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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痛 白小侃 4354 字 6個月前

什麼幾把玩意兒,教出兒子打老子來了!”

恰逢下課鈴聲響了,早在課上就聽見動靜的人全部湧出去,霎時麵朝外的樓道裡攢動著一顆顆黑色腦袋。

簡昆還想動手,被牛沭仁一把拉回,他衝著簡營道:“人你見著了,什麼事兒回家說去,快走!彆在學校鬨事!”

說完又叫人連拖帶拽費了老大勁才把他弄出去。

電廠都知簡昆混,但沒想到他這麼混,竟連親生父親都打,一時間流言全校飛。

一班就有人感歎:“長這麼大頭一回見兒子打老子,真是開了眼了!”

另一人說:“太可怕了,他以後不會殺人吧?”

第三人道:“我以後得躲著他點兒。”

又有人說:“明兒起我出門帶把刀,萬一碰上他了,還能正當防衛一把。”

大夥兒都笑。

“閉嘴!”薛恒往桌上拍了本書:“你們知道個屁!”

簡營的出現讓四中這個百無聊賴的下午變得精神抖擻,到放學那會兒所有人都仍在熱烈討論,不過身為當事人的簡昆卻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

章玥並不想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不見的,但總有人問她,比如剛從後門走出去的薛恒,兩分鐘後他又返回,問她:“看見簡昆了麼?”

章玥搖頭,薛恒於是又走了。

後來下樓時她和牛沭仁迎麵相逢,牛沭仁扶了一把眼鏡,皺著眉頭問她:“看見簡昆了麼?”

她答:“沒有。”

走到校門口時又碰上劉岩,劉岩單肩挎著書包,正和幾個男生勾肩搭背,走路搖搖晃晃就像個街溜子。

看見章玥時他先是嘲諷一笑,接著用獅子一般的嗓門衝她嚷嚷:“小啞巴也放學了?看見簡昆了麼?”

章玥沒理他。

劉岩大笑:“還是啞巴!”

許君莉嗆他:“劉岩你跟個狗腿子似的學得還挺像啊。”

劉岩提了一把肩上的書包:“去去去!有你什麼事兒啊老巫婆。”

許君莉罵他王八蛋,然後倆人開始了追擊賽……

章玥騎車回到店裡時章湧森正在煮麵,看見她便說:“下午的事兒我也聽說了,簡昆後來怎麼樣了?”

章玥卸了書包往煙櫃上“咚”地一放:“不知道。”

章湧森看了看她:“不知道就不知道,怎麼還生起氣來了?”

章玥:“學校那麼大,乾什麼都來問我。”

“你們學校能有多大?”章湧森笑,“我就隨口一問,這也沒彆人,除了你還能問誰?”

章玥:“隨口一問我也不知道。”

章湧森:“不知道就算了,吃麵吧,吃完給王奶奶送箱奶去,她上禮拜做了手術,剛出院,一直沒去看看她。”

王奶奶是電廠老職工,樂善好施,很受人愛戴。

章玥於是吃完麵提著一箱奶就出門了,剛走到半路她就碰到迎麵而來的許君莉。

“乾嘛去啊?”許君莉問她。

她提了提手裡的牛奶:“給王奶奶送東西。”

“我剛從她家出來,送的雞蛋和燒餅,送得遲了,我媽嘮叨了半天。”許君莉說,“你趕緊去吧,我就不等你了,我媽掐著表讓我回去寫作業呢。”

倆人於是道彆。

剛走了幾步許君莉忽然回頭:“對了,你看見簡昆了嗎?”

章玥:“……我是電子監控攝像頭麼,隨時隨地都能看見他?”

許君莉訝異地揚了揚手機:“剛有幾個三班的朋友問我了,這不碰上你了麼,隨口問問。”她說著試探道,“你們吵架了?”

章玥:“沒有,我沒看見他,也沒和他吵架,我和他也不是能吵架的關係。”

許君莉點點頭:“也對。行吧,你趕緊去吧,我回了。”

倆人這才徹底各走各的。

王奶奶家住在電廠靠西,周圍是空曠的土地,土地上原來立有架線的鐵塔,後來線沒了,隻剩鐵架,架子下的白楊樹反而格外茂密,那幾棵白楊樹下有座荒廢的旱橋。

章玥送完牛奶出來時就看見一個人影佇立在旱橋上,那一刻她覺得“你看見簡昆了嗎”大概是句咒語,下咒的人多了就變成真的了。她有點兒苦惱,之後再有人問她看見他了麼,她就更難撇清了,因為她真的看見了。

簡營自從上回和討債的打架後就被拘留了,今天上午剛放出來,下午他就去了學校,他被學校攆走後,簡昆就沒回過教室。他回了趟家,那扇搖搖欲墜的家門虛掩著,門鎖早被撬開了,推門進去是空的,連客廳裡唯一的那張破沙發都沒了。

之後他就在外麵瞎逛,逛著逛著乾脆跑起步來,一路就跑到了這裡。

夕陽從前方照來,他朝氣瘦削的身姿在光影裡像極了漫畫裡豐神俊朗的人物線條。他看見章玥穿著一件半袖和校褲,馬尾高高紮起來,走路原本挺拔,看見他之後猶如被曬焉了的豆苗聳搭著腦袋時,眼裡就逐漸浮起笑意。

那座旱橋是必經之路,章玥無精打采地靠近。

簡昆拿著個空的礦泉水瓶,有一下沒一下地往欄杆上敲打著,章玥越走越近,路過他時他猛地抬了胳膊。

章玥下意識往後躲。

他的胳膊停在半空:“乾嘛,怕我打你?”

章玥沒說話。

他眼裡的玩味漸濃:“你不怕?”

章玥防備地看著他,往旁邊挪了兩步,試圖衝過去,卻被他識破,他一步跨過去,擋住她的去路。

“真不怕?”

他還是玩味地看著她,手裡的瓶子像節拍器一樣懶散又倔強地一下下敲著欄杆。

章玥蜷起手指握成個拳。

“又不說話。”他抬起瓶子往她臉上拍,“是不是打死你你也不會吭一聲?”

他動作雖輕卻充滿劍拔弩張的壓迫感,瓶子碰到章玥的臉發出“啪”的微響,但沒來得及響第二聲,因為章玥抬手擋掉了瓶子,接著前撲給與回擊。

簡昆後退,避開她的同時還穩住了手裡的瓶子。

章玥再度撲上去,他抬起另一條胳膊去擋,將好卡住她的脖子。她絲毫不後退,像個蓄力已久的猛士。

這是個極吃虧的姿勢,因為簡昆一旦使力,她彆說撲上來打人,連出氣都困難。但簡昆沒使力,他儘量用後掌去撐她的鎖骨。事實上在說完那句話時他就後悔了,那一刹那腦中閃現小時候簡營打人的畫麵,他原本打算扔掉瓶子,但章玥已經撲過來。

倆人便不相上下地僵持,彼此無法進攻,卻也毫不退讓。忽然,章玥歪了脖子,一口咬上他的虎口。

簡昆皺了皺眉,焉茄子一樣泄了力氣。

“你真是狗變的?”

他收回手,那虎口上好幾顆整齊的牙印。

直到這會兒章玥才覺得他還是那個討人厭卻又很熟悉的簡昆,不像剛才,像個頹靡的惡魔,周身散發著危險氣息,用瓶子拍她臉時幾乎以壓倒性的氣勢席卷一切。

“算了,懶得跟你玩兒。”他兩指一拋扔掉礦泉水瓶,看上去有點兒焦躁。

章玥沒弄懂,也不打算懂,隻是防備地看著他。

他也看了看她,突然又伸出胳膊,章玥下意識地抬手。

他極淡地笑了一下,朝她抬了抬胳膊,她看見他攤開的掌心裡放著兩顆棒棒糖。$$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章玥更加不懂了,當然也不可能去拿他手裡的糖。

他也沒什麼耐心等著她拿,剝開一顆塞自己嘴裡,接著粗略地將她上下打量一遍,然後朝她的頭頂伸出了手。

她大驚,捧著腦袋往後躲,但簡昆不撒手,她隻好像隻蚯蚓一樣在他手下扭來扭去,力道牽扯頭皮發出撕裂的痛感,就在她覺得頭發要被扯下來並且抬腿準備還擊時簡昆忽然鬆了手。

他又打量她一遍,看她像隻受驚的兔子一樣護著自己的腦袋,又很輕地笑了一下,嘴裡還叼著那顆糖。

接著他抬腿,慢跑著衝向越來越暗的夕陽。

章玥心有餘悸,又覺得捆起來的頭發都散了,她抬手一摸,摸到皮筋上彆著個東西,摘下來一看,是先前躺在簡昆手心裡的另一顆棒棒糖。

她明白了,她沒有被下咒,被下咒的應該是簡昆,要不然他怎麼能跟個精神分裂似的總乾這種令人窒息又無法理解的事。尤其剛才,前一秒還一副很想揍她的樣子,後一秒又塞給她糖。

她看了看手裡的糖,一度懷疑裡麵包著一顆炸/彈。

第14章 臨界點

最近廠裡又有了新波動, 有說最新的政/策是給每人發放補償款並讓他們全部搬走,也有人說會拿機構先下手,比如拆了診所和學校。

大人們有些人心惶惶, 但學生們沒什麼感受, 因為學校不僅沒什麼動靜還破天荒地迎來了一場教委檢查活動。

這場活動的宗旨是“保護環境造福未來,促進學生全麵發展”,學生們不追究什麼宗旨意義, 有個由頭能出去透透風就歡樂無比。

因為校方的經費隻夠拉兩條寫了宗旨的橫幅,租不下出行的大巴車, 所以統一安排他們步行去往秀山,即便如此也沒能阻擋歡樂的氛圍蕩滿整座山坡。

秀山並不秀, 還挺矮, 離電廠五公裡遠, 是一座沒幾棵樹木的禿山。通往山上的路也不好走, 是一條不成形的彎曲土路。

路上許君莉對章玥道:“聽說山下有條河,我們去河邊遛遛吧?”

章玥:“說搞活動, 可沒說是讓你去河邊遛遛。”

許君莉:“活動搞完了我們自己去啊,這熱的天去河邊涼快涼快,還能抓些螃蟹小蝦米什麼的。”

章玥被說動了。

許君莉走著走著忽然彎下腰:“等我係個鞋帶先。”

恰巧身後傳來一陣動靜, 章玥轉頭, 看見以簡昆為首的幾人騎著自行車飛速而來,途經之地揚起半空塵土,害路過的人捂著鼻子拍著灰不停埋怨。

章玥回頭,背對著許君莉往小路旁的大樹下走了過去。旱橋那件事後,她更加決定躲著簡昆, 以免他再像個喜怒無常的魔鬼一樣捉弄她。那天他到底沒發作, 大概是她運氣好, 可不能回回都靠運氣。

後來等人差不多都到了山頂,學校開始分發帶夾子的杆子。

“大家從這兒開始,沿著坡向下走,一直到河邊,能撿走的全都撿走!杆子不夠,先到先得,沒有的就用手!”牛沭仁大聲道。

許君莉站在土坡上用杆子勾出掛在石縫裡的塑料袋時突然醒悟道:“我當學校大發慈悲讓我們出來玩兒,搞了半天是讓我們來撿垃圾的。”

“撿完垃圾能抓小螃蟹也算。”章玥衝坡下抬了抬下巴,“你看這像是有螃蟹的嗎。”

那坡下確實有條河,但水量很少,河道旁有散落的陳年垃圾,想來河水也不怎麼乾淨,更彆提小螃蟹了。

許君莉歎了口氣。

一旁的劉岩舉著杆子當耍劍一樣揮舞起來:“撿垃圾怎麼了,撿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