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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被長輩親手抱過,心裡分外委屈,便自成了個驕縱的性子,平日裡最會向聖上撒嬌博憐,聖上也心有愧疚,因而愈加疼寵她。

而隻小她一歲的忠武侯府嫡長女沈雙,也是個混不吝的,平日在府裡隻知招貓逗狗,讓侯夫人頭疼得緊。

等到齊錦瑟七歲、沈雙六歲之際,皇後娘娘與忠武侯夫人打過合計,請了有學識的女嬤嬤在宮中設了學堂,讓沈雙作為齊錦瑟的伴讀。

好歹是拘住了這對兒讓人勞心傷神的皮猴,兩位母親雙雙鬆了一口氣。

沒料到的是,素來關係就好的倆小姑娘很快就瘋一塊兒去了。下課後總有法子避開宮人,在殿宇間偷偷溜竄作怪。

禁中的內諸司,什麼學士院、通進司、天章閣等地幾乎給她們跑了個遍。

尤其是六尚局的宮人,每天掐著她們下課的點,恨不得在每個院殿的前後門都派人把守,生怕一個不留神,便讓這兩位小祖宗溜進去胡天胡地。

聽說宮裡悄悄興起了這樣的風俗,齊錦瑟怎能忍受有人妄圖從阿娘那分去爹爹的寵,便和沈雙偷偷去一個貪心的嬪那兒順了幾盒來,本來想悉數毀掉的,結果還未等她們動手,那些可憐的蛛兒已經大半都被悶死在了盒子內。

沈雙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小小的花腳喜子吐絲織的網,怎麼就能帶來姻緣呢?

唔…想來還是人為了自己的欲望捏造出來的,卻生生讓蛛兒遭了這無妄之災。

向來大咧咧的沈雙忽然生出了憐惜之情,她留下了體型最大的一隻,打算要帶回府裡好好養起來。

轉了長廊,一行人迎麵走來,為首的小郎君穿著大紅的紵絲袞龍袍,腰係玉帶,腳踩皁靴,眉眼淡漠,白淨美俊。

沈雙眼睛一亮,是齊錦歸!

不顧嬤嬤與婢女,沈雙噠噠噠跑上前,向齊錦歸行過禮後,便獻寶般地打開了手裡捧著的盒子。

雖然雖在她陡然靠近之時便有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但小太子還是被那隻八腳蜘蛛給嚇得臉色慘白,差點暈在內宦懷裡,他腦羞成怒,當場便甩袖疾步回了東宮。

剩沈雙一人在原地,摸不著頭腦。

她隻是覺得公主這位兄長整日裡都板著張臉,想來是資善堂的課業太繁重,讓他笑不出來,這才想與他分享下自己的寶貝罷了。

片刻後,沈雙聳聳肩,繼而又故作老成地歎了一口氣。

沒想到未來要君臨天下的太子居然會害怕一隻小小的蜘蛛,六歲的沈雙為大齊感到擔憂。

在宮中呆了一年,沈雙與齊錦瑟的感情越發好,兩人黏黏糊糊的,恨不得住到一塊兒去。

而除了好友外,沈雙對這偌大又奢麗的皇宮十分感興趣,可她聽教習嬤嬤說這皇宮內總計有八千多間房屋,而她們每天隻有下課後才有時間去探玩,兩個小姑娘腳程又短,還得防著侍從的搜尋。

為了能和小友伴把這八千多間房屋都逛個遍,沈雙萌生了要長住在宮裡的想法。如此既能遂了遊覽的願,又能和齊錦瑟長相伴。

小公主對她的這個想法自然拍手叫好。兩人嘀嘀咕咕好幾日,終於想出了最靠譜的法子——讓沈雙嫁給齊錦歸做太子妃。

兩個小姑娘自以為想出了一舉兩得的諸葛之計,當即高興得手舞足蹈。在當日下課後,便光顧了尚衣局,禍禍了一位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意圖勾引宣成帝的昭儀重金賄賂尚衣掌事縫製的雙絲綾鸞衣。

自那日後,沈雙便纏上了齊錦歸。

這個不苟言笑的太子殿下在她眼裡就是隻紙老虎,她可是親眼見過他被一隻蜘蛛嚇得毛骨悚然的樣子,這樣色厲內荏的膽小太子,有甚可怕的?

沈雙並不嫌棄齊錦歸話少性子悶,且以把歡快帶給齊修為己任,小太子每日一從資善堂出來,就能得到在殿門口侯著的沈雙一枚大大的,明豔如金烏紅日般的燦爛笑容。

儘管齊錦歸總是麵無表情地從她跟前掠過,但臉厚如沈雙,並不介意小太子的冷若冰霜,反而一路跟他到東宮,伶俐的小嘴叭叭地說個不停,直到齊錦歸冬雪一般的臉上出現忍無可忍的裂痕時,她才會裝模作樣地伸個懶腰,示意自己正好累了,再哼著小曲兒搖頭晃腦走出東宮。

沈雙七歲時,有了一個弟弟。

沈同晏為了這個意外瞪了陶知影的肚子整整十一個月,多次揚言等生出來後就要丟給奶嬤帶,結果小世子越長越像陶知影,是個唇紅齒白的男娃娃。

沈侯爺再次重操舊業,親自給兒子換尿布、拍奶嗝,每日散了值便去抱小沈昱。弄得沈雙分外憂傷,顧影自憐地感歎自己在爹爹那裡失了寵,連帶著在齊錦歸麵前也是垂頭喪氣的,反倒讓齊錦歸不自在了一整日。

到了第二日,齊錦歸正襟危坐,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心想自己力所能及地給解決一下。他昨夜夢見她哭得稀裡嘩啦,哽咽不能言,倒是讓他的心也莫名跟著抽疼。

結果沈雙想了半晌,一本正經地問他:“今後咱們倆能不能隻生一個孩子?”

齊錦歸瞬間被她鬨了個遮都遮不住的大紅臉。

不過,沈雙的憂愁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沈同晏發現自己如珠似寶的兒子越來越喜歡纏著陶知影,大有獨霸他妻子的意思。

不管是日間還是夜裡,隻要他睜著眼,夫妻二人就彆想有親密的舉動,哪怕是一個換尿布一個遞巾子都不行。

沈同晏頭疼得緊,麻溜的就又讓人多找了兩個奶母,不顧兒子撕心裂肺般的痛哭,硬是把這個黏娘狂魔扔給了一屋子的奶嬤和丫鬟。

倒是沈雙開始心疼起了阿弟,每天都要去阿弟的院子裡陪他玩一會兒。等沈昱慢慢長大,不再是個看不懂眼色的奶娃娃時,父子關係又自然得到了修複。

而沈雙成了一個十足的寵弟狂魔,去哪兒都要帶著自家弟弟,某日,齊錦歸暗示沈昱太吵,打擾他溫書,沈雙便發了脾氣,當即帶著弟弟出了宮,而後又向宮裡的教習嬤嬤告了假,接連一個月都沒再進宮。

齊錦歸一開始且能假裝淡定自若,但約莫到了一旬左右,便茶飯不思、寢食難安,甚至私下跑到齊錦瑟的宮殿裡,彆彆扭扭地向她打聽沈雙的動向。

聽聞這二人鬨了彆扭,石太後冷哼一聲後,嘴角浮笑。

她對先帝心中有怨,這怨自然是自愛而生,而秦婉薑被她認為是間接害死嘉憲帝的凶手之一。

她固然知道那當中少不了自己親生兒子的籌劃,但人性向來欺軟怕硬,因此總是對弱者的怒氣更高,更彆提這個弱者還有一張與自己情敵極其相似的臉。

為此,她沒少指謫過秦婉薑獨霸帝王恩寵,甚至當初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想阻止齊修將她立為皇後,奈何齊修找到了前皇後謀害皇嗣、其家人以權謀私,暗中賣官鬻爵的鐵證。

在後宮生活多年的女人,弄權已經成了她無法割舍的習性,尤其隨著齊修的繼位,她成了後宮中當之無愧的勝者。可緊接著卻在齊婉薑的事上被齊修接連掣製,就連采選妃嬪這種事上她都無法作主,在這方麵,她作為上位者的威儀被自己的兒子緊緊壓製。

幸而她還可以在小太子身上下功夫,因為秦婉薑與陶知影關係親密,她素來並不待見忠武侯府,自然也就不喜沈雙。

之前聽說沈雙日日去纏著齊錦歸,她對這個聒噪又不知羞識廉的侯府嫡女愈發看不慣,這下聽說二人生了嫌隙,她便趁機挑選了幾名大臣府裡與齊錦歸年歲相當的姐兒,強行一並接入了宮中與齊錦瑟伴讀。其中自然有她石家的姑娘。

石夏蓉是石太後的侄孫女,她父親由門蔭得了個中奉大夫的職,石太後喜愛她溫婉柔順,與廢後的姿儀頗有幾分相似,是石太後看中的未來太子妃人選。

素來性子清冷的玉麵郎君便格外引人注目,更何況這位小郎君還是未來的一國之主。

石夏蓉對齊錦歸一見傾心,在石太後的支持與鼓勵下,石夏蓉很快便仿了沈雙的作法,日日在資善堂外等侯齊錦歸,時而還有她親手製的果食湯羹。

可她卻不像沈雙,總能跟著齊錦歸一路走回東宮。∞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沒幾日,她便在齊錦歸的身後被宮人擋在了東宮門外,小姑娘臉皮薄,被擋了兩次後便臊紅了臉,再不敢去。

見石夏蓉如此膽怯,石太後自是恨鐵不成鋼。

恰巧沈雙回了宮中上課,她對宮學裡一下子多了幾個學伴並不排斥,反而因為性子開朗而很快與小姑娘們玩到了一起。

石太後轉了念,暗示石夏蓉與沈雙交好,如此一來,但凡她去找齊錦歸,石夏蓉便能跟在身側。

她對自己這位侄孫女很有信心,認為在聒噪無狀的沈雙襯托下,齊錦歸定能慢慢被石夏蓉所吸引。

沈雙告假也並非因為齊錦歸,而是她在邊關多年的舅舅在與契丹的對戰中立了頭等戰功,被封了明威將軍,舉家回了盛京謝恩,順道省親。

這還是兩對表兄弟姐妹初次相見,為了讓表兄與表妹儘快熟悉盛京,沈雙專門騰出了一個月的時間帶他們四處遊覽、交友。

小姑娘一向心粗,早就將與齊錦歸的不快拋到了腦後,回宮第一日起便照常去資善堂等齊修,仿佛這已經成了她每日的功課。

對於沈雙的健忘,齊錦歸自然是疏了一大口氣,自此再也不敢對沈昱有半分不滿,小娃娃再鬨騰,他也隻能視若未聞,一邊默念道家的清心訣。

因為石夏蓉的加入,每日至少會有兩人在東宮陪著齊錦歸,雖然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沈雙在說話,而齊錦歸與石夏蓉,一個專心學業,一個含羞在旁安靜陪伴。

定觀十六年,宣成帝在宮中為自己的長公主舉辦了盛大的及笄禮,而東宮也到了選女主人的時候。

按祖宗規製,太子若有屬意的女子,且對方家世樣貌堪為太子妃的話,可由皇室直接禮聘。秦婉薑固然想直接為兒子定下沈雙,奈何石太後多番阻攔,再加上齊錦歸亦未曾主動開口,無奈之下,隻得按禮甄選。

沈雙沒想到要嫁給齊錦歸居然如此複雜,她家世樣貌雖然足以傲視其它候選女眷,但最終卻還是要和石太後極力舉薦的,德言容功樣樣出挑的石夏蓉共作最終的采選。

適逢那日沈雙來了葵水,而考察宮儀的時間又分外的久,沈雙雖向來皮實,可這腰腹酸痛的感覺實在讓她難以堅持,再加上清楚這是石太後故意作怪,心裡也浮上了氣性。

趁考功的嬤嬤不注意,她附到石夏蓉耳邊說了一句:“我不與你爭了。”

在石夏蓉與宮人愕然的眼神中,沈雙飛快走到殿外,準備去皇後娘娘宮中找自己母親。

陶知影正與秦婉薑逗弄著剛出生的小皇子,見母親與皇後娘娘熱聊,沈雙便找宮人要了手爐,自己百無聊賴地去太液池邊撒魚食。

急促的腳步合著衣料摩攃的聲音到了身後,沈雙懶懶地回頭,見是齊錦歸。

太子殿下已是位身形挺拔、喉結分明的華貴少年郞。

“你要放棄孤?”

“你要把孤讓給其它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