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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後,她終於可以確定了。

張玥就是她要找的那個人。

那男人在擦去她臉上的血跡時,曾經低不可聞地說了聲“對不起”。

說完這句“對不起”之後,他還說了一句話,那話他壓得極低,低得如同遙遠山林裡的蟲%e5%90%9f。

江瑟在黑暗裡,用無數手段一遍遍回到那一夜,才終於拚湊出那句話:

【有人在等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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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城這場初雪來勢洶洶,不過半日的光景,便將錦繡巷侵染成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何苗提著兩杯熱奶茶,隔著幾米遠便認出了江瑟的背影。

倒不是她眼力好,而是江瑟的氣質太獨特了,不僅氣質,就連模樣也是格外受老天偏愛的。用時興的話說,那就是張美輪美奐的建模臉,皮相骨相皆是最上乘。

何苗到這會都記得江瑟出現在錦繡巷的場景。

雪膚烏發,五官精致,骨骼纖細修長,脖頸如天鵝頸一般,抬眸笑看她時,儼然是從江南煙雨裡走出來的仕女。

尋常人對長相漂亮的人總是格外喜歡的,何苗也不例外。

人還未進店裡,便熱情打起招呼來:“江小姐來了!”

她也沒察覺到鋪子裡那近乎凝滯的氣氛,進門後便笑著道:“今天簡直要凍死人了,師父和江小姐要喝奶茶嗎?我剛買回來的,還熱乎著呢!”

張玥沒吱聲。

江瑟倒是笑了下,平靜道:“不用了,我馬上就走。”

說完,她低頭收著櫃台上的畫紙,邊對張玥說:“我知道你在等誰,也知道他在哪裡。你要是想知道他的消息,就同我聯係,小苗那裡有我的電話。”

張玥眼珠子微微一動,漆黑的眸閃過些什麼。

但她沒有接話,始終沉默著。

江瑟同何苗道了聲再見便出了旗袍店。

張玥十分沉得住氣,江瑟等了整整一個星期,都沒等來她的電話。

地上的雪積了半尺高,十二月馬上要來了。

十一月的最後一日,桐城市政府正式對外公布即將啟動的影視城項目以及含括錦繡巷在內的舊城改造計劃。

江瑟在電視裡看到了陸懷硯。

不斷閃爍的鎂光燈下,男人西裝革履,鋒利凜冽的五官因著一副金絲眼鏡淡去了泰半銳氣。

然而當他漆黑的眼看向攝像頭時,江瑟依舊能從那雙眸子裡看到獨屬於他的充滿侵略性的野心。

新聞發布會開到末尾,江瑟意外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望著手機屏幕上那串陌生的電話號碼,她拿起遙控,將電視靜音,接著才不慌不忙地接起:“張老板。”

那頭沉默了許久,之後才緩緩傳來一道清冷的仿佛毫無生氣的聲音。

“江小姐,如果你能替我守住旗袍店,那麼你想要的那件旗袍,我替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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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發布會結束後,韓家做東在君越辦了幾席慶功宴。

陸氏是影視城開發和舊城改造項目最核心的投資方,陸懷硯自然得就宴。

他對這樣的場合慣來是遊刃有餘,一晚上觥籌交錯、推杯換盞,等回到頂層套房時,已經快淩晨三點。

暮色蒼茫,雪下的靜謐而盛大。

陸懷硯邊鬆著領帶,邊推開玻璃門,到陽台抽了根煙。

人到了桐城,他似乎格外容易犯煙癮,明明他對抽煙這事兒也沒多喜歡。

他對自己一貫了解,自然猜到點緣由。

一根煙抽完,陸懷硯給始作俑者發了條信息:【曹亮的事兒有後續了,想知道麼?】

原以為對方這會應當是睡下了,誰知手機屏幕剛暗下又立即亮起。

一條新短信進來:【他被曹家送走了?】

陸懷硯盯著那幾個字看了幾秒,笑了。

一個電話打過去,那邊沒一會便接起,他從兜裡摸出煙盒,邊問著:“怎麼沒睡?”

男人的聲嗓在煙酒裡浸過,比往常要沉啞些,順著電流過來時,有種撓耳朵的癢。

電腦屏幕還停留在搜索頁麵,正是陸氏集團的官網,他下午在發布會上的照片已經上傳在主頁。

江瑟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半真半假地說:“下午睡太久了。”

“睡不著?”陸懷硯鍁開煙盒的手一頓,“我在歐洲給你帶了禮物,想不想看?”

伴手禮的事江瑟從韓茵那裡聽說過。

那會韓茵還特地問她有沒有什麼喜歡的東西要陸懷硯從歐洲帶回來。

江瑟自然是說沒有,但即便她說沒有,陸懷硯也會給她帶禮物。

這樣的伴手禮隻是一種社交禮儀,隻不過挑在這個時間點送,到底是變了點味兒。

江瑟盯著電腦屏幕裡那張英俊冷峻的臉,思緒無端蔓延。

是潮濕雨夜裡他扣著她手腕問她:“感受到了麼?你全身上下都在抗拒我。”

是他站在玻璃長廊的夜色裡,低頭抽煙時看她的眼神。

是下午時張玥給她打來的那通電話。

也是筆觸遊走在畫紙時,勾勒而出的沒有腳的長尾鳥。

江瑟闔起電腦,望著窗外簌簌而落的雪花,輕聲應下:“好啊,陸懷硯,我現在過去看。”

第17章 晚安,江瑟

車子開入停車場時, 江瑟遠遠地便看見站在電梯間外的男人。

依舊是電視上穿著的那套西裝。

淺灰色的襯衣,黑色的西裝外套,挺括熨帖的西褲裹著修長而充滿力量的腿。

車燈打過來的時候, 他掀眸看了過來。

一張英俊冷硬得過分的臉被光打亮。

深邃的眉眼、格外立挺的鼻梁以及凜冽的下頜都在勾勒著令人充滿征服欲的曲線。

江瑟下車,慢慢朝他走。

她圍了條厚厚的白色圍巾,尖尖的下頜藏了一截在圍巾裡, 過肩的長發蓬鬆散落,愈發顯得那張臉又小又白。

江瑟走近了才發覺陸懷硯摘了眼鏡, 難怪落她身上的目光比往常要沉一些。

陸懷硯看著她被凍得微微發紅的鼻尖, “冷?”

江瑟穿著毛衣和大衣,不覺冷。

反倒是他, 隻著了一件單薄的襯衣和西裝, 襯衣上端鬆了顆紐扣, 衣領上方喉結突兀橫出, 隨著他說話一提一沉。

“不冷。”

她微冷的聲音困在厚重的圍巾裡,帶了點兒甕氣。

陸懷硯視線下壓,掃了眼那條厚得像棉絮的圍巾, 問了聲:“彆人給織的圍巾?”

江瑟“嗯”了聲,竟然脾氣很好地扯了句家常:“我媽織的。”

他們這樣的人,從小就有專門的私助采購服飾。

江瑟從前戴的圍巾都是某奢牌的山羊絨圍巾, 還是頭一回見她戴這種普通而厚實的圍巾。

倒是看得出來,她很喜歡這圍巾。

進門的頭一件事便是將圍巾小心取下,掛上玄關的衣帽架。

套房裡開著暖氣, 江瑟把大衣脫了, 才換上室內鞋進去。這鞋上回來的時候還沒有, 想來是陸懷硯專門讓管家備的。

客廳的大理石桌幾擺著個製作精良的手提木箱, 箱子朝上的那麵雕刻著一頂皇冠, 皇冠底下鋪著一層山茶花。

那是歐洲一家古老拍賣場的專用圖騰,拍賣場每年隻辦兩場拍賣會,受邀人無一不是身份尊貴之人。

陸懷硯站在玄關與客廳的交界處,下頜微抬,點了點桌幾上的手提箱,說:“自己打開看,我去換衣服。”

江瑟聞言抬眸看他。

她的眼眸很黑,眸底深處似有漩渦,將水晶燈掉落下的光一縷一縷吸收殆儘。

陸懷硯盯著她看了眼,輕笑:“抽了煙,衣服有味兒。”

江瑟收回眼。◢思◢兔◢在◢線◢閱◢讀◢

先前不管在電梯還是進玄關,他都隔著一段距離,原來是怕熏著她了。

夜裡車少,她過來得很快,但也有將近二十分鐘。

那二十分鐘他怎麼不換衣服?

偏要在她來了酒店後才換?

進去臥室的男人徑直往更衣室走,脫下外套時,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沒忍住一哂。

問那姑娘想不想看禮物時,他不過是想尋個借口同她視頻。

哪裡料到,深更半夜的,她竟是直接過來了。

女孩溫雅的聲音伴著電流傳來時,他那具將近二十四小時不曾歇息且在酒精浸泡了一整夜的身體莫名亢.奮。

吹了將近二十分鐘的冷風,才生生壓下血液裡肆虐的劣根性。

陸懷硯換了套純黑的休閒服,出來時,江瑟已經打開了手提箱。

箱子裡嵌著三瓶古董酒,一瓶威士忌,一瓶伏特加還有一瓶龍舌蘭。

她伸手拿出放在最左側的威士忌。

澄澈的仿佛融著碎金的酒液裝在純手工打造的水晶瓶身裡,輕輕一搖晃便露出了鑲滿瓶底的鑽石。

這些古董酒有價無市,不僅酒貴,瓶身本身也是珍貴的珠寶藝術品。

一瓶便能抵北城一套屋子了。

這樣的酒多是用來收藏,陸懷硯卻從吧台裡摸出一個調酒壺,遞給江瑟,說:“1869年的雪克壺,要玩兒嗎?”

這雪克壺是拍賣場送的,由純銀與鉑金合造而成,外觀優美,像拉長半截的甕。

“‘巴黎人’?”江瑟對這雪克壺的興趣比那幾瓶昂貴的古董酒要濃厚,“洗乾淨了嗎?”

陸懷硯笑:“不洗乾淨拍賣場敢送我手裡?”

江瑟聞言便摘下手套,去拆那個雪克壺。

雪克壺是最早的兩片式,沒有過濾芯,調起酒來比現代的調酒壺要更難些。

江瑟向來喜歡挑戰,打開三瓶古董酒後,便自顧去了吧台,抱出個裝著冰塊的冰桶,桶裡斜插著根金屬冰錐。

她調酒的動作很優雅,沒有浮誇的炫技,纖長白皙的指握住雪克壺時,總有種握著情人手的溫柔。

三種酒液混出了一種極淺的金色,像薄曦落在江麵的顏色。

酒液從雪克壺傾泄而出時,宛若一條細長的絲帶,從容地不疾不徐地在水晶杯陷落。

陸懷硯的目光從江瑟冷感的帶著病態白的手指一寸一寸挪至她專注的眉眼。

她似無所覺,拿起冰錐猛力刺碎冰塊,從中夾起一塊冰丟進水晶杯,推過去。

“我調的酒不能沒有人喝,你嘗嘗?”

丟入酒杯裡的冰塊兩端彎起,像一尾透明的月牙,被酒液裹挾,又漸漸暈染上薄金色。

有一種墮落的美感。

指腹貼上涼津津的冒著水霧的杯壁,陸懷硯笑看她:“你不喝?”

江瑟將冰錐丟回桶裡:“等會還得開車。”

又在睜眼說瞎話了。

男人端起酒杯喝了口,酒液醇且烈,他意味不明道:“怎麼?怕我這沒有房間給你住?”

江瑟邊將三瓶古董酒放回盒裡,邊麵色淡淡道:“你這裡的房間是誰都能住的麼?”

陸懷硯低低一笑:“你覺得我的地方是誰都能進來住嗎?”

“自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