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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能無動於衷。

但佟伯與張嬸的眼淚,她不想見到。

劉叔比佟伯、張嬸年輕十來歲,在岑家工作的年份也淺些,對江瑟的感情沒佟伯他們那麼深,但江瑟下車時,他還是沒忍住紅了眼眶。

江瑟同從前一樣,下車前同他叮囑一聲:“劉叔,回去小心些。”

劉叔“誒”了聲,看著江瑟的身影漸行漸遠。

習慣使然,江瑟比登機牌上的時間提早了大半小時。

辦好行禮托運,她人剛到候機室,手機便響了。

看清屏幕上頭的名字,江瑟笑了下,找個安靜的角落,不慌不忙接起:“你時間倒是算得準,我剛到候機室。”

電話那頭的許舟笑道:“好歹做了您幾年的特助,這點本事還是有的。”

她頓了頓,又說:“總監,您名下所有的資產都交接好了,我按您的吩咐全都轉到了岑喻小姐名下。”

江瑟名下的資產不少,國內外十幾套豪宅、名車遊艇若乾還有幾匣子古玩珠寶以及十來副名貴書畫。

這麼多資產能在一個月內交接成功,許舟的效率算得上高。

“辛苦了,舟舟。”江瑟說,“還有,你什麼時候才能改口?我已經不是弘盛的總監,你才是。”

許舟默了默,說:“您知道的,我之所以願意接任您的位置,不過是不想把您的心血拱手讓給彆人。等您回來了,這位置還是您的。”

“我不會回去了,舟舟。”江瑟抬頭看了眼窗外一架正在起飛的客機,雲淡風輕道:“我之所以力排眾議把你推上總監的位置,就是因為我舍不得把弘盛交給其他人。所以許舟姐,弘盛的將來還有那個地方,就拜托你了。”

“總監!”

許舟鼻尖一酸,素來嚴肅的臉難得動容,她是真沒想到江瑟會這麼輕易就放棄弘盛。

弘盛是江瑟十八歲上大三時接手的科技公司,那一年弘盛的產品出了重大安全事故,股票嚴重跳水,管理層紛紛離職。

財大氣粗的岑氏索性便將弘盛收購下來送給江瑟。

當然,這隻是明麵上的說法。

事實是,弘盛是江瑟在成年禮那日給自己討的一點“甜頭”,代價是乖乖戴上傅家送來的手鐲。

那會的弘盛無一人看好,但讓眾人大跌眼鏡的是,江瑟隻用了四年時間就讓弘盛起死回生,從瀕臨破產負債12億到盈利1.6億。

誰都不相信這是江瑟創下的奇跡,都以為是岑家給江瑟找了智囊團又花大價錢疏通人脈,這才令弘盛扭虧為盈。

隻有同她並肩作戰的許舟知道,弘盛這個奇跡是江瑟用許多個不眠不休的夜晚,一個合同一個合同換來的。

她比任何人都優秀,也比任何人都努力,憑什麼這樣的人最後要落得個一無所有的下場?

許舟替江瑟不值。

“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弘盛,就算你不姓岑,他們也不該剝奪你的職位。”

“舟舟,沒有人剝奪我的職位,是我自己辭職的。”

江瑟的目光隨著那架衝上雲霄的飛機緩慢移動。

這是她答應岑家的條件,想要離開岑家,便要歸還她從岑家得到的一切。

許舟一瞬啞了嗓:“為什麼?”

“如果當初我不姓岑,弘盛怎可能會是我的?我把姓氏還回去,自然也要把這個姓氏的附加物還回去。”江瑟的聲音很平靜,沒有一絲委屈或者留戀,“許舟姐,這是一件理所應當也十分公平的事。”

-

從北城飛桐城約莫三小時,江瑟踩著時間走入VIP通道。

站在機艙口的空姐沒察覺到最後一名乘客的到來,一雙漂亮的貓眼還在朝頭等艙那張望,跟被人勾了魂似的。

直到江瑟從她眼前經過,方匆匆回過神來,倉促地補了句:“歡迎登機。”

江瑟微微側頭衝她頷首。

那空姐瞧清她模樣,又是一怔,隻覺這姑娘比她接待過的大明星都要漂亮,還有點兒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就在空姐搜刮記憶的那幾秒鐘,江瑟已經拎著個黑色提包步入頭等艙。

一道熟悉的身影驀地闖入眼簾。

男人依舊是一身熨帖的黑色手工西裝,灰藍色的領帶上是他緩慢滑動的喉結。

他正垂著眼接電話。

從江瑟的角度,能看到他高高隆起的鼻骨以及鴉黑色的眼睫,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襯得他皮膚一片冷白,似冬日覆在簷上的霜雪,不必觸碰,也能覺出滿指冰涼。

江瑟步履不停,一瞥過後便要挪開視線,男人卻在這時抬了頭,兩人目光撞上。

見到突然出現在這裡的江瑟,他臉上依舊沒什麼情緒。

這通電話顯然已到了尾聲,男人不緊不慢用法語說了句:“A plus tard。”

從兩人視線對上到他掛電話,他的目光始終落在江瑟身上。

這麼個狹小的空間,這樣麵對麵地狹路相逢。以江瑟一貫的教養,必然是勾起個恰到好處的微笑,同他話幾句無關痛癢的家常。

戴上副溫文爾雅的麵具與人虛與委蛇,從來都是她最擅長的事。

可現在。

即將離開北城,飛往桐城的現在。

再不必做岑家人的現在。

這副麵具她不要了。

於是麵色平淡地收回眼,緩步經過陸懷硯的座位,在他身後的位置落座,全程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他。

就仿佛,他隻是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空氣忽然有點兒安靜。

坐陸懷硯旁邊的李瑞事大氣都不敢喘一個,方才他若是沒看錯,小陸總掛完電話後是準備同人江小姐打招呼來著。

結果被江小姐無視了個透透。

小陸總是第一次這樣被人無視的吧。

嘖嘖,看吧,現世報來了。

昨天你對人漠不關心,今天人家直接把你當空氣。

李瑞偷偷摸摸地往旁邊瞄了眼。

男人那張出類拔萃的臉有著與江瑟同款的平淡與漠然,撂下電話後便拿起手邊的文件,漫不經心地翻看起來。

就仿佛,剛剛從他身邊經過的也是個陌生人。

第4章 桐城

桐城地處江南,是一個依山傍水的古鎮。

這裡的建築屬於明清風格,白牆墨頂,因水成街,煙粉似的雨霧給這城市披了層細紗,清麗婉約,如舊時欲語還休的佳人。

江瑟剛拿完行李,手機便來了通電話。

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餘詩英”,她稍一停頓便接起:“您好。”

那邊一道溫柔似水的嗓音:“瑟瑟,你姐姐進去找你了,你見到她沒?”

機場大廳裡人來人往,江瑟往四周看了看,沒見到餘詩英說的人。

“沒有。沒關係,我一會——”那句“自己過去”還沒說完,肩膀便被拍了下。

江瑟回頭,對上一雙大大的帶著瀲灩笑意的杏仁眼。

江棠戴著口罩和棒球帽,伸手牽過江瑟手上的行李,笑得眉眼彎彎:“瑟瑟,我在這。”

江瑟不過一晃神,行李就被拎走。

她也沒打算搶回來,隻笑著同江棠說謝謝。

“走吧,老媽在外麵等著。餓了沒?老爸在家裡做午飯,回去就能吃了。”

江棠的聲音很溫柔,軟軟的,有著水鄉特有的婉轉。

江瑟其實是第一次和江棠見麵,在那之前,兩人隻打過電話。但她看過江棠出圈的幾個視頻,對她這位姐姐並不陌生。≡思≡兔≡網≡

江棠是平城大劇院的首席,跳的是古典舞,在舞蹈界小有名氣。

前兩年大火的武俠電影《雨霖鈴》裡有一段高難度的劍舞,那段舞便是江棠被導演特地請過去跳的。

電影裡江棠自是沒露臉,但半年前,有人在微博放出一段在片場拍的視頻,裡頭江棠那張清麗絕倫的臉大喇喇地在視頻裡露了出來。

這視頻一下子火了,都說這舞替美得慘絕人寰。

後續網友扒出江棠的資料,又將江棠在劇院和練功房的視頻放上去,好幾個視頻衝上熱搜。

那會郭淺還給江瑟發來江棠的照片,問她:覺不覺得這位美人姐姐和你長得有億點點像?

江棠比江瑟大兩歲,兩人長得自然是不隻一點點像,說來足有三四分像,尤其是那雙清淩淩的杏眼,簡直是如出一轍。

等見到餘詩英時,自然就知道她們這雙眼睛是遺傳自誰了。

餘詩英今年四十七,瞧著卻隻有三十出頭。

她的五官十分精致,黛眉杏眼,皮膚很白,骨架纖細,說話輕聲細語,就像江畔的一棵扶風弱柳。

江瑟的模樣有一半隨了餘詩英,隻她的氣質並不柔弱。

餘詩英的車是一輛白色的大眾高爾夫,車子已經很老了,車內空間不大,許是怕江瑟坐後座會不舒服,她招呼著江瑟坐副駕。

“這裡寬敞些,視野也好,等年底我就讓你爸換輛好點的車,你以後坐著也舒服些。”

餘詩英看著江瑟,眼眶有些紅,她知道江瑟為了回這裡究竟失去了什麼。

一個月前,季雲意曾給她打過電話。

“瑟瑟留在我們這裡會有更好的生活,她依舊是我們岑家的大小姐,沒人敢輕視她。可如果她選擇了你們,那她從我們這得到的東西也要一並歸還。她將一無所有。

“瑟瑟從小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你們給得起她那樣的生活嗎?如果你們真的是為她好,那就不該把她接回去。”

餘詩英明白季雲意說的是事實,所以從一開始她就做好了江瑟會留在北城的準備。

怕江瑟被人說,還特地請季雲意傳話,說當初弄丟她,是他們的錯。她做的任何選擇,他們都會理解並且尊重。

那會餘詩英是真的沒想到,江瑟會選擇回來做她的女兒。

-

不是沒注意到餘詩英微紅的眼眶以及眼底無法遏製的心疼。

隻是江瑟從小接受的教育便是要喜怒不形於色,悲傷、難過這樣的情緒絕不能出現在麵上。

因此,麵對餘詩英忽如其來的情緒與情感,她屬實不大習慣。

隻好低下頭係安全帶,笑說:“這車坐著很舒服,不用特地換車。”

這番善解人意的話讓餘詩英眼角又是一紅,一副忍著淚的模樣。

雖然這是她們第二次見麵,彼此都還陌生著,但不知道為什麼,江瑟十分不想見到餘詩英的眼淚。

於是彆過頭,按下車窗,看窗外的煙雨長廊。

誰知車窗剛落下,一輛銀灰色的Gemera怒吼著從隔壁車道飛馳而來,阻擋了視線。

江瑟與後座的男人對視了一眼。

隔著薄薄的雨紗,這場對視隻維持一秒,二人便麵無表情地錯開眼,臉上有著相似的冷漠。

“哥,剛在看什麼呢?”

跑車裡,正在開車的韓瀟從後視鏡看了陸懷硯一眼,語氣忒不正經。

“是不是看到路邊的美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