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意思……”
亓星子低頭在老亓臉上啾了一口:“知道啦!爸爸!”說罷,快步往自己房間走。
“就會搪塞你老爹,”老亓在後頭笑罵,“你倒是帶個你能親嘴兒的男人回來呀!”
“會噠會噠!”亓星子在裡麵大吼。
這邊她嬉皮笑臉的喊完,轉回頭笑容就熄滅了。
“下班”的餘韻方才還在%e8%83%b8腔激蕩,但現在蕩來蕩去的,已經是苦水了。
不在繆倫那兒乾,一切不就又重新回到起點了?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眾望所歸跳出了舒適圈,可居然有被拽回來的可能,因果還都是親爹種下的。
這不是上輩子冤家是啥?
是老亓對她的情況判斷有誤,還是她對自己的情況太過悲觀,以至於在老亓看來,跟繆倫乾,就仿佛在薅一個貧苦階級羊毛,顯得她格外不厚道?
亓星子望向電腦,與它相看兩生厭,轉頭長歎一聲。
可她也沒辦法啊,地主家也沒餘糧呀!
公眾號事業還沒在副業這個位置上坐熱乎,就要回來了嗎?那種扔出去的垃圾再撿回來捧著的感覺,誰懂!
亓星子苦著臉坐下,再次打開自己寫了一半的文,往常還能順著之前寫的東西擠幾個字出來,此時卻一片空白,抓耳撓腮到哭的心都有了。
“哎!”她撓撓頭,打開手機,一眼看到大雲發來的問候。
【下班了沒?啊?姐妹!下班了沒?回到職場感覺怎麼樣呀[歡呼][歡呼]】
大雲的歡喜還停留在上一集,她真不想回,感覺一回就大結局了,還是BE。
她嘗試著回了幾個字,覺得說來話長,於是改語音,卻又張口結舌,最終什麼也沒說,乾脆跳到其他八卦的姐妹群,潛水看她們聊天。
她朋友是不少的,尤其是前些年,風裡來雨裡去,攢了不少精英小夥伴,無不是在各行各業摸爬滾打,現在不是功成名就,但好賴中層以上。
現在經濟大環境不行,大多數行業都蕭條,可看他們聊天,雖然也都在長籲短歎,卻大多是彆人的裁員和彆家的倒閉,聊到自己最慘的不過是獎金的減少,大概也能知道他們屬於穩健的那一波。
亓星子自己就是蕭條的那個,和他們已經有階級了,沒法聊了。
是以她現在也是越來越沉默,完全成了旁觀者。
但一眼瞥見有人聊到被裁的員工在鬨勞動仲裁的話題時,她還是忍不住插了句:【他們勞動仲裁請律師嗎?】
【喲!星子!】
【星子大大!】
【亓老師!】
【大大!你好久沒出現了!】
亓星子沉默歸沉默,過去的餘威尚存,在群裡也曾經是個閃亮人物,她還以為自己這話至少要發兩遍才被注意,卻沒想到立刻有人來拜山頭。
她發了個摸狗頭的表情包,引用自己的話又打了個問號。
很快有人回答了:【不用吧,有專門的仲裁庭,但是有條件的肯定會去谘詢一下。】
【不過大多數都不大仲裁,拿了錢就走了。】
【有什麼好仲裁的,鬨出事情對找下家也不好,到時候彆的公司一查,哦,是個法製咖,那肯定要考慮考慮。】
【考慮的結果就是你的情況我們知道了你回去等通知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HR了!】
但是會用法律武器維護自己權益的員工應該是你們的榜樣啊,你們自己也不是老板……
亓星子腦子裡冒出這句話,卻一個字都沒打。
她知道這些人的心態,他們在各行各業已經做到了自以為和公司上層利益共呼吸的地步,看下層員工的視角已經全然不同。
說難聽點,就是被PUA久了難以自拔。
對抗不了,那就加入。
亓星子也轉換心態,嘲諷起來:【我還以為你們這這麼多海龜,成天人權人權的,對這方麵更看重來著[狗頭]】
【哪兒呀姐,我跟你說,越是大廠,回頭搞仲裁的越少,因為補償拿得多啊,而且幾個龍頭圈子就那麼大,反而更加怕事,唯恐被拉進黑名單。】
【是的說,反倒是那些初創的,小公司,本來乾死乾活賺的少,轉頭,哢,被裁了,那一個兩個都是拚了命搞公司,恨不得去公司門口拉橫幅。】
【我前兩天就采了一個,可慘了,給公司乾了一年上了中層,剛買房子,首付是借的,貸款剛下來,工作沒了,老婆全職了半年,孩子都還不會走路,這真是全家出動,什麼找媒體啊上法院啊一通折騰。】
【判下來沒?】亓星子問。
【沒啊,哪有那麼快的,反正他們現在就想把事情搞大,就讓我們去采訪,但他們這事還隻夠個串聯,專題都做不成,太多了。他們還拉了個群來著,裡麵全是被裁員的,那些人還不敢冒頭,想讓這個人試試水先,哎。】
【怎麼想的呀,才乾一年就敢買房子還讓老婆全職。】
【是啊,我也是攢夠了首付才敢買,一點外債都不敢背。】
【我當初讓我老婆全職,她不肯,說沒安全感,我現在想想,還好她機智,否則壓力更大了。】
【嫂子英明!】
【嫂子英明![抱拳]】
下麵一溜兒排隊。
亓星子看著排隊,心裡忽然有些奇怪,曾經她可能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員,甚至現在都覺得他們說的確實有道理,但站著說話不腰疼,人在局外水自清,他們又怎麼知道當事人怎麼想的呢,他們就知道當事人當初沒想到這一天了嗎?
就像如果他們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會不會在另一個群裡說,“怎麼想的呀好好的工作不乾出去搞自媒體”,或者說“我當初也想闖一闖,但回頭覺得沒安全感,還是算了”,緊接著下麵一片“大大英明”的排隊?
人類為了追求美好生活作出的決定本就不可能百分百正確,有些人賭了,但是失敗了,可他們真的配嘲笑那些人嗎?
是不是都忘了當初得知她離職時排隊恭喜她“脫離苦海”了?
亓星子看著群裡熱熱鬨鬨的聊八卦扯家常,恍惚間感覺自己好像成了一個旁觀者,一個線人,竟然突然有了當初自己暗訪時的心情。
有趣,但又冷酷。
一邊看著,她一邊點開繆倫的聊天框,問:【你最近勞動仲裁的案子接的多嗎?】
繆倫直接回的語音,聲音有點模糊:【沒,乾嘛?】
亓星子;【你能接不?】
繆倫這回清晰了:【那個簡單,一般仲裁不就行了,乾嘛,你有朋友被裁員了?讓他自己聯係我,谘詢不收錢,讓你們法盲傳話太容易出錯了。】
亓星子哭笑不得:【不是!這不是問問你有沒有可能賺這個錢嗎!你上趕著免費乾嘛!】
繆倫連發幾條語音表達不忿:【不以為是你朋友嗎!】
【行!當然行!隻要等得起!沒有官司打不贏!有些時候越等贏麵越大!】
【但谘詢要趕緊!公司法務也不是吃素的!】
【艸!我麵都坨了!明兒再說吧!你怎麼回事?我都沒聯係你你自己找過來,這算你自願加班啊不算錢!】
亓星子:“……”§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都點開那個采訪被裁員人的記者的聊天框了,現在彆說關聊天框,關機的心都有了。
第19章 為虎作倀的繆律
第二天亓星子還是滿懷期待的去上班了。
有了下班的洗禮,她自以為對於上班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可是等到到了銀峰大廈的電梯間時,還是被眼前的“盛況”震撼了一下。
雖然說她以前就經曆過集團不同的部門和子公司為了錯峰調整上下班時間,但是電梯間還是很擠的情況。卻遠不如現在這樣,完完全全擠成了一個沙丁魚罐頭,六個電梯的電梯間,一眼望去全是人頭,這分明就是天天春運的節奏!
偏偏所有人都很冷靜,很淡定,非常習以為常!顯得她快步到電梯間猛地頓住的樣子如此突兀!以至於還有人從手機前抬頭,莫名的看了她兩眼。
亓星子很想裝作自己也很淡定,雖然她沒有打卡這件事,但本來私心裡還想有點打工人的操守,誰料現在一看,自己即使已經提早了十分鐘,還不一定能在九點半準時到達辦公室。
一個電梯燈亮了,人群艱難的往那兒擠了擠,可在門打開時,裡麵卻已經有了滿滿當當的人,裡外兩坨沙丁魚對視了兩秒,電梯門堅決又緩慢的再次關上。
亓星子:……艸,忘了還有地下車庫了。
她打心底不想擠進去,可是在又一個電梯滿載出現時,看著周圍人麻木但又透著倔強的臉,她歎了口氣,還是攏了攏大衣,一頭紮進了人堆。
上班等電梯宛如炒股,你不知道誰先到,你也不知道開盤是跌停還是漲停,甚至進去後都不知道上升的過程是一帆風順還是跌跌撞撞,炒股過程的跌宕起伏或許隻有自己能知道了。
反正亓星子這一波出電梯時,已經距離上班時間過了二十分鐘,看著身邊著急慌忙衝出去打卡的人,她站在那衣衫淩亂披頭散發,仿佛剛劫後餘生。
感覺光擠個電梯就已經耗掉她所有用來上班的元氣了。
踉踉蹌蹌的走進辦公室,酥酥的包放在凳子上,繆倫已經來了,正在往保溫杯裡倒水,耳邊接著電話。
“我的建議當然是庭前調解,對,你們的案子本來也不複雜。但按照你們的說法,對麵肯定也請了律師,你們要是覺得你們自己可以,那也可以不用我。”
他一邊冷漠的說著話,一邊把手裡的熱水壺遞給亓星子,指了指她的杯子。
亓星子比了個OK,點了點頭,豎起耳朵聽他說著,手伸進背包開始往外掏東西,電腦、鍵盤、鼠標……
電腦支架、鼠標墊、鍵盤腕托、鼠標腕托……
排線板、排線板收納盒、多功能轉接器……
頸部按摩環、腰靠、頸枕……
水杯、攪拌水杯、加熱杯墊……
繆倫一開始打電話的神色還很冷淡,帶著絲隱忍的不耐,可隨著亓星子的東西不斷掏出,他的眼睛逐漸睜大,聲音逐漸遲緩,到後來嘴角甚至都抽搐了起來,不知道是想笑還是真的無語。
亓星子掏的東西太多了,她那個燒香包一樣巨大的帆布包鼓鼓囊囊的,一眼看去並不大,可隨著東西不斷被拿出,卻還沒見變小,簡直像個黑洞。
繆倫忍不住了,這邊還在嗯嗯啊啊的,那邊伸手拉開她的帆布包,探頭看了一眼,眼睛豁然睜大了一下,抬頭看看亓星子,捂住手機,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麼,隻能鬆開手機低頭繼續道:“這個收費我們都是有標準的,如果你覺得不合適你也可以找彆人,資料你們自己過來拿或者我叫順豐到付,我無所謂,真的無所謂,你們這是打官司中算少的。”
亓星子也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