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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祁野允許陳國百姓進入禹國境地,同時帶著餘星遺體回到禹國,次年春追封餘星為後,全城百姓悲痛,與朱玄大道叩首。

又是一年春,餘星卻再也見不到。祁野為餘星建廟宇,塑金身,國師不惜以壽元為代價請神龍,祈求神龍照拂禹國大地,萬裡山河,百姓們紛紛虔誠供奉。

在那春日裡,寥寥香煙於空中飄蕩,最終彙聚成一個“人形”。

第7章 【重生】(捉蟲)

一朝春夏改,隔夜鳥花遷。

陰陽深淺葉,曉夕重輕煙。

碧鱗驚棹側,玄燕舞簷前。

蟬噪林逾靜,鳴鳥間啼螢。

破敝陳舊的小院,在朝陽映照下鍍上一層柔光,令老舊的院落少了些許蕭瑟寂寥。

一荊衣少年端著個缺口陶碗往院裡最好的一間屋去,他推門而入,屋內什物極少,透著一股寒酸,少年將那碗稀湯寡水的清粥放在高足幾案上,才朝裡間走去,屋內有個簡易屏風,上麵破了幾個洞,屏風後就是張木床。

此時,床上正躺著一名麵白如玉,齒白唇紅的少年。少年約莫十四、五歲,光潔飽和的額上溢出細細薄汗。

荊衣打扮的年輕小廝,小聲道:“少爺,小子進來了。”

床上少年沒有任何反應,小廝眼中帶著疑慮,昨夜少爺天黑即睡下,平日也不會睡到日上三竿,然而今日他吃完晨食,外出一趟回來,都不見少爺醒來。他接連叫了幾聲,床上之人依舊沒有任何動靜,小廝眉毛微微擰起。

模模糊糊中餘星聽見了呼喚聲,一聲又一聲,“少爺,少爺……”

是在叫我麼?

聲音好耳熟……

餘星徒然睜開眼,他身處混沌,不見天地,不見星月,他立在原地不敢動一下,他不辨方位,耳邊渺渺回蕩著溫柔親和聲。那聲音他從未聽過,卻意外親切,一如他曾設想過的父親聲音。

他遺忘先前聽到的呼喊,聆聽溫柔細膩的男音,企圖聽清那人說得什麼,然而聽了許久,他一句話沒聽懂,唯有親切與溫暖溢滿心間。

這時眼前出現一團白光,光團漸次變大,漫散開來,變得透明。餘星困惑看向光團表麵隱約浮現的畫麵,他走近些,想要看清楚,然而那團亮光中似有什麼遮蔽了視野,令他如論如何都瞧不真切。

餘星圍著光團繞了一圈。光團懸浮半空,任他打量。

他忽地聽見一聲極輕,又無奈的歎息,聲音澈朗悅耳,靈音駭空,猶如神祇降臨。

隨著歎息而落,餘星猛然睜開眼,見到站在床邊的阿非,餘星一時之間竟久久呆乜。

阿非打量餘星,眉眼間帶著狐疑,但很快又換上擔憂,“少爺,您可醒了,您再不醒,小子隻能找老爺了。”

餘星揉揉眉心,原來剛才是夢。

等等,他倏忽一愣:他……不是被餘白薇收買的小廝毒死了麼?

怎麼……怎麼可能還活著?

到底發生了什麼?

阿非見餘星不說話,內心疑忌,麵上說:“少爺想什麼呢?先吃晨食吧,一會兒該冷了。”

餘星怔怔抬頭看阿非,這眉毛這眼睛這長相的確是阿非。

他這是——死而複生了?

怎麼會?

他壓下內心驚濤駭浪,好整以暇道:“什麼時辰了?”

“少爺,巳時末了。”阿非心頭疑惑,朝餘星擠出一抹笑,“少爺,昨夜可是沒睡好?”

餘星順著他的話點頭,從床上坐起,阿非上前伺候他穿衣。

餘星問:“你吃了不曾?”

他許久沒喝水,說話時嗓音略帶沙啞。

阿非眼珠一轉,想起今早肉包子的美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同往常一般謅謊,“小子未曾吃,少爺您先吃,您吃了小子再吃,剛才見少爺一直沒醒,可嚇著小子了,哪兒顧得上吃晨食。”

餘星起身,瞥了他一眼,見他嘴角粘著肉沫,也沒點破,跟往常一樣進庖屋取來破碗分了一半米粥給阿非。隻是同樣的事恍若隔世。

上輩子他不曾留意阿非,如今他特地留了個心,便見阿非臉上帶笑,眼底露著些許輕蔑。阿非尚且不知被餘星發現端倪,謝恩後接過破碗。

餘星吃著清粥,暗歎上一世竟然都沒有注意到這些。

那時他在想什麼?

似乎在想瑞王。

但歸根到底是他太過信任阿非,自認為阿非會留下,是因為他們之間的情誼,現在想來當真是可笑。

想起陳軒瑞的話,自己能輕易被他雇來的人抓住,全憑一個小丫頭,那丫頭該是結餘白薇的大丫鬟。

陳軒瑞還說過,他企圖攀上賢王的船,背後造謠的人也會是餘白薇麼?

他決定先不管造謠,先弄清楚是誰監視他的舉動,大丫鬟翠兒不可能一直蹲守,若被有心人發現,可就百口莫辯。

如此,隻能是府中小廝,或是親近之人。

或許——

想到這裡,他轉頭看了眼坐在地上的阿非。

阿非很快吃完清粥。

餘星:“吃飽了麼?”

阿非以袖擦嘴,方才黏在嘴邊的肉沫也一同被擦去,他點了點頭,樂嗬嗬道:“小子吃飽了,待會在府裡吃午食麼?”

餘星:“你想在外麵吃?”

阿非連忙擺頭,“少爺誤會了,小子不是這個意思,小子想著今日是少爺生辰,府中不會慶祝,不如咱們自個在外麵慶祝吃一頓,而且下午少爺還與瑞王約好了。”

餘星微微揚眉,沒想到他陰差陽錯下,竟回到十五歲生辰這日。此前他正想從阿非嘴裡套話,沒想到阿非主動提了,想起上一世這日,午食是在府裡隨意吃的,但今時不同往日,除了是他生辰外,還是他重回新生的一天,的確需要慶祝。

餘星:“可以,待會兒出去吃。”

阿非笑得跳了起來,“太好了!少爺,小人能吃一碗餛飩麼?”

一碗餛飩十文,上一世他曾給阿非帶過一碗餛飩,那時他吃得十分開心,餘星再一次見到這真心實意的笑容,竟有些晃神,過了片刻,才道:“可以。”

阿非一陣歡天喜地,旋即又惴惴的問:“少爺,咱們的月銀夠麼?”

餘星微微一愣,阿非又道:“小子還是不吃餛飩了,一碗陽春麵就成。”

餘星正想說什麼,外麵響起一道聲音,“餘三少爺可在?在下奉瑞王之命前來,瑞王說今日有事,須得晚些時候來接餘三少爺。”

餘星朝阿非小聲吩咐,“你出去告訴他,就說我身體不適,今日不能赴約。”

阿非聞言皺眉,徒然意識到餘星也在,立馬收斂神色,轉身走了出去,照餘星交代的說,護衛離開,片刻後餘星走了出來。

阿非不解道:“少爺怎麼又不去了?”

餘星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阿非被看得心虛,總覺得餘星一覺醒來有些不一樣了。以前餘星看其他人的眼神或多或少帶著淡然與冷漠,可他從來不會拿那樣的眼神注視自己,可就在剛才他注意到餘星的目光泛著冷意。

這是……怎麼了?

餘星讓阿非收拾碗筷,阿非抱起碗筷出了院子,去前院井邊洗碗。

餘星趁機梳理頭緒。の思の兔の文の檔の共の享の與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首先他確定自己死而複生,重回到十五歲生辰這天,其次通過與阿非短暫交談,他發現阿非頗為可疑,這一發現是他上一世未曾看出來的。

為何此時他會注意到?

因為曾經經曆過,所以能快速發覺端倪?

最後是瑞王派護衛前來的事,上一世並未發生過,而他也不曾回拒。

如今為何會有所變動?

難道是因為自己死而複生?

又或是因為他先答應阿非在外吃午食,因此產生了一個變數?

不論緣由如何,曾經的軌跡有了變化,隻要他利用這些變故,說不定就能活下去!期間所麵臨的危險便是餘白薇、陳軒瑞、和那個隱藏在暗處的監視者,隻要避開他們,他就能活過十六歲,到那時便是全新的開始。

他思索得差不多,阿非洗了碗回來,在門口問:“少爺,咱們什麼時候出去?”

“這就去。”餘星從坐榻上起來,清湯寡水的米粥根本吃不飽,他從黑匣裡取出所剩不多的銅錢,揣在襟囊裡,同阿非從後門出去,兩人沿著橫巷朝外走,巷子裡就有包子鋪、肉餅鋪、麵鋪等等。

阿非見著巷口那家餛飩鋪,朝餘星笑道:“少爺,我聽說這家餛飩特彆好吃,他們家用的羊骨湯,麵皮細薄嫩滑,餡兒足,去他們家吃餛飩的人特彆多。”

說話間,兩人走近餛飩鋪,鋪子外掛了塊青布,上麵寫著“陳”字。

鋪子不大,裡麵坐了不少人,餘星帶著阿非進去,在角落處找了個空位坐下,裡麵幾人因為他們的到來,停下說話,視線從餘星臉上劃過,隨即微微一怔,似乎被餘星冠絕的容顏驚豔到了。

餘星跽坐在草席上,阿非在他對麵跪坐。

阿非興致勃勃喊:“老板,兩碗餛飩。”

“好咯!客官稍等。”老板站在火灶前,一邊往瓦罐裡丟包好的餛飩,一邊朗聲回答。聽聲音是個年紀不大的男人,聲音裡透著成熟,餘星朝老板所在的方向看去,是個二十多歲一身短打布衣的男人。

不消片刻,老板端著木盤過來,分給餘星和阿非各一碗。餘星道了謝。

老板笑道:“小公子喜歡就好。”

餘星朝他微微一笑,積石如玉,列鬆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老板不由得看呆了,片刻回過神,有些不好意思得笑著轉身離開。

阿非聞著香,迫不及待吃了起來,自然沒注意到餘星的音容笑貌。

餘星埋下頭吃了起來,與阿非所言如其,麵皮薄如蟬翼,細滑軟糯,餡足鮮美,高湯濃鬱無膻氣,配著幾片青菜,美味無比。

他和阿非將八個餛飩連湯吃了個乾乾淨淨,吃飽後餘星付了二十文錢,這個價格配上餡兒與味兒值了,難怪鋪子生意興隆火旺。

兩人在城裡逛了逛,日漸西落,餘星在外麵的包子鋪買了兩個大肉包,分給阿非一個,二人邊吃邊往餘府後門走去。

離餘府不遠,一輛馬車從大道上駛過。

餘星不自覺停下腳步,馬車極其眼熟,他不用看前麵的燈籠,也知道是誰。阿非沒看到那輛馬車前懸掛的燈籠,咽下包子,見餘星站著不動,疑惑道:“少爺,怎麼了?”

餘星搖了搖頭,一麵細嚼慢咽吃包子,一麵跟阿非走回餘府。

繁星密布,餘星在院中看了會兒夜幕,便回房休息。阿非在餘星回房後,悄悄咪咪離開院子,不多時又回來了,餘星仔細聽著外麵的聲響,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

第二日,天灰蒙蒙亮餘星便起來了,簡單洗漱後,便等在了院門影壁前,一直等了半個時辰,一名小廝挎著籃子緩步走來,見等著的人是餘星,微微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