木頭把手的手攥實了,手心起了一層汗。

“原是這樣、原是這樣……”

怪不得他覺得心脈上被什麼東西壓著,讓他動彈不得。

怪不得他被困在這副破身子裡,如?何也出不去。

王墨瞧著他的模樣,心裡頭慌起來:“爺,我知道那都是假把式,沒信的。”

第四十六章

玄鱗想著方才王墨的話兒, 沉沉呼出了口氣?。

立在渡頭的桓表石柱,上頭壓了道黃符紙——

石柱若利劍,斬七寸。

符紙壓心脈, 鎮山海。

真正要緊的不是這石柱,是那道符紙。

他?若想的不錯,這道符,該是「除妖道士」用心頭血所畫, 壓他?鎮海的。

臨海之地,最是信奉神鬼,風水寶地常建鎖龍井、鎖蛟井。

一口深井, 掛著長不見底的鐵鎖鏈,將?所謂的神龍、蛟蛇困於此地, 以保太平。

隻那些, 沒一個真的。

多是河裡?捕的老鼉, 扔進井裡?充數。

可不想有?一日,他?竟也?和這些老鼉一般無二,身?陷囹圄。

玄鱗眉心成川, 想要破咒,隻需揭了那道符。

以他?千年蛇身?的磅礴之力,該是能衝破心脈上的枷鎖。

可是這符, 誰來揭。

吳家人麼??他?不想都知道, 他?若提了此事,吳老夫人該是怎樣的聲嘶力竭。

王墨……

不行, 絕對不行。

先不說桓表石柱一事是真是假,偏說這揭開之後, 無人知曉會發生?什麼?。

倘若他?蛇身?已廢,衝不破這禁錮, 連帶得魂魄也?被迫壓於深海;亦或者,他?就此失了神誌,記不得事兒了……

不論是哪一種?,隻要吳庭川有?恙,吳家人都饒不了王墨。

玄鱗右手?緊緊攥作拳頭,心口子躁得厲害,卻驀地感覺身?前一重,原是小哥兒趴到了他?腿麵上。

王墨側著身?子,將?他?攥緊的拳頭包住,收進了懷裡?,單薄的%e8%83%b8膛,就那麼?緊緊抱著他?的手?,溫溫熱熱、黏黏糊糊。

也?不知道怎麼?,玄鱗焦躁不安的心緩緩平靜了下來。

他?垂眼瞧著王墨,輕聲道:“抱著我手?乾嘛?”

聞言,小哥兒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恰好能與玄鱗四目相接。

他?勾著唇軟乎乎地笑:“抱著爺,我踏實?。”

玄鱗說不清楚心裡?頭啥滋味,隻覺得酸澀,他?苦笑著:“我身?上壓著妖怪,你還踏實?。”

“踏實?,那些騙人的話兒我才不信。”王墨緩緩閉上了眼,“就算真有?妖怪,也?是護著我的妖怪,我不怕。”

砰咚,有?什麼?狠狠敲在了玄鱗的心口子,生?生?的疼。

從來沒有?人,這般待他?,坦蕩、執著、熱烈的,讓他?眼眶子生?熱。

他?垂下頭,連咽了數口唾沫,那被摟在小哥兒懷裡?的大手?動了動,反手?攥緊了他?的小手?。

王墨眯著眼笑,傻乎乎又甜絲絲的。

他?忽然想起?什麼?來,軟聲問道:“爺,我給你繡個荷包吧?”

玄鱗一個癱子,成日裡?躺在炕頭子,用不上這東西。

他?瞧著他?:“怎麼?想起?來繡這個了?”

今兒個在四院兒,王墨聽聞笙說,荷包都是娘子、夫郎給自家相公繡的,聽著就親近。

王墨不答話兒,可那笑意卻自眉梢眼角流淌了出來,他?抿了抿唇:“繡個啥樣的好呢?虎嘯山林、龍遊四海?爺喜歡啥樣式兒的?”

玄鱗瞧著他?亮晶晶的眸子,歎息道:“繡個蛟吧。”

“蛟?”

玄鱗點?了點?頭:“蛇身?黑鱗,頭長角,生?四足,呼風喚雨。”

他?平生?夙願。╩思╩兔╩在╩線╩閱╩讀╩

王墨咬著唇,皺緊眉,他?不知曉這東西。

他?淺顯的認知裡?,隻有?金龍彩鳳,那還是小時候過年逛廟會,瞧見舞龍才知曉的。

蛟……他?不知道長啥模樣。

他?瞧向玄鱗,嚅嚅道:“還是爺見多識廣,我不認識蛟長啥模樣。”

玄鱗想了片刻,溫聲道:“那就龍吧。”

王墨沒應聲,他?想著,爺好不容易有?個歡喜的物件兒,咋也?得給他?繡出來。

他?忖了半晌,道:“我們村裡?有?繡娘,啥都會繡,到時候我托人問問,說不定就會呢。”

他?勾著唇笑:“咱不要龍,就要喜歡的。”

玄鱗心裡?熱乎乎的,卻問他?:“找繡娘……不是你給我繡荷包了?”

王墨一愣,那不得行,這貼身?的東西,可不能叫旁的繡。

他?鼓個臉:“我、我叫繡娘給你繡個掛畫,回頭我比著那個繡。”

玄鱗收緊了握著他?的手?:“我也?就隨口一說,你繡什麼?我都喜歡,都貼身?帶著。”

王墨耳尖泛紅,原來這漢子知道荷包是貼身?物件啊。

倆人又膩歪了一會兒,忽然聽見咕嚕一聲響,王墨這才想起?來,早飯還沒吃呢。

他?“哎呦”一聲,猴兒似的爬了起?來:“都怪我,光顧著說話兒了,包子還沒吃呢,餓了吧?”

今兒早送吃食,遙枝沒敢到炕近前,將?飯食放在了桌上。

王墨走到桌邊,伸手?摸了下碟子,都涼透了。

他?皺著眉:“爺,包子涼了,你等我會兒,我去熱一熱。”

玄鱗正想說隨便吃一口算了,卻見這小哥兒已經端著盤子風風火火跑了出去。

他?搖了搖頭,隨他?去了。

玄鱗坐不了太久,隻這一會兒,沒啥知覺的腰已經吃不消了,他?正想躺下歇會兒,卻聽外麵響起?了敲門聲,緊接著,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大哥我能進來嗎?”

是吳庭澤。

玄鱗不多喜歡和吳家人打交道,聽他?們說話兒,累得慌。

可今兒個不同,他?想知道渡頭桓表石柱的事兒,心煩地呼出口氣?,叫人進來了。

吳庭澤拎了一個大筐子,輕輕放到了桌麵上。

沒人服侍,他?自顧自地拉了張椅子到炕邊,恭恭敬敬地坐下了:“大哥,你咋樣了?”

意料之中的沒人應,吳庭澤也?慣了,神色未變地繼續道:昨兒個我知道得太遲,趕過來時你已經醒了。”

“本想留下來伺候的,可又怕擾得你心煩,就隨著娘回了。”

吳庭澤垂著頭,拘謹地搓了搓手?:“我聽薛大夫說,你身?子骨發虛,叫人將?藥鋪裡?的野山參都買了回來,還有?幾顆好的在路上,等到了我就送過來。”

好半晌,都沒聽見炕頭漢子說話兒。

吳庭澤有?點?心慌,也?閉口不語。

他?是真心惦記這個大哥的,可是打三年前他?出了事兒,失了記憶,他?又忙著在外奔波,兩人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回麵兒,便越發生?疏起?來。

到而今,竟是連話兒都沒得說了。

屋子裡?氣?氛壓抑得緊,吳庭澤抿了抿唇,輕聲道:“大哥,若是沒旁的事兒,我便先回……”

他?話音還沒落地,久未出聲的玄鱗開了口,他?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