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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嬌/掌中嬌 蓬萊客 4214 字 6個月前

臉,睜大眼睛望著他。

“二師上下上萬兄弟,是我這些年一手帶出來的,弟兄們膽肝相照,個個全是漢子。南陸係一直有個說法,二師隻知師長,不知大帥。張效年此人,疑心極大,現在我人雖然走了,但他對我必定還不放心,如果他認定二師存有異心,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寧可毀掉,也不會冒著二師可能會被我帶走的風險。最早來過的那個成都督軍,看起來是來延攬我,實際是張效年的人。”

他看向甄朱:“現在你明白了嗎?”

甄朱微微吃驚。

她確實想到了第一層,以為徐致深回來後,一反常態,放浪形骸,是為了推拒類似於老曹這種的政客,卻真的沒有想到過彆的,更深的東西。

她定定望著麵前的男人,遲疑了下,輕聲說:“我就知道,你既生於這亂世,天生就不該泯於平淡。你準備什麼時候出去?”

徐致深微微一笑,眼底深出,卻無不落寞。

“朱朱,張效年是我恩師,多年前,他還沒爬到今天這個位置時,也不是今天如你所知的人。權力很迷人,但權力也會令人失去本心,甚至喪失理智。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幾年宦海沉浮,對此我也早有準備。這次我替他背下了這個罵名,知情外人以為我是無奈,無奈固然是有幾分,但更多還是心甘。這也是算是我最後對他當年提攜的最後報答吧!”

他頓了一下。

“即便到了現在,隻要他不犯我,我大約可以一直這麼浪蕩下去……”

他忽的一笑,神色裡流露出一絲帶了孩子氣般的邪氣,屈指,勾起了她的下巴:“有你這麼個少奶奶在我身邊,我就當個浪蕩少爺,也是不錯。”

就在片刻之前,她於深夜醒來,發現他不在身邊,尋出來看到他獨自在外抽煙的那個孤單背影,她心裡發堵,並且有些擔心。

雄鷹铩羽,龍擱淺灘,用來形容曾經風光無限的他,再貼切不過了。

她明白他的心情。對於一個十六歲就出去,幾度生死博過功業的男人來說,這種惆悵和鬱懣,並不是她給的溫柔鄉就能徹底平複掉的。

但是現在,因為他剛才的那一番話,她忽然釋然了。

即便他惆悵,鬱悶,不得誌,甚至在家裡,還要麵對各種揣測和猜忌,但他並沒有迷惘,也從沒有失去過本心。

他始終是清醒著的。

這樣的男人,她有什麼不放心的?

她便順著他的指,湊過去輕輕嘬了一口他翹起來的嘴角,嗯哼了一聲:“隻要奶奶不罵你敗家,我是懶得管你。”

徐致深低聲笑了幾聲,捉住她的手,摸了摸,發現有點冰,送到嘴邊哈了幾口熱氣,又親了幾口。

“外麵冷。走吧,回屋睡覺去。”

他柔聲說道,抱起了甄朱。

……

徐老太一天比一天老,雖然還精明依舊,咳嗽一聲就能讓站在跟前的媳婦和大奶奶二奶奶不敢透大氣兒,但精神卻越來越不濟。徐致深一改之前的放浪樣兒,整個冬天都在老屋裡陪,中醫無效,就從省城請來西醫,儘管用心照料,但還是沒能熬過這個歲末,過年前的幾天,在圍滿了兒孫的那張床前,抓著徐致深的手,說了一句“三兒,往後要好好的,對的起徐家祖宗”,安詳而去。

臨走前的幾天,徐老太腦子格外清楚,把族裡長輩請來,給三兄弟分了家,各有所得。但在大爺和二爺兩家看來,先不管老太太臨死前有沒有私下塞好東西給老三,就明麵上的帳,老三分明就是占了自己的便宜。十幾年沒回來,憑什麼就能分到那些東西,何況,他現在什麼也不是,而他交惡的張效年,如今越發煊赫了。

在順利渡過了危機之後,張再次得到外國的大力支持,上月,因為各省督軍團督促他重開國會,他乾脆尋了個借口,解散舊國會,重組新的所謂國會,修改憲法,實行實際意義上的獨.裁。包括江東在內的數省督軍紛紛相繼通電全國,表示反對,並表示隨時準備以武力捍衛國家。江東譚家也趁機出兵,再次占領了之前曾交出的港口,隱隱成為反對派之核心力量。滬上會談的成果,毀於一旦。但這一次,張效年似乎已經準備妥當,除了得到洋人的支持,也有數省督軍發表公開聲明,包括成都,擁護張的新國會。除此之外,就在老太太喪禮後沒幾天,張效年派來的特使,也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長義縣,在和徐致深閉門相談了許久後,被徐致深送走。

特使曾是徐致深的舊日同僚,算是關係不錯的朋友,臨走前的表情,不無遺憾。

外人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徐家人卻知道,張效年原本是不計前嫌,在這個當口特意派人,召徐致深再次出山赴京。

如果徐致深答應了,大家自然沒什麼話,哪怕老太太臨死前再偏心,他們也不敢有話。

但問題是,徐致深沒點頭。

這下大爺和二爺夫婦就不樂意了。

以前是徐老太在頭頂壓著,有什麼不滿也不敢說出來,現在威風了一輩子的老太太躺棺材裡了,白太太是鎮不住大爺二爺和兩個兒媳婦的,於是徐家裡裡外外,各種閒言碎語也就多了起來。到了二七那天,照族長的意思,是要三兄弟齊聚一起,把徐老太臨時前敲定的分家事項具體給落實,三兄弟各自簽字畫押,以後事情就了結了。

甄朱跟著徐致深到了祠堂。

裡頭族長和幾個長輩,都已經在座,大爺夫婦也早早來了。

徐致深向老一輩見過禮後,和他們也打了個招呼。大爺大奶奶臉上露出勉強的笑容,一聲不吭。

徐致深也沒什麼彆的表情——去年冬天起,徐老太身體不好了後,他的情緒就一直有些低落,此刻帶著甄朱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隻等著老二來。等了許久,才見二爺急匆匆地過來,二奶奶招娣卻沒來。二爺進來,就不住地朝族長等人賠罪,說剛才臨時有急事耽誤了,他說話的時候,眼尖的人,就瞧見他脖頸上幾道殷紅的抓痕,似乎是被指甲抓破的。因為等了些時候,有些不耐煩,說了幾句,就開始了。

族長讀完徐老太的意思,大爺夫婦和二爺臉色就難看了,相互看了一眼。大爺暗中推了推大奶奶,大奶奶朝前出了一步,正要開口,先前一直沉默著的徐致深站了起來,走到中間,對族長說道:“我和三奶奶商議了,老太太分給我們的田產,除了留少部分外,其餘全部捐作祠田,所得用來在縣城捐造新式學堂,聘請教師,另外,撥錢準備儘快修路,將通出去的山道拓寬,方便縣民進出。趁著今天族裡長輩和族人都在,一起做個見證。”

他這話一出,不但族長等人吃驚,繼而欣喜,那些聚在外頭看熱鬨的族人,更是議論紛紛,無不麵露喜色。臉色不好的,自然是大爺夫婦和二爺了,顯然先前預備好的都沒施出來,就這樣被掐在了喉嚨裡,麵麵相覷,神色極其難看。

“老三,你這是乾什麼呢?”大爺勉強說道。

徐致深淡淡一笑:“老太太臨走前,怕我荒唐,特意叮囑我要對得住徐家祖宗,我這麼做,老太太要是知道了,想必也會高興。”

大爺語塞。

“好,好!難得三少爺和三少奶奶有這樣的%e8%83%b8襟,此舉實在是功德無限,利在後代……”

族長是前清秀才,此刻站了起來,正在誇讚,忽然聽到外頭起了一陣喧鬨聲,隻見二奶奶招娣手裡拿了一支發釵,推開門口的人,急匆匆邁步進來,神色怒氣衝衝。

二爺臉色一變,迅速看了眼徐致深和甄朱,慌忙上去阻攔,低聲道:“你怎麼來了?不是叫你彆過來嗎?”招娣呸了他一口,一掌推開,徑直衝到了族長的跟前,紅著眼睛哭訴道:“族長,你今天可要給我做主!徐家出了個不要臉的狐狸精,以前以為自己沒男人,守不住,就去勾搭我家男人,還留了這東西,要不是今早被我發現,我到現在還蒙在鼓裡!”

她這話一出,所有人立刻都知道她在說誰了,無數道目光,全都射向了甄朱。$思$兔$在$線$閱$讀$

剛才二奶奶一進來,看到她手裡的那枚發釵,甄朱立刻就想起了以前的那件舊事。因為徐致深後來一直沒問過薛紅箋當初上吊的事,所以她漸漸也忘了這茬,卻沒有想到,今天這時刻,竟然會被二奶奶給拿出來,當眾來釁事。

她臉色微微一變,立刻看向徐致深。

他神色已經變得冷漠無比,目光掃向二爺,落在他的身上。

“哎喲,這不是三奶奶的嗎?當初我見她戴頭上漂亮,還特意多看了幾眼,怎麼就……”

一片嗡嗡議論聲中,大奶奶說了一句,語氣十分驚詫。

二奶奶冷笑,把釵子往二爺手裡一拍:“今天我也不怕丟臉,把話就在這裡說個清楚!你當著族長族人還有這麼多人的麵,說清楚,這東西到底是誰給你的?哪個不要臉的勾搭你的?”

二爺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僵了片刻,忽然指著甄朱,高聲道:“是三奶奶!當初老三兒還沒回,大家全以為他死在外頭,她守不住寡,就勾引我!我對她沒半點意思,隻是她當時哭哭啼啼,非要塞給我,還說我要是不收下,她守著活寡,這輩子也沒指望,要去尋死,我推脫不過,也是怕她真出事,就給拿了,千真萬確,要是有半句撒謊,天誅地滅……”

周圍嗡嗡的議論聲,更是大了。

甄朱心頭突突地跳,手一下變涼,正要開口,手心忽然一暖,徐致深伸手過來,握了握她的手。

她臉色微微蒼白,看向他。

他朝她湊過來,唇附耳道:“我想我知道你當初為什麼要上吊了。等著,你男人現在給你解氣。”

他鬆開了甄朱的手,盯著正在跳腳自辯的二爺,唇邊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在周圍無數雙目光的注視之下,一邊慢吞吞地挽著衣袖,一般朝著二爺慢慢走了過去,到了跟前,停住,笑容更甚:“老二,你剛才都說什麼呢?再說一遍?”

二爺睜大眼睛,指著漸漸恢複了鎮定的甄朱,神色激動無比:“三弟!這女人水性楊花!當初你不在,她勾引我!我說的都是真的!”

“哦?”徐致深哦了一聲,從二爺手裡抽過那支釵子,撥弄了兩下,抬了抬眉。

“隻是我有點不懂,我沒回來前,她的啞疾沒好,根本就不會說話,你又是哪隻耳朵聽到她跟你說,你要是不收下這玩意兒,她就死給你看?”

周圍一下安靜了下來,變得鴉雀無聲。

二奶奶臉色一變。二爺更是目瞪口呆,額頭冒出了汗星子:“……這個……剛才是我口誤……是她當時就那意思——”

徐致深臉上原本帶著的那絲笑意驟然消失,目光陡然變得森冷,“啪嗒”輕微一聲,手中那支釵子應聲而斷。邊上人還沒看清楚怎麼回事,就聽二爺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砰”的一聲,徐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