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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墨頭一回進四進院兒,才發現聞笙的臥房竟是用石牆單隔出來的,與外頭那幾個娘子?離得?很遠。

顯然,二爺也不會來他這個地方。

倆小哥推門進去,正對門的桌子?上擺著盤桃花餅,一壺清茶。

聞笙拉他坐下,抬手?倒了杯茶,推到他跟前兒。

王墨拘束地夾著肩膀,忙雙手?接過茶啜了一口,他一偏頭,正見?屋子?靠窗的桌案上,散亂地擺著幾幅字。

他心癢癢,瞧向?聞笙:“笙哥,我能瞧瞧嗎?”

聞笙放下茶杯,陪他站起來,走到桌案邊。

那上頭,除了才寫好的幾幅字,還?用鎮紙壓著一小摞,多是聞笙平日裡拓的詩文,字跡飄逸,筆走龍蛇。

王墨睜圓眼,伸手?將宣紙輕輕拿了起來:“笙哥,你寫字可真好看?!”

他也上過小兩年的學堂,後頭不上了,怕忘了字,便在地裡頭拿小竹棍兒一筆一劃的練,可從來寫不出這樣好看?的一筆字。

聞笙瞧他,眼睛裡一股悲傷:“附庸風雅的玩意兒,沒人願意看?。”

他在這個院子?,最沒用的就是這一手?字兒。

他不會討人歡心,更?不比趙娘子?會唱小曲兒。

那個吳庭瀾怎麼說?他來著?死氣沉沉的像一塊木頭,叫人提不起興致。

他苦笑一聲,自己?就是這麼個性子?,改不了的。

王墨卻不這麼覺得?,他瞧得?眼睛都直了,口裡不住道:“你寫得?比先生的都好。”

聞笙默默看?他,試探著問道:“那……你想學嗎?”

王墨輕輕將手?裡的字放下,退卻道:“不行的,我都好多年不寫字了,早忘的差不離了。”

聞笙垂下眼睫:“我教你吧,反正我也閒得?慌。”

王墨正猶豫,懷裡的小狗子?卻仰起頭“嗚汪”了一聲。

聞笙笑起來,伸手?摸了摸小狗子?的毛腦瓜:“它也願意你學。”

王墨瞧著狗子?笑:“它哪是想我學,它是想來你這吃肉圓子?。”

“吃肉圓也不打緊,我管夠。那你呢,來學嗎?”

王墨眉頭皺緊,他一天事兒可多呢,就算爺現下不用喝藥了,可他得?做飯,得?時?不時?的給他換褥子?。

他搖搖頭:“怕是不得?行,我手?頭活計可多。”

聞笙瞧著他:“我瞧著你院兒裡的爺,對你很是好,你和他說?說?,興許就成了呢?”

王墨思?忖半晌,結巴道:“那、那我問問。”

王墨給送了菜,聞笙說?啥都要他拿些桃花餅走。

王墨推拒不開,一手?端著桃花餅,一手?抱著小狗子?回了屋。

仲春時?節,天氣越發和暖,玄鱗臥房的木門便時?常開著。

王墨進來,將桃花餅輕輕放到桌上,抱著小狗,坐到了炕沿邊。

玄鱗放下孔明鎖,緩聲道:“喝點水,看?你嘴上乾的。”

王墨將小狗抱到玄鱗的腿麵上,聽?話地將矮桌上的杯子?拿起來,咕咚喝了一大口。

他放下杯,漢子?的大手?伸了過來,幫他將嘴邊的水輕輕擦掉。

看?著玄鱗深潭似的眸子?,王墨梗在喉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什麼習字,什麼附庸風雅,都沒眼前這人要緊。

想通了,便不糾結了,王墨笑著道:“爺,今兒個想吃啥?我給你做。”

玄鱗瞧著他,目光不自覺地溫柔,這小哥兒一天天的圍著小園轉,三兩天前便滿心歡喜地念叨著,地裡的小菠菜能收了,他道:“你的小菠菜不是收了嗎?就吃那個吧。”

王墨點點頭:“好咧,那我清炒個菠菜,再燉個肉。”

王墨站起身正要走,漢子?腿麵兒的小狗卻不乾了。

它顛著小爪跑到炕沿,伸著小腦瓜,一張嘴,咬住了王墨的衣邊兒。

王墨一愣,伸長手?摸了摸它的毛腦瓜:“乾啥呀?”

小狗沒鬆口,嘴裡嗚嗚唧唧地叫。

見?王墨還?是要走,圓溜溜的小眼睛看?去玄鱗,伸著胖乎乎的前爪,拍漢子?的手?。

玄鱗伸長手?,將狗子?撈進懷裡,看?向?王墨:“怎麼回事兒?”

“哎呀,沒啥。”王墨伸手?戳了下狗子?的圓屁股,“就是去了趟四院兒,它饞人家的肉圓子?了。”

這不胡說?嘛!小狗子?生氣,嗚汪汪地叫。

王墨見?狀,歎口氣坐回了炕沿上,垮下肩,坦白道:“方才在聞笙那兒,我瞧見?他的習字了。他問我,要不要過去和他學。”

玄鱗一聽?,便覺得?是好事兒,多認些字,便能多讀些書,長見?識。

可再一想,王墨去了隔壁院兒,他就不能時?時?見?著他了。

他眉心成川,看?向?王墨:“方才怎麼沒說??”

王墨輕聲道:“我去了隔壁院兒,少?得?半個時?辰呢,爺就沒人照顧了。”

玄鱗抿緊唇沒說?話,照顧的事先不提,他不多想王墨和彆人走得?太近。

他這一腦袋漿糊,分不清漢子?、哥兒,隻覺得?王墨好得?花兒似的,是個人都要搶上一搶。

玄鱗想著,要說?習字,他也會,可他現下就一隻好手?,字大不如前,但教王墨還?是綽綽有餘。

他正想說?他也能教,卻驀地想起今兒個才看?的話本?子?,那上頭咋說?的?

倆人不能太粘著膩著,要麼非得?厭煩了。

玄鱗兩指捏住眉心,厭煩了……

第四十章

玄鱗沉沉呼出口氣?, 緩聲道:“那就每日半個?時辰,學不會的,我教你。”

王墨愣愣地?看?向他, 手指頭不由得捏緊了衣邊兒。

他知?道漢子對他好,幾乎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可?是他不能拿著他對自己的好,為所欲為。

他搖擺頭:“不去了, 半個?時辰呢,瞧不見你,我也不多放心。”

“我這麼大個?人了, 有什麼可?不放心的。再說兩院子離得也不多遠,我有事兒了, 喊一嗓子就成了。”玄鱗淡淡地?笑, 伸手將王墨鬢邊的碎發拂到他耳後, “讀些書也好,種些菜也好,養小狗子也好, 隻要是你喜歡的,就放心去做。”

王墨的牙齒咬著?唇邊兒,沉默地?瞧著?他, 心裡頭又悶又躁, 說不出啥感激的話,隻覺得自己得百倍千倍地?待他好才成。

見小哥兒眼眶泛起紅, 玄鱗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不是說要給?我做飯麼,我餓了。”

王墨連忙點頭, 一雙眼濕乎乎的:“我這就去,咱倆燉肉吃。”

事情就這般說定了。

王墨真就每日抽出小半個?時辰, 到四進院兒裡同聞笙學字。

聞笙很是歡喜,早早叫遙枝準備好了吃食,就連小狗子的肉圓,也搓了一小盆。

王墨穿了自己最?好的一件衣裳,像普通學生似的帶了一籃子的肉蛋做束脩,恭恭敬敬地?交到了聞笙手裡。

聞笙哪想他會這般興師動眾,忙雙手接了過來,交給?小仆後,拉住王墨的腕子,嗔怪道:“來就來了,還帶啥東西?”

王墨笑著?看?他,眉眼彎彎:“得帶,你是我老師呀!”

正說著?,小狗自倆人腿邊擠了過來。

它伸小爪,拍了拍聞笙的鞋麵。

聞笙見狀,狐疑地?蹲下/身來。

就見小狗一張嘴,將口裡一隻半掌大小的布團子吐了出來,又咬住聞笙的衣袖,叫他拿。

聞笙將濕乎乎的布團子拿進手裡,仰頭看?向王墨:“這是啥呀?”┆思┆兔┆在┆線┆閱┆讀┆

王墨跟著?蹲下/身,他給?地?蛋子縫過可?多布團子,大大小小的啥樣式都有,這一隻它最?是喜歡,成日叼在嘴裡耍。

他沒想過它能帶東西來,伸手揉了揉小狗的毛腦瓜,看?向聞笙道:“興許,這是它給?你的束脩吧。”

地?蛋子動了動毛耳朵,兩爪往前一拍:“汪!”

王墨在地?裡忙活,在灶堂忙活,卻從沒在書桌前忙活過。

他有點拘謹,可?聞笙已?經親熱地?牽著?他的手,將人帶到了書桌邊。

聞笙準備得可?齊全,桌麵上擺著?筆墨紙硯,還有一隻嶄新?的青瓷筆洗。

聞笙道:“你能來學,我可?歡喜,你若缺啥,便同我講,我叫遙枝置辦。”

邊上的小仆連聲?附和:“王公子,您肯來我們院兒裡坐坐,我家公子歡喜得睡不著?覺。”

聞笙紅著?臉打遙枝:“就會笑話兒我。”

聞笙性子和軟,沒多少架子,就算有意拿了老師的譜,也溫溫柔柔的。

今兒個?是頭一天,學得東西不咋多,倆人有說有笑的,時間過得很是快。

稍不留神,日頭就偏西,漸漸沉去了遠山的另一頭。

隻露出半片輝芒,照著?大地?。

聞笙見時辰不早了,想留王墨在院兒裡吃口便飯。

他收了書冊:“知?道你今兒個?來,遙枝早早就開始做了,燉了骨頭湯呢,留下來吃嘛。”

小哥兒說話溫溫軟軟的,王墨不忍心拒絕。

他抿了抿唇,正不知?該咋辦,孫婆子的聲?音在外頭響了起來:“二爺,您學好了嗎?”

幾人聽見聲?,齊齊出了門。

孫婆子躬身行了個?禮,臉上皺皺巴巴的:“二爺,半個?多時辰了,大爺想著?呢,隔一會兒問一下。”

孫婆子說話直白,王墨可?是不好意思,他伸手揉了把臉,卻見聞笙正掩著?唇笑。

他抬手輕輕拍了下王墨的肩膀:“哎呀!是我多此一舉了,你家那位好粘你,快快回吧。”

王墨滿麵通紅,磕磕絆絆道:“那、那我明兒個?再來看?你。”

“知?道了知?道了。”聞笙再不留他,催他趕緊回院兒。

炕頭子,玄鱗一早在等人,見他回來了,又板個?臉,裝模作樣地?問:“學了些啥?”

王墨將狗子放上炕,瞧著?他笑,笑得意味深長,笑得玄鱗不好意思起來。

見漢子臉上起了紅,他趕緊收住笑,坐到炕沿邊:“頭一天,沒學啥,就和聞笙哥聊了會兒天。”

“啥天要聊一個?時辰?”他垮起個?臉,“都不知?道回。”

“哪有一個?時辰?”王墨伸手,將玄鱗腿麵的孔明鎖拿了過來,“知?道的,以後早些回,定不叫你多等。”

玄鱗眼睫顫了顫,沉聲?道:“知?道就成。”

今兒個?王墨到四院兒,玄鱗便將炕頭子的書理出來了,他挑出些易懂的,放在手邊,遞給?王墨,讓他讀給?自己聽。

王墨接過書,皺起眉:“啊?要讀呀?”

他字認得不全,又是在漢子麵前讀,頗有些膽怯。

王墨不是個?有天份的,學啥都慢,小時候在學堂裡,被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