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的分析,一雙水潤的眸子裡全是嚴肅。
她沒有開玩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正確的。
桑禦好不容易成為南疆王,這一年來勵精圖治、為國為民,可以說到了鞠躬儘瘁的地步,好不容易籠絡了民心。
這個時候發動戰爭,隻會受萬人唾棄,失去現在所得來的一切。
安穩,自古以來都是一個國家最珍貴的地方。
能夠讓百姓安居樂業,不被戰火摧殘,才是真正的一代明君。
桑禦並不是一個冷血的人,隻是這一年他成為南疆王以後慢慢的獨攬大權,越發變得讓人陌生。
有時候安栩看著他的臉,都會努力想要將現在的他跟從前那張與世無爭溫潤如玉的臉重合。
可無論試過多少次,他都回不去了。
也許國仇家恨一直都刻在他心裡,隻是為了活到現在,拿回屬於自己的疆土,才會隱忍壓製蟄伏到現在。
或許對權力的貪婪與掌控,才是桑禦的真麵目。
安栩唯一敢確定的就是,不管東秦和南疆如何發動戰爭,北齊都不會受到牽連和影響,而她也不會有危險。
墨廷淵當她已經死了,桑禦則視她為僅有的知己,他們都不會傷害她。
所以,不論結局如何,安栩隻能儘人力聽天命了。
“就算你說的都對,可是墨廷淵曾經救我是因為你,對我而言,恩情是你給的,不是他。何況在東秦時,他屢次羞辱我,難道這不能算一種怨嗎?”
安栩撐著下巴靠在桌上,眼睛轉了一圈,靈動可愛地笑起來。
“這麼說來,他還真是壞蛋,竟然羞辱我親愛的桑大哥,不過我想你已經報複過他了。”
“什麼意思?”
“你拐走了他的皇後啊,這還不能扯平嗎?”
“……”
桑禦無言以對。
當初他在信中告訴安栩,順著墨廷淵讓他放鬆警惕,然後找機會出宮。
接下來的一切都是他們提前算計好的。
安栩感染瘟疫,那套醫書,以及那一碗假死藥都是計劃的一部分。
當然,讓墨廷淵看到的方子是桑禦仿照神醫的筆跡寫上去的。
這個計劃最冒險的在於墨廷淵會不會察覺到那張方子的異樣。
一旦有任何紕漏,隻會滿盤皆輸,再想逃走怕是不可能了。
好在安栩的演技精湛,拉扯間讓墨廷淵以為她真的死心塌地跟著他,甚至在喝下假死藥後,突然恢複的記憶,也讓他更加堅信,她是真愛,不會想辦法逃離。
也正因如此,桑禦才有機會在運送屍體的路上動手腳,悄悄用一具女屍把安栩換出來。
隻怕墨廷淵現在仍認為,自己的皇後已經死了一年。
……
東秦皇宮。
坤寧宮寢殿。
李嬤嬤退出房間,對上劉喜殷切的眼神,無奈的歎息搖頭。
“皇上還是不肯吃東西?”劉喜擔心地問。
“嗯,自從娘娘薨逝後,皇上除了料理政事,就一直把自己關在坤寧宮,後宮妃嬪也解散了,連與娘娘最像的燕如雪也被打入冷宮變成了瘋婦,隻可惜……娘娘到底是回不來了。”李嬤嬤唉聲歎息道。
“今日是娘娘壽辰,皇上怕是更加思念了吧。”劉喜也是一臉的愁悶。
房內。
昏暗的燭火搖曳,墨廷淵坐在床邊,手裡拿著安栩生前的一根蝴蝶發簪發呆。
他還記得,出宮時她頭上就戴著這一支簪子,隨著馬車前進的時候,蝴蝶翅膀不停地顫動,好像隨時要振翅高飛。
這一年,他時常在想,如果自己沒有喂安栩喝下那一碗藥,她會不會還活著呢?
他痛不欲生,每一刻都沉浸在害死了安栩的愧疚中不可自拔,若不是為了天下,為了江山社稷,他一定會追隨安栩而去,向她賠罪。
“栩栩,你在那邊還好嗎?我好想你……九弟跟我越來越親近,他天資聰慧,性格也仁義,雖然年紀小,卻已經文武雙全,是個不錯的苗子,將來我把這秦國交給他,就去找你。”
說著,他眼底湧出一滴淚,滴落在手上。
收起簪子,他視線落在枕頭旁,掀開拿出那厚厚的醫書,摩挲著發黃的紙一頁一頁翻看。
每一次看到這本書,他都會逃避似的躲開,不去看,可今天他心血來潮,想再次看看那個害死了安栩的藥方。
可當他翻到那一頁的時候,突然察覺到有不同尋常的差異。
當時他先是單獨看的藥方,而後才找到了整套醫書,所以沒有對比過兩者之間的差彆。
如今再看,才發現紙張發黃的程度不一樣。
墨廷淵腦海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淚水瞬間消失,被淩厲取代。
“來人!”
門口,劉喜立刻走進去跪在地上請安:“皇上,老奴在。”
“傳陸景琛入宮!”
“是!”
不到半個時辰,鎮南王頂著風雪一臉疲倦地來到了坤寧宮。
“皇上,不知深夜召見微臣可有什麼要緊的事?”他緊張地問。
“眼下南疆蠢蠢欲動,屢次在邊境挑釁,你之前一直鎮守南疆,這一次朕想派你前去鎮壓,另外,路過江城時,幫朕確定一件事。”
第310章 好樣的安栩,給朕等著!
“什麼事?”
“去皇後陵寢掀開她的棺槨,看看裡麵到底是不是安栩。”
“啊?”陸景琛愣住,一臉茫然。
……
一個月後。
無情將陸景琛的密函呈上。
墨廷淵打開一看,果然如他所想。
安栩的棺槨裡,的確是一具女屍,可安栩的左肩曾被狼咬過,傷口深到了骨頭裡,所以她的肩胛骨上是有被狼咬過的痕跡。
但是那一具女屍的左肩卻完好無損,分明不是安栩。
得到這樣確定的消息,墨廷淵的手緊緊攥成拳頭,兩鬢青筋都爆出來,眼底是滔天的怒火。
“好啊……好樣的……桑禦!安栩!你們給朕等著!”
……
三個月後。
天邊悄悄泛起魚白肚,天色仍有些陰暗。
南疆喀爾城。
忽然一陣狂風起,窗檻被樹枝敲響。
屋內,安栩從夢魘中驚醒,坐起身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渾身都冒著冷汗。
“巧心!巧心!”
她大聲喊道。
寢室外守夜的巧心立刻推門進來,點燃了蠟燭,上前詢問:“姑娘怎麼了,您沒事吧?”
安栩抓住她的手,渾身都在顫唞著,剛才她又夢到了墨廷淵,夢到他發現了自己假死,然後發兵攻打北齊,殺光了他的父皇母後還有九個哥哥。
那鮮血淋漓的場麵,讓人膽顫心驚。
當她看到城門上掛著十一顆親人的頭顱時,被嚇的醒了過來,即便緩和了好一會兒,仍然心有餘悸。
房間被燭光填滿,變得亮了一些,可安栩抓著巧心的手越發使勁,仿佛在努力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
巧心坐下來,護著她的身體,用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背。
“姑娘彆怕,隻是風聲。”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他……他不會這麼對我的……”安栩小聲地嘟囔著,仿佛地念叨著他。
巧心心疼不已,歎息著說道:“姑娘,要不要再睡一會兒?奴婢陪著您。”
“不睡了,一點兒也不想再睡了。”安栩搖頭,生怕再閉上眼睛會看到夢裡那可怕的一幕。
巧心服侍她起床,然後去衣櫃裡挑了一件墨藍色的厚袍。
“姑娘不睡也好,今日是您坐診樂善堂的日子,這個時辰怕已經有病人等著了。”
安栩穿上衣服,把自己包裹得厚厚的。∞思∞兔∞在∞線∞閱∞讀∞
自從心疾治愈後,她就一直畏冷。
其實桑禦早就研製出了治療心疾的方法,隻是其中有一味極寒的藥物不敢輕易給安栩用。
女子的身體本就不應該用寒涼之物,一旦用量過多,怕是難已有身孕。
安栩知道後半點猶豫都沒有。
她連結婚都不想,還懷哪門子身孕。
這輩子守著一堆錢財當個守財奴就挺好的,自己樂樂嗬嗬、無憂無慮,比什麼都強。
……
吃過早膳後,天色已經亮了。
安栩坐著馬車來到了樂善堂。
她一下車,便有老百姓們簇擁而來,紛紛熱情的招呼著。
“安神醫來了!安菩薩來了!”
“您終於來了,我今日是特意來道謝的!”
“安神醫啊,您快救救我兒子吧。”
……
清冷的早晨,街道上空無一人,可樂善堂門口卻門庭若市、擁堵不堪。
樂善堂的出動了十幾個小廝才把人攔住,讓安栩走進去。
一年前,她剛到南疆。
看到路邊有個婦女抱著孩子哭,一時不忍,便出手救了那孩子一命。
從此以後,她的名聲便傳了出去,很多看不起病的窮人,都會來這條街上想辦法遇到安栩,求她救命。
看到苦命人越來越多,桑禦直接為她開了一間樂善堂,並且定下規矩,窮人看診免費,藥錢減半。”
這麼一來,樂善堂就成了專門給窮人救命的地方。
安栩每個月有七天會在這裡坐診,每到她出診的日子,樂善堂都會變的非常忙碌。
忙了半天,不知何時外麵又下起了雪。
安栩有些累了,起身退到後麵休息,吃些午膳填飽肚子。
正吃著,突然外麵一陣吵雜聲響起,極為響亮。
“姑娘坐著,奴婢去看看。”
巧心立刻出去查看,發現是近來新開的福仁堂的掌櫃帶著一群彆的醫館的掌櫃們過來找茬兒,還踹翻了一個藥架子。
樂善堂的李掌櫃的正在與對方交涉,似乎不怎麼愉快。
“你們算什麼東西,以為自己是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嗎?在這喀爾城裡免費看診就算了,還藥錢減半,是存心不想讓我們這些醫館活了是不是?”
福仁堂的周大掌櫃挺著大腹便便,吹胡子瞪眼地吼道。
他是新來的財主,看中了喀爾城醫館稀少這一點商機。
可是樂善堂卻成了他撈黑心錢最大的絆腳石。
如果不能把安栩從這裡攆出去,福仁堂就不會有老百姓買單。
樂善堂的李掌櫃以前是跟在桑禦身邊的管家,後來南疆國覆滅就成了奴隸,一年前才被救出來。
雖然年紀有些大,可為人卻極為精明,桑禦對他非常信任,才讓他來管理這家醫館。
李掌櫃拱手,麵上是彬彬有禮的模樣,不急不躁地說道:“周掌櫃這番話,我怎麼聽不明白?”
周掌櫃插著腰喊道:“你們缺德的很,為了賺錢不惜賠錢搞同行,想把我們都逼走,然後再漲價賺錢是吧?”
旁邊的甲掌櫃也跟著說道:“對啊,你們這樣搞就是故意使壞,想要獨攬喀爾城的生意,等到我們這些醫館都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