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頁(1 / 1)

江瑟看都沒看一眼便掛斷,撥打了120。

倫敦這會正是上午十點,陸懷硯望著被掛斷的電話,眉梢輕輕抬了下。

關紹廷緩步走入會議室,手裡端著一杯香檳,說:“那群英國佬不是應承了要同陸氏合作了嗎?怎麼還一臉嚴肅?”

他敲敲會議桌,笑道:“Linda說要給我們慶祝,現在就過去吧,免得她等得不耐煩。”

陸懷硯揉了揉眉心,將手機放回兜裡,轉身同關紹廷出了會議室。

這一路他都有些心神不寧。

他鮮少會這樣,上一回有這樣的情緒,還是韓茵自殺的那一日。

他望了眼灰蒙蒙的天,提起車窗,給江瑟又撥了個電話,這一次電話沒有被掛斷,而是轉入了人工語音。

黑色勞斯萊斯在關家彆墅停下時,電話始終沒有打通。

Linda從屋裡出來迎接他們,“我們Mia今晚有一場重要的演出,正在舞團裡嚴陣以待,中午隻有我們三個人慶祝了。”

關紹廷順著接過話,看向陸懷硯,笑說:“你剛來那天我說要你幫的忙就是這事兒。Mia今晚的演出對她來說十分重要,我爸媽他們趕不過來,隻能我們去給她捧場。我知你不愛看舞劇,但今晚你不正好沒事嘛,陪我跟Linda去看一場怎麼樣?”

陸懷硯掀眸看了眼牆上的老式掛鐘。

十二點了,江瑟與他斷聯了整整兩個小時。

“抱歉,我先去打個電話。”他看向Linda和關紹廷,“是個很重要的電話。”

他連大衣都沒披,拿出手機便去了花園。

山楂樹下,雪落紛紛。

陸懷硯先是給方商和李瑞都去了個電話,之後便繼續撥打江瑟的號碼。

這次手機“嘟嘟”響了三聲,終於接通。

陸懷硯正要說話,耳朵忽地入了一聲很輕的:“陸懷硯,我好像做錯了。”

陸懷硯聲嗓一卡,醞釀好的話語頃刻間散去。

須臾,他抬了抬眼,問她:“瑟瑟,你在哪裡?”

手術室外,江瑟望著亮起“手術中”的紅燈,沒應他的話,隻輕輕地說:“我該猜到她會猜到的。”

電話那頭,陸懷硯抿起唇角,又問了一遍:“瑟瑟,你在哪裡?”

江瑟緩慢垂下眼睫:“我在醫院,張玥自殺了,吞了好多安眠藥。”

她聲音頓了片刻,才又繼續道:“你說人為什麼一定要來醫院,我真的,討厭死了這裡。”

陸懷硯轉身朝屋裡走:“我現在就回去接你。”

他掛了電話,推開玻璃門。

關紹廷見他出去沒一會便回來,笑了笑,說:“怎麼這麼快?我剛說的——”

“抱歉紹廷,”陸懷硯打斷他,彎腰撿起搭在沙發上的大衣,“我現在必須離開倫敦,有些事要回去處理。”

關紹廷愕然:“這麼急?不是明早的飛機嗎?我特地挑這幾日——”

“Watson,”關紹廷一句話沒說完便再度被人打斷,Linda看著他搖了搖頭,轉眸看向陸懷硯,“是你那晚彈琴時想的人嗎?”

陸懷硯頷一頷首,上前擁抱Linda,給她一個貼麵禮,淡聲說:“有機會我帶她過來拜訪您。”

Linda拍拍他肩膀,慈祥應道:“一言為定,你快回去找她吧。”

從英國飛往桐城沒有直達飛機,陸懷硯搭乘的是集團名下的專用機,飛機抵達桐城時已經是27號上午。

因為搶救及時,張玥活了下來,但人依舊昏迷著。

江瑟與何苗守了一整晚,兩人都熬紅了眼。

八九點的早晨,整個城市仿佛將將蘇醒的巨獸,四處皆是吵雜的聲音。

江瑟站在窗邊,靜靜望著住院樓下那一片人間煙火氣。

門就是在這個時候被人推開。

男人身上的大衣沾滿雪花,他緩步走向她,望著她布滿紅血絲的眼,低聲道:“你需要睡覺,我已經安排好人照顧張玥,你跟我回去睡一覺,睡醒了我再送你回來。”

“陸懷硯——”

“聽話。”陸懷硯牽起她手,不由分說道,“張玥沒那麼快醒來,你先顧好你自己。”

江瑟冰冷的手被他的體溫緩慢浸染,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兩人僵持間,何苗揉了把因為乾掉的淚水而繃緊的臉,同江瑟說:“江小姐,你先回去休息吧。你去睡幾個小時,再回來替我,我們跟上次一樣輪流照顧師父。總不能,師父沒醒來,我們先病倒了。”

江瑟靜默片刻,很快便點點頭,說:“我下午就回來替你。”

黑色轎車就在醫院大門等著,陸懷硯將人帶回了酒店。

套房裡的窗簾緊密合攏,透不入半絲光,整個屋子昏暗一片。

江瑟出門出得急切,連件外套都來不及披。她身上這件大衣還是在醫院時陸懷硯給她披上的,正要脫下,男人的手臂驀地從她身後纏了過來。

他將她緊緊箍在懷裡,下頜抵上她鬢角。

沉默片刻,他垂下眼睫,緩緩道:“我曾經也救過一個自殺的人。”

“瑟瑟你記住了,她們自殺不是因為我們做錯了什麼,也不是因為我們做得不夠好,從來都不是。”

“記住了嗎?”

男人的語氣平靜得仿佛一麵吹不皺的湖麵,語調和緩。

江瑟垂下眼,明明沒有哭泣,麵色亦冷靜,身體卻像是哭得抽不過氣的人一樣,在他懷裡狠狠抽搐了下。

仿佛有一團巨大的悲傷從心底蔓延至身體。

陸懷硯將她抱得愈發緊,滿室黑暗裡,他一字一頓地問:“江瑟,你記住了嗎?”

江瑟慢慢抬起眼睫,雙手覆上他箍在肩側的手臂,很輕地“嗯”了聲。

第44章 陸懷硯從她身後抱住了她。

淋浴間裡, 淅瀝瀝的水落著,磨砂玻璃蒙著一片白茫茫的霧氣。

陸懷硯換了身睡衣,進來浴室時往淋浴間看了看, 隨即落下眼簾,從櫃子裡拿出吹風筒。

幾分鐘後,江瑟從淋浴間出來。

她渾身濕漉漉的, 水珠從綢緞般的發絲和雪白的肌理裡墜落。

陸懷硯看著她,“浴袍給你掛好了, 先穿上, 我給你吹頭發。”

原先的浴袍都是他的尺寸,後來他讓管家送來一批專屬於她的浴袍。

墨綠色的浴袍裹在她身上, 像一片包裹著潔白花瓣的油綠色葉片。

江瑟邊係著腰帶邊慢慢走向他, 之後往盥洗台麵一坐, 垂著小腿由著他給她吹頭發。

他也剛洗過澡, 頭發還綴著水珠。

江瑟抬起眼睫,問他:“你頭發怎麼不吹一下?”

陸懷硯隨手扯了條麵巾丟她手上,淡淡道:“不用吹, 你給我擦一下就成。”

江瑟拿起麵巾。

兩人一個壓著身體吹頭發,一個仰著脖子擦頭發,姿勢有些滑稽, 卻很融洽。

江瑟目光落在他額角剃得很短的鬢發,擦走上頭的水珠,輕聲問:“你救的那個人後來活下來了麼?”

陸懷硯目光沒動, 漫不經心道:“活下來了。”

“活得怎麼樣?”

“挺好, 沒再想死了, 或許還有些後悔當初為什麼要尋死。”

江瑟“哦”了聲, 將麵巾從他頭頂扯下來, “擦好了。”

陸懷硯垂眸瞥她一眼,撥開她耳朵後麵的那一撮頭發,低笑一聲:“沒耐心。”

江瑟自知沒理,她的確擦幾下便不想檫了,便沒說話。

陸懷硯在這事兒上比她有耐心,每根頭發絲都吹乾了才拔下電線。

將吹風筒放一側,他抬起她臉,盯著她眼睛,說:“我當時救下她後便想好了,假如她再尋死,我不會再救第二次。死而未亡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十個自殺過的人有九個都不會再選擇經曆一次那種痛苦。剩下那一個如果還有勇氣選擇自殺,說明活著對她來說更痛苦,這樣的人我不會再救。假如張玥醒來後依舊想死,你不必再救。”

江瑟沉默。

張玥留下的遺言全是給她的。

她說她知道阿誠死了,她想去陪他。⑨思⑨兔⑨文⑨檔⑨共⑨享⑨與⑨線⑨上⑨閱⑨讀⑨

她說謝謝你江小姐,房子和錦繡巷三十八號我都還給你吧。

她說對不起,這句對不起是替阿誠,也是替她自己說的。

對不起啊,江小姐。

默了一會,江瑟問陸懷硯:“你還記得趙誌成嗎?七年前綁架我的其中一個綁匪。”

陸懷硯說:“記得。”

“趙誌成他綁走了我,害了我。”江瑟說,“我隻想恨他。”

可為什麼偏偏是這樣一個人,在她最絕望的時候給了她一絲希望?

那兩個人第一晚被趙誌成製止後,並未死心。

她這樣這一隻毫無反抗之力又誘人的獵物,他們怎麼可能死心?

第二晚,他們一個人在外麵攔著趙誌成,一個人進去灌她藥。

那時江瑟都已經絕望了,她被綁走了48小時,她很清楚,那48小時是她獲救的黃金時間,一旦錯過,她大概率活不下來。

趙誌成衝進來殺死他們時,熱血濺上她臉時,她甚至以為趙誌成下一個要殺的人就是她了。

可他沒有,他拿起那張手帕,擦走她臉上的血,同她說對不住。

多諷刺,他對她說對不住。

“那就恨。”陸懷硯淡漠道,“你沒有任何理由不去恨他,更不必對他愛的女人有任何一絲憐憫。”

江瑟低下眼,沒再說話。

陸懷硯用手背順了下她頰邊的碎發,說:“彆再想了,我抱你去睡覺。”

他給她換了睡衣,將她放在床上,熄燈時,陸懷硯從她身後抱住了她。

江瑟的背貼著他%e8%83%b8膛,他帶著熱息的體溫隔著薄薄的衣料一點一點渡到她身上來。

她像一柄屈起的勺子被他環繞著。

這是他們頭一回用這麼親密的姿勢睡覺。

“這樣抱著你睡,會不舒服嗎?”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江瑟閉上眼,說不會。

“需要吃安眠藥嗎?”

“不用。”

陸懷硯下頜抵上她發頂,說:“那睡吧,大小姐。”

-

再睜眼時,時間已經過了三點。

腰間一陣微沉的重量感,江瑟掀眸看著橫在她腰窩又順著按住她手背的小臂。

冷白色的皮,底下青筋蜿蜒。

像鋪陳了幾筆青釉的白瓷。

怔愣間,指根一陣略帶粗糲的入侵感,男人修長骨感的手指緩緩穿過她指根,扣住她右手,緊接著,一道低啞的聲音落下:“醒了?”

江瑟盯著他那幾根入侵的手指,慢聲應他:“嗯,我該去醫院了。”

陸懷硯聞言便鬆開她手,“先吃點東西,吃完我送你過去。”

江瑟從昨日中午開始便沒吃東西,他一說,饑餓感便來了。雖然餓,但她沒什麼胃口,簡單吃了點粥便過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