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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與狗 鵲橋西 4358 字 6個月前

,不由得歎了聲氣。

壓低聲音,他重新提醒:“我要拔箭了,忍住。”

唐嫻斜依在他懷中,他往後一偏身,手剛抓住箭矢,唐嫻就悶哼一聲,身軀急劇顫唞起?來?。

“疼……我要找我娘,我要找我爹……”唐嫻淚水如泉湧,閉著雙眼不住地抽噎,“我要讓我爹打死?你?……”

在巨痛的襲擊下,她仿佛隻是個被人欺負的十幾歲的少女,口中不斷喊著最依戀的父母。

雲停將她身軀挪動,讓她趴在自己懷中,用帕子墊在她肩胛處後,最後看?了看?她臘白的臉,之後,沾滿唐嫻血水的另一隻手,按在了她後腦上。

“行,讓你?爹打死?我。”

言畢,他手臂一繃,指骨猛然突起?,震力將箭矢拔了出來?。

同一時刻,唐嫻身軀抖動,無力垂在身側的雙手驀然抬起?,指尖隔著衣裳狠狠抓在雲停後腰上。

而那飽含委屈的微弱抽噎聲遽然轉為高昂的啼哭,隻有一瞬,就銷了聲,取而代之的是雲停肩頭的疼痛。

唐嫻一口咬了上去。

再之後,她頭一歪,雙手垂落,疼暈了過去。

雲停低頭,看?見唐嫻麵無血色的臉頰上掛著的淚水緩慢滑落,淌到?略尖的下巴,滴進了自己被她扯亂的衣襟口。

脖頸上傳來?溼潤冰涼的觸?感,貼著皮膚浸入到?骨血裡,又混合著血水流入經脈、傳回心口,刺激著他的心臟,“咚咚咚”,一下下沉重地跳動。

雲停心中升騰起?一股無法言說的感受。

靜靜體會?稍許,他再看?唐嫻,忽地用下巴在唐嫻滿是汗水的額頭上輕輕蹭了蹭。

短暫的親昵後,他看?看?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將唐嫻背上的衣裳撕得更開,然後朝簾帳外道:“水。”

外麵的莊廉頭也不敢抬,依次把清水、帕子、止血藥和?紗布送進來?,等內裡無事喚他了,他走?出房門,還有點糊塗。

自家公子什麼時候這麼有耐心了?

被那樣罵,還能細致地為她拔箭上藥……

莊廉覺得有哪裡不對,要麼就是他錯過了許多。

房門外,雲嫋繃著小臉,啞巴垂頭喪氣,一見他出來?,全都圍了上來?。

莊廉斟酌了下用詞,道:“是外傷,應當?沒有大礙,就是得養上……”

到?嘴邊的一個月,想?起?方才隔簾聽見的自憐的淒切哭聲,莊廉的嘴巴張開又合上,最後說道:“……養上兩三個月。”

“我想?去看?看?毛毛。”雲嫋揪住他的衣裳哀求。

莊廉自己都沒瞧見簾帳裡是什麼光景,直覺不方便?她小孩子進去,就道:“她剛睡過去了,等她醒了,小姐再去看?她。”

好說歹說把人哄住了,莊廉將侍衛們又訓斥一頓,讓人把雲嫋帶去另一個房間守著,他則去善後褚陽山上的事情了。

又一刻鐘後,雲停出了房門,淡淡掃了眼啞巴,喊出了明鯉。

明鯉比啞巴更慚愧,因為她也沒反應過來?。

一是同樣因先前被抓起?的假農女,與歸來?的雲停,放鬆了警惕,二是她最初的任務是暗中監視唐嫻的一舉一動,而非保護。

危險來?臨的時候,她反應慢了。

雲停眉頭緊鎖,止住她告罪的話?,讓她進去更換被褥、照看?唐嫻。

其實雲停自己也犯了個錯,他將唐嫻抱入屋中,親自給?她上藥包紮,忘記了男女有彆。

直到?包紮傷口的時候,他才記起?明鯉是一直跟著唐嫻的,該由她來?。

已?發?生的事無可挽回,他沒再提起?,安撫過雲嫋後,去審問?了那個弓箭手。

雲停早在將人安置在這裡時,就將周圍環境刻在腦中。

看?見箭矢飛射,他迅速分析出弓箭手躲藏的位置與最佳退路,憑借著猜測盲射出了兩箭,第二箭射中了那個狡猾的弓箭手。

侍衛追過去時,人已?經拖著傷口轉移,奈何留下了血跡,還是被生擒住了。

“第一箭,登月樓上。”雲停說道。

那一箭擦傷了他的手臂。

他撿起?弓箭手用的長弓,引弓拉滿,一箭飛射,箭矢穿透弓箭手的右臂,換來?他一聲淒厲的慘叫。

“第二箭,衝著毛毛眼睛去的。”

弓箭手眼眸暴突,驚恐地搖頭,“我說,我全都說出來?……”

雲停笑,“俘虜太多,不差你?這一個。”

說罷,箭矢離弦,第二箭追風而去。

但並未射中弓箭手的眼睛,而是擦著他額顳釘在他身後的刑架上。

“我這人氣性大、心眼小,崇尚禮無不返。隻是同一日還給?你?,怕你?死?得太輕鬆了。”雲停眯起?眼,架起?第三支箭,“所以,咱們慢慢來?。”

最後便?是今日這一箭了,不致命,可以射中。

第三箭穿透弓箭手的肩胛,比今日唐嫻所遭受的更深。

三箭還了兩箭,雲停粗魯地拔出射穿弓箭手肩胛的那支箭,用沾血的箭尖在他臉上拍打了幾下,道:“放心,我這有上好的金瘡藥,你?死?不了。”

弓箭手已?痛得無法發?聲,手臂與肩上流出的血水在他腳下彙聚成一小片,血淋淋的,倒映出頭頂的蒼翠枝葉。

.

唐嫻恢複意識時,眼睛還沒睜眼,淚水已?經先一步流了出來?。

縱然少時家中遭逢大變,她也從未體會?過身體上的折磨,二十年來?,這是頭一次,直教她痛得恨不得再次暈死?過去。

她俯趴在榻上,感知到?身下墊了厚厚的褥子與軟枕,穿著的是乾淨的寢衣,至於身上的汙血,不知是被誰清洗乾淨的……

算了,性命最重要。

唐嫻想?得開,拚命忍著傷口的疼痛,眼下突然感受到?一陣涼意。

她費勁地睜開眼,看?見雲嫋趴在床邊給?她擦眼淚。

見她醒來?,雲嫋趕忙小聲問?:“毛毛,你?又哭了,是還疼著嗎?”

唐嫻痛得要死?,半點不敢動,嘴唇張合好幾下,實在沒法發?出聲音。

“你?流了好多血,睡了整整兩日,嚇死?我了……你?想?說什麼?疼了?餓了?還是渴了?我看?不懂,我去喊人來?好不好?”

唐嫻痛苦地皺著臉,好不容易發?出虛弱的聲音:“把你?哥、把他喊過來?。”

雲嫋登時扭身跑到?門口,一聲嘹亮的“哥”之後,雲停邁步進來?,順手把雲嫋關在了門外。

大步走?到?床榻邊,看?見榻上脆弱的身姿後,雲停的腳步無意識地減慢,也放得更輕,悄無聲息地靠近,靜靜坐在床邊凳子上。

從露出的覆著薄衣的肩背,看?到?唐嫻因疼痛而緊皺著的柳葉眉,眉下一雙明眸緊緊閉合,眼睫時不時抖動一下。

雲停坐了片刻,見唐嫻還未發?現身側多了個人,以拳抵唇,低低咳了一聲。

唐嫻嬌弱地掀動眼皮,看?見他的一瞬間,眼淚嘩嘩往下流。

雲停:“……”

他僵了一下,儘量溫柔地開口:“還是很痛嗎?”

“你?說呢?”唐嫻哭著反問?,聲音很弱,卻一下子把雲停問?得沒聲了。

她淚汪汪地瞪著雲停,抽泣了下,用哭腔指責:“你?隻會?坐著嗎?嫋嫋都知道問?我渴不渴。”

雲停對著她蒼白得不似真人的麵龐,沉默地站起?,走?到?桌邊端來?溫水,回到?床邊後,發?覺唐嫻不便?坐起?,動作又遲緩下來?。

他沒照顧過傷患,尤其是極其怕疼的姑娘。

生疏地端著茶盞,他慢吞吞坐在床榻邊,彎下腰來?想?把茶水遞到?唐嫻嘴邊,她又說道:“你?問?我了嗎,就給?我喂水?”

在她泉眼一樣隨時能落淚的烏黑雙眸的迫視下,雲停妥協,“……要喝水嗎?”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思の兔の網の提の供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這不是廢話?嗎!”說話?的聲音大了些,扯動肩上傷口,唐嫻痛%e5%90%9f一聲,眼淚順著臉頰再次流下。

隔著淚眼看?不清雲停的表情,隻能確定他坐在榻邊一動不動。

唐嫻肩上巨痛難忍,崩潰哭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很想?殺了我?”

“那你?動手吧,反正我也快痛死?了。死?了倒也好,省得你?再拿我爹娘威脅我……”

雲停平白遭受汙蔑,蹙眉問?:“我何時又拿你?父母威脅你?了?”

“你?敢說沒有?我都聽見了!”

唐嫻忍痛斥責,“我痛得要死?,你?卻連哭都不準我哭,還說再哭就殺了我爹娘……你?不是人!”

第35章 預感

對唐嫻來說, 人生中?最重要的唯有父母親人。

最初被雲停拿父母威脅,那是他二人立場不同,威脅就威脅吧,她無話可?說。

相識這麼久以來, 雙方對彼此的性情都有些了解, 她自認關?係已經不是那麼劍拔弩張了, 雲停還承諾會保護好她。

結果卻在她重傷神誌不清時再次用父母威脅,這讓唐嫻難以接受。

是以, 她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雲停清算。

而雲停不管是在西南, 還?是來到京城之後, 都是第一次被人這樣對待。

唐嫻重傷迷糊那會兒?,兩人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沒有人比雲停更清楚。

更甚者?,他肩上被唐嫻咬出的齒印、後腰上被她指甲抓出的紅痕,都還?保留著, 無一不能?證明當日是唐嫻對他用粗。

什麼拿她父母威脅她?做夢了吧?

雲停看著她悲憤欲絕的可?憐樣,沉默了下, 耐心解釋道:“我沒有……”

“那你是說我聽錯了?還?是我編造謊言冤枉你?”

唐嫻頰上溼潤, 滿臉的不可?思議,像在震驚他怎麼可?以這樣欺辱她一個受傷的弱女子。

雲停一忍再忍, 試圖把事情?與她說清楚,“在你受傷昏迷期間, 我從未提起你父母,反倒是你口口聲聲要?讓你爹打死我……”

“你胡說!”唐嫻既驚且怒, 淚眼瞪著雲停,“我從來不會威脅人, 你誣陷我!”

語氣篤定,情?緒憤怒,無奈她伏趴著,光是氣勢是輸了一大截。

唐嫻不服氣,心口憋著一口氣,以手臂撐著床榻想要?坐起來。

然而上半身剛離開?床榻一寸距離,肩上傷口被撕扯,傳來的痛楚讓她嗚咽一聲,哭著臉重新趴了回去?。

都受傷了還?要?被雲停這樣欺辱,唐嫻心中?無限委屈,覺得再也沒有比雲停更可?惡的人了!

“你還?說會保護好我……你就是這樣保護的?我恨死你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埋頭?抽噎幾聲,忽然感覺右側後肩被人觸碰,唐嫻下意識轉目,正好看見雲停的手正欲掀開?她的寢衣。

單薄的寢衣貼著圓潤肩頭?鬆動,唐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