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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嬌/掌中嬌 蓬萊客 4281 字 6個月前

“我已經和那邊的朋友說好,你一落地,就會有人來接應。到了那邊,以後萬一遇事,無論什麼事,記得立刻和我聯係。”

程斯遠又叮囑了一遍,將登機箱推向她。

甄朱接過,朝他點了點頭,轉身走向閘口,她那隻拖著拉杆的手,忽然被一隻手握住了。

她回頭,見程斯遠雙目凝視著自己,不禁微微一怔,看了眼他那隻抓住自己的手,輕輕掙脫開了。

“不好意思,我該進去了。”

她低聲說了一句,匆匆轉身。

“甄朱!”

走了幾步,她聽到程斯遠在身後叫了聲自己,接著人影一晃,他來到了她的麵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甄朱,我知道選在這時候向你表達我的心意,並不是個最好的時機,但我實在沒法抑製自己了。我愛你。對你的喜歡,從十幾年前我第一眼看到你的那一刻起就開始了,但那時候你的眼裡隻有向星北。後來你們結婚,我也出國了,我原本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有機會向你表達我對你的感情了……”

候機大廳的廣播裡不停地用雙語播送著航班消息,人流在兩人身邊來來去去,穿梭不息。

他凝視著她,鏡片後那雙在鏡頭裡總是不經意流露出精明深沉目光的眼睛,此刻充滿了柔軟的感情。

“現在你結束了婚姻。我知道這對於你來說,是個痛苦的蛻變,我大膽地猜測,或許你這次的出國決定也是因此而起。但哪怕冒著要被你責怪的風險,我也想對你說,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向星北確實非常優秀,我對他一向十分尊重,但他不適合你。不適合的人,終究是不能陪你一直走下去的。我自然也不是完人,但甄朱,我知道我會是最愛你,也是最適合你的那個人。如果你肯給我一個機會,我會用我一輩子的時間來證明給你看。”

程斯遠對她懷了一種可能超過普通朋友和事業合作夥伴的感情,這幾年來,漸漸地,甄朱對此也有感覺。但他頗討自己母親邊慧蘭的歡心,何況兩人之間因為不可分割的工作合作,接觸並不是說斷絕就能斷絕的,在許多麵對媒體的公開場合,往往更是同時出現。因為名氣日益擴增,被譽為“古典女神”,某些不負責任以滿足大眾獵奇為目的的媒體甚至暗指她和程斯遠有私交,所以這兩年,除了必要的公事,她一直刻意避免和他有過多的非工作性質的私下接觸。

但即便如此,此刻忽然聽到他這樣的表白,甄朱依然還是感到有些突兀。

程斯遠仿佛猜到了她可能會有的回應,立刻說道:“請你不要感到有任何的壓力或者顧慮,我知道你現在應該還沒做好開始一段新的感情的準備,我隻是希望,在你知道了我對你懷有的感情之後,你不至於厭惡我到將我剔出你朋友圈的地步。”

他的目光如此溫柔,態度又是如此誠懇,甄朱按捺住湧上心頭的紛亂感,想了下,正要開口,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她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微微一怔。

向星北母親卓卿華的的私人號碼。

“不好意思,我先接個電話。”

甄朱示意程斯遠稍等,快步走到一個人稍少的角落,接起了電話。

“是我。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甄朱的語氣,禮貌而疏遠。

她很確定那頭有人在聽著,但電話接通後,對方卻沒有說話,一直沉默著。

這極其反常,並不符合甄朱所知道的向星北母親的行事風格。

“是卓女士嗎?”

甄朱等了片刻,問。

“是我。”

耳畔傳來卓卿華的聲音,嗓音嘶啞,一開口,一種類似於悲傷的異常氣息便隨著聽筒朝她撲了過來。

甄朱心口微微一跳。

“有事嗎?”她遲疑了下,再次發問。

繼續一陣短暫的沉默。

“星北出事了,走了。半個月前的事。”

卓卿華沙啞的嗓音終於再次傳來之時,語氣已是克製後的平靜。

“雖然你們已經離了婚,但考慮過後,我覺得還是應當親自告訴你這個消息……到時候你可以來,也可以不來,隨你心意……”

身邊人流依然來來往往,耳畔嘈雜聲依舊此起彼伏,但這些,驟然之間,仿佛和她都已經無關了。

甄朱眼前慢慢發黑,耳朵裡嗡嗡作響,手機從她變得無力的指間滑落,徑直砸在了地上,發出響亮的“啪”的一聲,引來邊上許多目光。

“怎麼了?”

程斯遠一直望著她,發現她不對勁,急忙跑了過來,見她兩眼發直,臉色白的不見半點血色,吃了一驚,攬住她的腰身。

“甄朱,你哪裡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

甄朱一把推開了他,抓起地上的手機,在路人詫異的目光注視之下,整個人蹲在了地上,控製不住地瑟瑟發抖:“媽!你說什麼?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沒有人回答她了,電話已經斷了,耳畔隻有不斷重複的不帶半點生命感情的單調的嘟嘟之聲。

“甄朱!到底出什麼事了?”

程斯遠吃驚不小,跟著蹲到她的麵前,握住她的雙肩。

甄朱置若罔聞,忽然站了起來,撇下程斯遠,掉頭朝外狂奔而去。

……

向星北和艇員們在深海裡接連巡航了兩個多月,執行完任務,返航途中,追蹤到了此前一直尋找的一個極具威脅的隱藏在深海下的狡猾的幽靈敵人,在用攜帶的彈頭摧毀幽靈之後,自己艇身也遭到損傷,設備突發電火,引起連鎖反應,其中一個核反應堆在事故警報中被觸動,自動停爐,但另一個因設備已經遭到毀損,一時無法自動關閉。千鈞一發之時,向星北當機立斷,讓所有艇員即刻轉移到安全的密封艙,自己啟動當初由他親自帶隊設計的用以應對突發危機的最後一個方案,將裝載有失控反應堆的獨立艙體進行分離操作。

最後,艇體帶著全部的重要數據和四十幾名艇員安全浮上了海麵,而他在獨自強行關閉反應堆,徹底解除了可能帶來的足以引發巨大危機的威脅之後,海水已經從被毀損的密封艙門裡大量湧入,他錯過了逃生的最後機會,和艙體殘骸一道,墜落在了黑暗無邊的海底深淵之下。

他將長眠於此,永不複返。

鑒於他職業的特殊性,他的這個犧牲,雖彌足載入史冊,但注定了在將來某日檔案能夠解密之前,不會有很多人知道。

他的身後之事也十分低調,在幾天前結束了。

葬禮之上,甄朱再次見到了向星北的母親。

這個一向強硬而光鮮的女人,一下仿佛老了許多。或許是因為同時失去了在各自生命中曾占有過重要地位的那個人的緣故,再次看到甄朱的時候,她的態度雖然依舊冷淡,但眼神之中,已經不見了往日的排斥,隻剩下了無力的悲傷。

她對甄朱說,我知道你很出色,但從我兒子把你帶到我麵前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不適合做我兒子的妻子,我到現在依然還是無法喜歡你,但你是我兒子這輩子最愛的女人,今天你還肯來送他最後一程,我謝謝你。

卓卿華的態度如何,已經無關緊要了,關於向星北,她那個剛離婚不久的前夫的一切,也終究慢慢都會過去,但對於甄朱來說,悲慟和隨之而來的錐心般的悔,卻仿佛才剛剛開始。

她不敢想象,當他獨自被封閉在那個狹仄又漆黑的金屬空間裡,隨著不斷湧入的冰冷海水沉下深海,在生命逝去的最後一刻,他腦海裡想到的,究竟是什麼。

是他為之傾注了畢生熱血的深海下的事業,還是他所愛的妻子加諸在他身上的“背叛”?

在她這一輩子已經過去的這許多年的生命裡,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日夜,時鐘,分秒,是如此的難熬,充滿了黑暗、悲傷,和無儘的痛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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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甄朱依然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出國的計劃被無限期擱置了。

她發自心底地不願見任何人,這其中包括邊慧蘭、方鵑,還有程斯遠,但白天的時候,她卻不得不強打精神,去應對來自包括他們在內的許多人的一遍遍的關心和慰問,好讓他們知道,她沒事,不必為她擔心。

隻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才能卸去白天的假麵,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坐在那個落地窗的角落裡,一遍遍反複地看著她前夫生前寫她的第一封,也是最後一封的情書,直到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失去以後,才知道擁有時的珍貴,這句話人人耳熟能詳。然而,隻有真正體味過其中滋味的人才會知道,這其實是世上最殘忍,也最冰冷的一句話。

向星北向來沉斂,沉斂到近乎給人禁欲之感,更不喜歡說很多,連他們的開始,也是起始於她對他的不懈追求。

到底是有多在乎一個女人,多想留住她,像他那樣的人,才會在結婚十年之後,還在信裡對她說出“你的呼吸是我的醇酒”,“到時無論你怎麼罵我,甚至打我,於我都是一種享受。光是想象,我已經有點迫不及待了”這樣的話?

書信還在,觸摸字跡,仿佛依然帶著他手指的溫度,而他人卻已經走了。

深夜,甄朱再一次翻看他的字跡,無聲地抽泣,淚水模糊了視線,倦極終於趴在地板之上,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到仿佛有人靠近了自己,眸光靜靜地望著她。

“星北……”

朦朦朧朧間,她喃喃地低語他的名字。

就在那天,她在看過他那封遲到的信,得知陰差陽錯,兩人終究還是擦肩而過之時,她還曾對自己說,這或許就是上天的安排,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但現在,倘若上天能夠再給她一個重來的機會,讓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那該有多好啊。

然而,即便是在夢中,她也心知他已去了,餘生的日子裡,再也不可能像從前那樣,用他的親%e5%90%bb來將她從夜夢中喚醒了。

麵上淚痕尚未乾透,新的淚水又從緊閉著的眼角無聲地溢出。

“醒醒,彆難過了。”

哭泣的夢中,仿佛又傳來了一個聲音。

確切地說,並不是她聽到了真正的聲音,而是她感覺到仿佛有人在這樣和她說話。

這感覺是如此的真實,真實到甄朱終於從那絕望的幾乎要將她吞沒的悲傷中被喚醒了。

沾著淚痕的睫毛微微一動,她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她對上了一雙注視著她的眼睛。圓滾滾的,一雙老貓的眼睛,瞳仁在夜的暗色裡,閃動著熒熒的光芒。

是那隻斷尾老貓,不久前曾在她夢中出現已死了好幾年的老貓,今夜竟然回來了,就這樣蹲在她的腳邊,不知道陪伴了她多久。

甄朱下意識地伸手去抱它,手卻穿過了它的身體,摸到了一片空虛,而老貓的形體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