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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嬌/掌中嬌 蓬萊客 4300 字 6個月前

的聲音了,山中的夜,靜謐無比。

青陽子剛才雖然一直在為弟子答疑解惑,但其實心裡,總記掛著還藏在自己道袖中的那條小雌蛇,怕遲遲不放她出來悶壞了她,終於邊上沒人了,他悄悄抬起衣袖,往裡望了一眼。

她竟然在他的袖袋裡蜷成了肉呼呼的一團,睡的很香,似乎睡了有一會兒了。

青陽子愣了一下,抬眼見廣成子和另幾個二代弟子還在不遠處等著,回過了神,便輕輕掩了衣袖,若無其事地下了經台。

“……看今晚月暈,下半夜恐怕是要下雨,藏經殿的門窗須得去看一下……”

廣成子抬頭看著夜空,和邊上幾個同門說著天氣,看見青陽子下了經台,忙停止議論,幾人迎上了去。

“今日晚課,有幸聆聽掌教師叔解經授法,豁然開朗,受益良多,盼著往後師叔還能撥冗,再為我等弟子解惑釋疑。”

一個大弟子恭恭敬敬地說道。

青陽子有些心不在焉,點了點頭,在幾人恭送之下,轉身離去。

回去的路上,他步伐一如平常那樣穩重,卻又不經意間多了幾分輕悄,仿佛唯恐驚醒了還蜷在他袖中睡著的那條小雌蛇,終於回到了道房,打發走了聽風,掩上門後,借著房中燈火,展開衣袖。

她還沒醒來,依舊趴在那裡沉沉睡著,一動不動,圓圓的小腦袋埋在一團圓滾滾白花花的身子中間,模樣看起來嬌憨又可愛。

青陽子忍不住看了她一會兒,等驚覺自己在盯著一條蛇呼呼大睡,自己也是失笑了。

他這是怎麼了,居然會覺得一條睡著的小雌蛇嬌憨可愛?

他不再看她了,就那麼舉著胳膊站在那裡,卻又犯起了難,猶豫許久,終於朝她伸手,將她從袖中托出,輕輕地放在了他平常用作睡眠和休息的雲床之上。

她的皮膚光滑而柔軟,肉呼呼的,放下她的身子後,那種特殊的涼潤柔膩之感,仿佛還殘留在他的指尖,久久不散。

他忍不住搓了搓指,驅散那種仿佛鑽入了膚下的奇異感覺。

隻是一隻有靈的能幻化色相的畜類而已,又有何妨?

他在心裡對自己說道。說完之後,頓時覺得輕鬆了不少。於是不再管她了,轉身出了內室,來到外殿,坐上那個他慣常用來修氣的坐台,閉目拈訣,慢慢沉息斂氣,開始了每晚必修的打坐。

……

耳畔那陣輕悄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那道青色的男子身影出了內室,甄朱便悄悄地睜開了眼睛。

她其實早就已經醒了,在他帶她回來的路上。

當時她一醒來,就感覺到了他步伐中的小心翼翼,仿佛怕走的快了就會驚醒她似的。

這種仿佛被他嗬護著的感覺,已經有多久沒有體會到了?

她不願意醒來,更舍不得醒來,於是就這麼繼續裝睡,一路被他帶回了這裡。

甄朱在他的雲床上,慢慢地舒展開肢體。

剛才睡在他衣袖中的那一覺,讓她感到元氣飽滿,形隨意動,她幻化回了女子的模樣,身上還是那件當日陸壓賜給她的雲裳,又輕又軟,宛若花霧。

她真的舍不得就這樣離開,繼續躺在他的雲床上,仰著睡一會兒,趴著睡一會兒,試試他的竹枕,發現硬邦邦的,不舒服,於是改成抱枕抱在懷裡,在他臥過的雲床上再打幾個滾,心裡充滿了雀躍和甜蜜,就好像前世她第一次和向星北約會時的那種心情。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睡遍了身下這張雲床的角角落落,忽然,窗外的夜空,仿佛掠過一道閃電的白色影子。

似乎快要下雨了。

她終於想了起來,他一直都沒有進來。

她從床上爬了起來,悄悄下地,提著裙裾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穿過門外一道乾乾淨淨不沾半點塵埃的走道,停住了。

殿中清燈長明,他就端坐在外殿中間的那個坐台之上,低眉斂目,手指捏訣,漸勁的一縷將要帶來夜雨的風,從大殿不知哪個角落裡湧進,燈火始終凝止,卻掠動了他落下的一段衣袖和袍角,他神色如水,仿佛入定,身影紋絲不動。

甄朱停了腳步,悄悄坐在了清燈照不到的一段門檻的昏暗角落裡,一手托腮,望著他修氣打坐的側影,看的漸漸入了神。

不知道多久,忽然又一陣夜風,卷起殿頂瓦隙裡的落葉,落葉沿著殿頂盤旋,發出輕微的簌簌之聲,他慢慢地睜開了眼睛,轉頭,看向藏身在燈影角落裡的甄朱。

甄朱看著他步下坐台,朝著自己緩步走來,宛如被施了定身法,隻那樣呆呆地坐在門檻上,隻剩一顆心臟跳的飛快,幾乎就要蹦出喉嚨。

“你醒了?”

他停在了距離她至少一丈開外的地方,臉上是幾分疏離的表情,身影被背後的清燈投射過來,籠住了她半邊的身子。

甄朱從門檻上慢慢地站了起來,朝他走了幾步,停了下來:“是。”

他點了點頭:“怎樣,晚課時有沒見到你要找的那個人?”

甄朱垂頭,片刻後,抬起眼睛,輕聲道:“我要是說了實話,上君你會不會生氣?”

他一怔,隨即失笑:“怎會?”

“我……聽上君講了一會兒的經書,忍不住犯困,就……就睡著了……什麼也沒看清……”

她羞慚地垂下了頭。

青陽子仿佛一陣錯愕,默了,半晌,終於開口,語氣有些無奈:“這樣啊……”

“那今晚先就這樣吧。”

他轉頭看了眼窗外。

“快要下雨了,你回吧,早些休息。”

他說完,邁步從她身邊走過,朝著她之前出來的內室走去,跨過那道門檻的時候,他停了下來,轉過頭。

“你還有事?”

他看向始終定在那裡不肯離開的她。

甄朱慢慢地轉身,輕聲懇求:“上君,晚上我能不能留在你這裡?”

他眉頭微微一挑。

“上君千萬不要誤會。我隻要有個過夜的地方就行,門後,檻邊,我是蛇,隨便哪個角落都可以過夜!我保證絕不敢打擾上君的清修,等天亮了我就走!”

不等他開口,她搶著說道。

“怎的了?”他望著她。

春夏之交,山中晴雨不定,傍晚晚課還是晴空,現在已經山雨欲來,遠處隱隱有悶雷之聲,殿外更是旋風陣陣,穿過風口之時,發出低沉的嗚嗚之聲,聽起來有些瘮人。

甄朱望了眼窗外,肩膀微微縮了一下,低聲道:“我住的地方……太冷清了……白天都沒有人,晚上更是可怕……空蕩蕩……前幾天晚上,我一個人就很害怕……睡不著覺……更怕打雷……”

青陽子沉默了片刻,說道:“不必害怕,雷電化自造物。這裡是上境,我可以向你保證,絕不會有什麼危險的東西。”

他話音落下,一道閃電掠過夜空,青色的電光,瞬間照亮遠處山頭,很快又暗了下去。

接著又是一道隱隱的悶雷之聲。

甄朱用乞憐的目光望著他,模樣可憐極了。

有那麼一瞬間,青陽子幾乎忍不住又要心軟了,隻是一想到前次自己因為心軟做出的導致她此刻就站在這裡的那個決定,他的心腸就又硬了起來。

他的神色變得嚴肅了起來,說道:“不必再多說,你快回吧,不早了,再不走,天要下雨了。”

她住的地方,是真的冷清,又舊,又大,又空曠,晚上不知道哪裡就會有奇怪的聲音,仿佛咕嚕咕嚕,雖然其實什麼事也沒有,但真的很嚇人,而且,她也真的害怕夜雨打雷。

可是他已經不是剛才那個將她帶回來放他雲床上讓她繼續睡覺的上君了,他的心腸又硬了,開始板著臉趕她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甄朱不敢再悖逆他的意思,隻好低聲應了聲是,轉身朝著殿門走去。

她走幾步,回頭看他一下,走幾步,回頭看他一下,終於走到了大殿門口,最後一次回頭,見他依舊立在那裡,雙手負後,目送自己離開,卻沒半點的反應。

她壓下心裡湧出的一陣失落傷感,咬了咬唇,開門低頭匆匆離去。

……

深夜,整個山中黑漆漆的,夜空不見半點星光,風聲陣陣,雷雨大作。

青陽子頭一回失眠了,躺在那張雲床之上,久久無法入睡。

這極其罕見。

他睡眠不多,一夜之中,通常都是前半夜打坐,後半夜合眼休憩,兩個時辰就已足夠,一旦睡下,立刻心境空明,元神歸一,即便外麵像此刻這樣這樣風雨大作,於他而言,和靜夜和風也並沒有什麼區彆。

但今夜,隨著窗外風雨越來越大,閃電焦雷持續交加,他感到越來越心神不寧。

她臨走前一步三回頭的樣子總是在他腦海裡浮現,還有那雙充滿了懇求之色的眼睛……

青陽子睜開眼睛,從雲床上翻身而下,來到窗邊,推開窗戶,望向她所在的那個方向。

黑漆漆的,隻有雨水如線,從窗外的簷頭嘩嘩落下,像是一片雨水織就的簾子。

那裡是一片年深日久的舊殿,幾十年沒有住過人了,周圍荒涼,隻用作存放雜物,因為收留她找人,所以廣成子安排她暫時落腳在那裡。

轟隆隆……

就在此刻,她住的那方向的夜空之上,又一個炸雷落了下來,閃電幾乎將半個山頭照的瞬間雪白。

他的眼前又浮現出來她回頭望向自己時的那種眼神。

“不過是條蛇而已,她修行太淺,既然害怕,那就容她過上一夜,又有何妨?”

心裡有一個聲音,仿佛對他這樣悄悄說了一句。

他覺得也不無道理,於是回身取了一柄竹骨青傘,撐開,出了煉心道舍,一襲青衣,隱沒入了這漆黑的夜雨之中。

……

甄朱回到住的屋,沒片刻,天就下起了雨。

她前世裡就一向害怕空曠,尤其是在夜裡,現在也是一樣,所以特意住在一間很小的屋裡,進去後,就閉緊門窗,蜷在那張用門板臨時架起來的床上,用被子蒙住了頭,想儘快入睡。

但是今晚的雷陣雨特彆的大,焦雷一個接一個地在她頭頂滾過,她雙手捂耳都擋不住那可怕的聲音,心跟著炸雷跳的啵啵的響,正閉著眼睛努力數羊,忽然一陣狂風撲來,發出砰的一聲巨響,什麼東西重重砸落在地,響聲如在耳畔,甄朱驚叫一聲,抖抖索索地從被頭裡探出頭來,發現那扇門竟從牆上掉了下來,就砸在了她的床前,差點把她壓住,一陣又一陣的雨水,被風卷著,從缺了的門戶裡倒進來似的,很快將她睡覺的地方都打濕了。

青陽子雨不沾衣,足不沾泥地來到了她住的地方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或許是因為極度的恐懼,她已經幻化回了原身,渾身濕漉漉的,緊緊蜷成了一團,縮在堆放著雜物的一個角落裡,瑟瑟發抖。

青陽子朝她走了過去,最後停在她的麵前,彎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