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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嬌/掌中嬌 蓬萊客 4287 字 6個月前

“師尊,還有兩個月,弟子就滿整整一千年沒有見到師尊的麵了。弟子十分想念,雖然明知不該過來打擾,但還是忍不住來了。請師尊見諒。”

他朝前,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頭,又說道:“山中發生的事,師尊想必也知道了。弟子對那女妖精的來曆有些懷疑,本想借天機鏡察看她的來曆,奇怪的是,天機鏡卻隻有她進入上境後的情景,此前過往,一團混沌。弟子也有些困惑。弟子記得師尊閉關前,曾吩咐過弟子,如果遇到難決之事,由心決定。”

“一直以來,弟子其實就想問師尊,為何不是由理決定,而是由心決定?”

巨石之後,自然不會有什麼回答。

他仿佛也沒真的想要什麼回答,自顧說完,再次叩頭,隨後起身,靠坐在那塊巨石之上,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他是神,他不知道什麼是孤獨,但有時偶爾,他的心中也會感到虛空,仿佛那裡少了一塊什麼東西似的。

這是一種再高深的靈修,也無法將它完全驅散的虛空。

他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但這一千年來,每當他感到虛空的時候,他就會來老祖閉關的摩雲峰頂,靜靜地坐上一夜,等天亮,伴隨著那一聲在上境裡已經響了千萬年的早鐘之聲,看著赤烏不變地從東方升起,一切就會獲得平靜。

……

次日清早,太陽升起,道童聽風像往常那樣進入煉心道房,想給青陽上君送茶,卻發現他不在裡頭。

上君早已經修成辟穀之身,完全不需要進食。每天早上飲一杯清茶,隻是他的一種習慣而已。

這不大見,聽風感到有點疑惑,放下茶具,正要出去尋找,抬頭看見上君大袖飄飄,正從外進來,迎了上去,笑道:“上君出去了?好早。我剛才正想去找上君呢!”

青陽子跨入殿內。聽風急忙跟了進去,服侍他淨麵潔手,嘴裡說道:“上君,金龍太子傷是沒有大礙了。羅天法會結束了,祖師還不出關,今天大家也都走的差不多,連三聖君也回了,他卻還是死活不肯回天庭,我看他是要賴在這裡了。怎麼辦?”

“他要留,那就留下吧。你叫問鬆再仔細服侍他幾日就是。”

聽風哼了一聲:“我看他是彆有所圖,一定是想借機再糾纏朱朱。”

青陽子看了他一眼。

聽風嘻嘻一笑:“朱朱就是那條小白蛇啊。我先前把她從赤丹嘴裡救下來,這幾天我給她去送飯,她對我可感激了,還告訴我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可真好聽。”

青陽子笑了笑,沒說什麼。

“上君,你不知道,那個金龍太子太壞了,他早就想霸占朱朱了。羅天大會開始前,他就遇到了朱朱,差點把她給搶走。幸好朱朱聰明,當時逃過了一劫。”聽風還在邊上嘰嘰呱呱地說個不停。

青陽子正用一塊潔白的手帕擦拭著手上沾著的水珠,聽了,動作微微一頓,隨即隨口似的問了一句:“她自己告訴你的?”

聽風搖頭:“不是。她在我麵前,可一句都不提那條花花太歲龍!是我自己想起來問她的。前些天,金龍突然來找我,向我打聽,問上君你是不是認識什麼蛇妖,還答應保護蛇妖,我起先不理他,他就許諾給我好處,還說要帶我上天去看仙女……”

他看了一眼青陽子,飛快地吐了吐舌頭。

“我一時好奇,問他打聽這個做什麼,他說他被一條蛇妖給騙了,要報仇,隻是蛇妖恐嚇他,說和上君您認識,還得您的庇護,他有些不放心,所以來向我打聽。我一時沒防備,就跟他說了實話,說沒有。後來想想,我肯定是他給騙了,於是我去問了朱朱,果然,他說的蛇妖就是朱朱啊,分明是金龍對朱朱不懷好意,當時還要殺她的朋友,她就說和上君您認識,還得了您的庇護。她可真是聰明呀!其實我覺得她說的也沒錯呢,上君你確實救過她,也認識她啊——”

一旁的道童還在嘰嘰喳喳,青陽子卻慢慢有些走神。

隨著聽風的描述,他的腦海裡,不由自主又出現了昨天在天機鏡中原本不該看到的那一幕。

他忽然感到有些心浮氣躁,麵上神色卻變得冷淡了,冷的連聽風也覺察到了,急忙閉上了嘴。

……

廣成子這幾天忙著修複山門,迎來送往,還要嚴抓山中風紀,忙的腳不點地,忽然得知掌教師叔傳自己,放下手裡的事,匆忙趕了過來。

“我已查明,那夜的事情,蛇妖雖有所隱瞞,但當時確實隻是意外。雲飆受傷將好,山門也在複建,殺她也無意義,你放她走吧。”

青陽子正在書齋中,手握黃卷,目光落在黃卷之上,神色沉靜,抬頭用尋常的語氣,對他這樣說道。

但是說完之後,他又加了一句:“雖然死罪免了,但為表懲戒,也不可就這樣放過。你且將她逐出上境,從今往後,再不許她踏足上境一步!”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語氣裡,又帶了一絲隱隱的不可辯駁般的強硬之意。

☆、仙緣(八)

枯禪居在馭虛觀最偏僻的西北角落裡,用作禁閉的地方,很久沒關人了,裡頭布滿蛛絲塵網。

甄朱進了小黑屋,除了每天來給她送一次飯食的話嘮道童小聽風,隔著門和他說了幾句話,就沒見過彆人露麵,度日如年地過了三天,第四天的一早,終於被放了出來,帶到外頭,看見執事廣成子來了,正站在庭院裡,急忙到了他的麵前,恭恭敬敬地叫他道長。

廣成子沉著張黑臉,正眼都不看她一下:“妖女,你這就出山去,不得再踏入上境一步!要是被本道長知道你再敢回來,到時休要怪我斬妖劍出鞘無情!”

甄朱呆了一呆。

這幾天被關在小黑屋裡,她一直等著有人再來審問自己,卻沒有想到,什麼都沒問,就這樣放自己走了?

要是她隻是土生土長的蛇妖,弄出這樣的事,現在人家寬宏大量不計較,肯放她走,簡直就是撞了大運,她趕緊走就是了。

但問題是……她不想走,也不能走……

要是真的就這樣被趕出了上境,再也無法回來,另一個世界裡的他該怎麼辦?

她無法接受,他真就那樣永遠長眠於深海之下,再也不能回來了。

“妖女!放你走了,你還不走?”

廣成子見她怔著不動,也是感到意外,終於盯了她一眼,再次呼喝,凶的不得了。

甄朱被他喝的回過了神兒,急忙懇求:“道長寬宏大量放我走,我感激不儘。隻是我一心向道,懇請道長,能否容我棲身山中……”

見他似又要怒斥,急忙補充:“我保證我絕不敢再擅入山門一步!隻要容我在山中棲身,我就感激不儘。求道長了!”

她是真的渴盼能留在山裡,這樣至少,以後會能有機會再遇青陽子,焦急懇切,溢於言表。

廣成子哼了一聲:“要不是祖師定下的規矩,前些天你怎麼可能入的了山門?何況這也是掌教師叔的意思,你再多說也沒用!”

甄朱一怔,又懇求:“求道長能否通個話,容我在走之前,見上君一麵?”

“上君是什麼人,豈容你說見就見?”

他已留意到枯禪居外開始有年輕弟子三三兩兩地聚集,仿佛在朝這邊踮腳張望,開始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快走快走!從後山門走!”

甄朱心知這黑臉道長這裡,自己是不可能有任何通融了,就算下跪求他,恐怕也是無濟於事,心情亂成一團,見他催逼的急,命一個同行的老道押自己從後山門立刻離開,那老道也是橫眉冷目,一副恨不得把她打包了給丟出去的樣子,臉漲得通紅,無可奈何,慢慢轉身,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了下來。

廣成子見狀,真的怒了,正要斥她,甄朱已經轉身:“道長,我願意將功補過!你們不是想知道那晚上的那道金光是怎麼回事嗎?我其實知道的。這幾天我都在等你們來問我,你們卻不問。”

廣成子立刻道:“快說!”

“事關重大,我隻能對上君說。”

甄朱說完,站在那裡,既不走,也不開口了。

廣成子一愣。

那晚上的那道金色劍氣,靈力之高,實在駭人聽聞,自己的修為在它麵前,也是不堪一擊。山中陡然出現這樣來曆不明的攻擊,對於上境來說,終究是個隱患,如果能查到源頭,自然是好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思忖了下,瞥了妖女一眼,知她是不肯在自己麵前開口了,哼了一聲,命老道看好,自己轉身匆匆去了。

……

甄朱忐忑地等了半晌,終於等到廣成子回來,冷冷說道:“師叔答應見你,隨我來吧。”

甄朱鬆了口氣,急忙向他道謝。

廣成子轉身就走,甄朱跟了上去。

山中早課已經開始,一路過去,除了幾個掃地的小道童,沒再遇到什麼人了,穿過重重道殿,甄朱最後被帶進一處青木扶疏的院落裡,停在一處看似書房的青階之下。

廣成子命她等著,自己入內,片刻後出來,身後跟著道童聽風。

“朱朱,隨我來。”

道童臉上帶笑。

甄朱點頭,向立在一旁冷眼看著自己的廣成子輕聲道了句謝,低頭跟著聽風,邁步上了台階。

剛一進去,甄朱仿佛就聞到了初次和他見麵之時,他身上帶著的那種淡淡的檀息。

她不禁緊張了起來,屏住呼吸,跟著道童穿過外間,停在了一扇青色屏風之前。

“上君,朱朱來了。”

道童向裡說道。

“讓她進來。”

他的聲音傳了出來。

聽風轉頭,衝她點了點頭,附耳低聲道:“你進去吧,莫怕,上君人很好,平時我常犯錯,他也從不罵我。”

甄朱朝道童感激地笑了一笑,極力穩住就快要蹦出喉嚨的心跳,慢慢轉入了屏風,停住了。

裡麵是間闊大的方室,四麵開窗,光線明亮,牆上相對懸了兩幅青詞,以朱砂書寫在青藤紙上,筆跡舒灑中不失凝峻,窗邊一隻綠銅香爐,爐中嫋嫋泛著細煙,他就端坐在居中的一張地席之上,發束道髻,一身青袍,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模樣。

“廣成子說,你要見我,說明劍氣來曆?”

他放下了手中道卷,兩道目光朝她投來,落在了她的臉上,語氣舒和,卻又散發著一種拒人以千裡之外般的冷清。

“不敢欺瞞上君,那道劍氣,當時確實是因我而起,但卻不是出於我的能力,而是從前我因機緣巧合,認識了一位世外高人,他見我道行低微,賜我真符,說遇到危難之時用以自保。那天晚上,我被金龍太子脅迫,慌慌張張催動真符……”

“這是我第一次用,我當時隻想卻退金龍太子脫身,真的做夢都沒想到,威力竟然這麼大,不但傷了金龍太子,還毀了山門……”

她咬了咬唇,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