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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聞的點了點頭。

見得陶知影一臉驚訝的表情,他隻當這小娘子因久居太平之地,從不識乾戈,乍聞得要打仗,難免生出了些懼怕。

他心中不由泛起憐惜,溫聲安撫道:“無需擔心,契丹雖強悍,朝廷此次卻也早就鋪謀定計,整軍經武,想來不會過多牽連無辜百姓。”

見陶知影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他才轉身離開。

回到房中,秋照燃完炭後,期期艾艾地挪到陶知影身旁:“小娘子,你說…這場仗,我們能勝嗎?”

正在沉憶中的陶知影被冷不丁被打斷,抬頭看向秋照,隻見她麵帶愁容,眼中卻泛著些微的光亮。

她心下了然,擱了手中的湯婆子,拉著秋照的手坐下:“不必擔心,此仗…大齊必勝,固城會回來的。”

秋照被陶知影語中的堅定鼓動得歡欣起來,她總是相信自家小娘子的。

想了想,她又囁嚅道:“那我們能不能晚些再走?此番朝廷若勝了,我想…回去看看。”

陶知影怎會拒絕?除了考慮到秋照的心願,她也察覺到秦晚薑今日已明顯意動,想來再有幾次勸說,便能將她勸返回盛京。況且,她也並非是為了安慰秋照才那樣說,上世的這場仗,大齊確實是勝了的。

第19章

幾日後,大齊軍隊正式攻打固城。

契丹人雖疑惑一向隻於春秋發戰的大齊為何突然選了個酷寒時節進攻;但自嘉憲帝上位後,他們也屢屢聽聞這位大齊的新帝頗為剛硬,一直暗中砥兵礪伍,蓄銳養威;並不似其父樂於偏安,故而他們也早就厲兵秣馬,打起十二分精神迎戰。

雙方鏖戰一旬有餘,皆奮力摧鋒陷陣,舞刀躍馬,戰場一時金鼓連天,血流漂杵。

正相持不下間,大齊諸將於營中一番商討,決定誘得固城中的契丹兵將傾城而出,並派沈同晏暗中去湧金城率領平州援軍前來夾擊,意欲一舉殲敵。

沈同晏鬼使神差般的打馬經過陶知影下榻的客棧,正好撞見將將跨出門的主仆二人。

他臉色一沉,旋身下了馬,徑直走了過去,劈頭斥道:“你為何還在此處?”

陶知影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唬了一跳,見沈同晏披甲執戈站在她麵前,他下巴微繃,臉色明顯不豫。

陶知影訝道:“世子…不是該在戰場麼?”

沈同晏抿嘴,明顯不滿意她的“回答”,仍自顧發問:“我此前不是已告知你儘快離開?為何不聽我言?”

呃…

陶知影有些心虛,知他之前的勸告也是出於好意,隻是自己確實因故沒有聽從.

她隻好低頭支吾道:“景江城離此處還有一段距離,且前次世子也說過,此番朝廷派出了精兵強將,又有諸多部署,想來我大齊勝利有望。故略思索了一番,想著還是等打完仗再離開也未遲…”

沈同宴隻覺她過於樂觀:“就算此仗我們會贏,卻也難保敵方不會為了乾擾視線,派人來附近城池騷擾大齊百姓。”

陶知影聽罷,心中忽然咯噔一聲,似是想起了什麼,她攸然抬頭急急道:“敢問世子,今日…可是決戰之日?”

沈同晏皺眉,還未等他反應,陶知影卻連招呼也不打,已調頭走開,步態間似有些惶然。

沈同晏見狀氣得直咬牙,他也抓著馬鞭憤然轉身。

向前走了幾步,卻又陡然停住了腳,喚過身後的長落,含糊吩咐道:“去…盯著她。”

長落聽得有些不真切,他小心翼翼問道:“爺可是擔心陶小娘子?欲讓仆暗中保護她?”

沈同晏一幅不自在的樣子:“她算是爺什麼人?爺為何要派人護著她?”

見長落仍是一臉疑惑。他咳了咳,轉過臉,又僵硬著道:“爺隻是觀她行蹤詭秘,懷疑她是敵方細作,派你去監視於她,懂了嗎?”

長落:…

他心下偷笑,麵上卻正色道:“還是爺英明,仆這就去“監視”陶小娘子,保證她毫發無傷。”

沈同晏瞬間被氣笑,抬腳踹他:“少跟爺這兒耍嘴皮子,還不快滾!”

陶知影已急得愁眉鎖眼,她發現自己遲鈍到忘了一件大事。

上世大齊與契丹決戰之日,因大齊暗中引來了援軍,契丹遭兩兵夾擊,直被打得喪魂落魄,四散潰逃。

三皇子立此不世之功,按說順勢被封為儲君也是無可厚非的,可嘉憲帝卻僅草草嘉賞了參戰士兵。

陶知影記得,三皇子班師回朝之際,秦婉薑回了秦家服喪——令福公主逝了。

據說是兩軍決戰時,契丹不知由何處得知的消息,竟派了湧金城中的細作混入清泰觀,擄了久居於觀中的令福公主,並押了她到陣前,要求大齊退兵。勝利在望,隻要堅持攻打,便能奪回固城,一雪前恥,且可大挫契丹兵力,如此緊要關頭,大齊兵士如何肯罷休?

最終大齊大獲全勝,令福公主卻被契丹殘忍斬首於陣前。

消息傳到盛京,民心大振,朝中卻氣氛詭異。

秦侍郎府大放悲聲,一片傷心慘目,當即與三皇子決裂。

而對三皇子來說最致命的,還要屬嘉憲帝那衝天的怒火,自此牽出一樁皇家秘辛來。

嘉憲帝生母原是藩妃,隻因先太子不慎染病逝世,而原來的大齊皇室主脈人丁甚是單薄,尤其男丁不旺。

先皇猶育了先太子一位皇子,而先太子又一直體弱多疾,早逝時才剛及弱冠,還未生得一位皇孫。

先皇硬[tǐng]了幾年後,終是抗不住大臣逼迫立儲的壓力,選了嘉憲帝認先太子為父,定做皇孫,又將他封了儲君,自小便接到了東宮。

而令福公主則是太後所出的唯一一位帝姬,地位自與其它帝姬不同,自小便享受著來自帝後的無限寵愛。

那時的令福帝姬與嘉憲帝是一對相差十三歲的姑侄。

集萬千寵愛的令福帝姬,哪怕頂著一張清麗婉然的臉,卻仍然於帝女矜貴的氣質中更多夾雜著明豔嬌俏之感。

而自小接受帝王之術教導,被要求寡言持重、喜怒不形於色的嘉憲帝漸漸迷戀上了這位活潑跳脫的姑母,甚至把對她的迷戀變成了一種執念。

在登基後首年,便暗中使計殺掉了令福公主的駙馬,也就是秦侍郎的父親,又欲強行接公主回宮做他的禁臠,公主以死相逼,他這才無奈放人出宮。

公主隨即遠離盛京,去了北地湧金城的清泰觀中出家,自此長齋繡佛,馨香禱祝,成了清雅絕塵、不問世事的妙慧元君。

而嘉憲帝持續了幾十年的執念又怎會輕易散去。因著數年不得見的原因,公主在他腦海中不斷翻滾,一生愛而不得,相思幾欲滲骨,故而嘉憲帝對她的感情反而加深了許多。

因著齊修曾被公主帶過一段時間,嘉憲帝愛屋及烏,本也對三子多有偏愛,不論朝中五皇子黨的立嫡之呼多高,他心中卻一直屬意三子為儲君。

幸得三子亦爭氣,與雖為嫡子卻嫉賢妒能,剛愎虛榮,德行與先皇頗有幾分相似的五子相比;他進退賢雅,持重勤敏,且素有仁厚禮賢之名,更是使得他的偏愛與照拂多了幾分順理成章。

可那番痛失至愛,嘉憲帝的悲怮透骨酸心,幾欲要舉國哀悼,遭朝臣死諫才不得不放棄。

隻他心中卻對齊修生出極大不滿,不僅仍由儲君之位懸空,甚至暗中打壓齊修。

幸好齊修苦心經營多年,不僅在朝堂風評上佳,心腹擁躉眾多,更因此仗揚名朝野,在民間備受稱頌,民意皆向,這才沒有被摒出儲君之爭。隻是嘉憲帝一直因此耿耿於懷,直到陶知影離世前,都未聞儲君之位最終花落誰家。

此刻的陶知影心焦不已,拔足向清泰觀狂奔間,她暗自祈禱曆史不要重演。

秋照被她突然的慌張嚇了一跳,跟在身後氣喘籲籲道:“小娘子…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Ψ思Ψ兔Ψ網Ψ文Ψ檔Ψ共Ψ享Ψ與Ψ在Ψ線Ψ閱Ψ讀Ψ

陶知影跑了一會兒也覺%e8%83%b8悶氣短,她停下腳步,劇烈地喘著氣平息。

身後嗒嗒的馬蹄聲傳來,長落勒停了馬。

仲冬的寒天,他抹了一把額上的津津薄汗,下馬問道:“陶小娘子這是要去往哪處?何以如此慌張?”

長落心下正苦笑,京中哪家小娘子不是一幅身嬌體貴,風吹欲倒的模樣,他還真是頭一次見到這麼能跑的女兒家。

自己不過與世子爺調笑兩句的功夫,一晃眼她就跑出了街。他此間哪裡還顧得著世子爺交代的“暗中”盯著,跨馬便追了上來。

喘勻了氣,陶知影漸漸鎮定下來,若曆史重來,憑她和秋照兩個弱質女流並不能改變什麼,她需要幫手。

正暗自盤算間,就見長落有如神降般出現。她大喜過望,上前緊緊盯著長落道:“郎君可記得秦侍郎府新認回的七小娘子?”

長落被她錚亮的雙眼盯著有些發蒙,點了點頭。

陶知影抓緊了%e8%83%b8`前的大氅:“她此刻正在這湧金城中的清泰觀探望令福公主,我方才聽得世子之言,心中陡然浮起擔心…”

見長落還是一幅不解的神情,她不由急道:“公主在清泰觀一事,知曉的人怕是不少,若是契丹派人前來脅持她於陣前…郎君認為…可會對此仗有影響?”

三殿下約莫會遲疑,但與契丹有著殺父之仇的世子爺…恐怕還是會繼續攻打。可令福公主並不是普通的皇家女子,屆時大齊軍隊怕是會進退兩難…

“陶小娘子心細如發,我這便去清泰觀。”長落抱拳說罷,便欲上馬離開。

陶知影忙叫住他:“郎君可有幫手?”

長落搖頭:“現下隻有仆一人留在城中,世子爺前去領兵,想來也已出發。”

陶知影果斷攔下他:“契丹乃蠻夷族類,儘是窮凶極惡之徒,若他們當真派人去擄公主,郎君單槍匹馬,如何能敵?且公主應是並未見過郎君,她未必願聽信於你,這一番攀扯怕是會浪費許多時間…”

說完,她又掐了掐手道:“如此…郎君先莫要著急,我與秦七娘子交好,還是先由我去觀中尋人,若歹人未至,我可先行勸得公主等人躲避。另,我於客棧房中藏了些交子,煩請郎君帶我這使女前去取來,換成銀兩後,到這城中的武館或鐵器鋪子中雇一些個身強力壯,有幾分武力的幫閒,再帶人趕去觀中;若是那時公主已不幸被擄,然郎君已有了幫手,亦可全力追擊相救…哪怕一時救不回公主,隻管與歹人纏鬥,教他們無法脫身,沒得將人擄到陣前便是。”

秋照一下撰緊了陶知影,促聲道:“小娘子,你莫不是真的要隻身前往清泰觀?這樣太危險了!”

陶知影拍拍她,安撫道:“若真有歹人,他們的目標也是公主,我隻是先去碰碰運氣…且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你一陣萬事聽這位郎君的安排,千萬不要慌。”

長落沉默了一下,也不再糾結,拱手向陶知影行了禮,便帶著泫然欲泣的秋照離開了。

第20章

陶知影也立即雇上一輛犢車趕去了清泰觀。

路上,她扯了心中的疑惑,又暗自思索了一番。

兩軍交戰已有不少時日,如契丹早有心要劫持公主,怎會等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