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學習呢?”簡昆毫無善意的笑道。
陳蔚藍倒是皺了下眉:“你對女孩兒溫柔點兒。”
簡昆:“我踹的是門,不是女孩兒。”
陳蔚藍很輕地歎了口氣,那樣子仿佛他是個地痞無賴。
簡昆挺不待見他,他說不上陳蔚藍哪不對勁,但總覺得他不對勁。
“今天又怎麼了?”陳蔚藍問他。
他抬了抬胳膊展示血液已經凝固的那道口子:“買藥。”
陳蔚藍從櫃裡拿出一瓶碘伏和棉棒:“拿去吧,不收你錢。”
簡昆掏出手機付了款:“天下沒有白拿的藥,不欠你。”
他擰開蓋兒用棉棒蘸了藥水準備往胳膊上抹,臨了一頓,扔了棉棒,傾斜了瓶口往胳膊上倒。
藥液濺飛在桌上,章玥迅速收了草稿紙。
他看向她,眼睛裡盛著得逞的壞笑。
章玥煩透了,站起來和陳蔚藍道彆:“我先走了陳醫生。”
簡昆熟門熟路開了冰櫃拿上給李老爺子的藥,哼著小曲跟了出去。
烈日當空,不如診所陰涼。
她沒走幾步後脖頸就浸出汗意,隨手撈了一把後背的書包,那不同平常的分量才讓她猛地記起,來之前章湧森給了她一罐茶葉,是讓她送給陳蔚藍的。
她卸了書包拿出茶葉又往回走,迎麵是騎車而來的簡昆。
簡昆依然不減速,幾乎是擦著她的腿邊騎過去。他預判她會躲,但沒料到她沒躲開,隻見她打了個踉蹌,手裡的茶葉罐摔出去。
那是個挺精巧的瓷罐,罐子落在茂盛的雜草上,倒是沒碎,但身首分離,罐裡的茶葉飛了出去。
這茶是章湧森讓送貨的師傅專門捎的,挺貴,他平常都不舍得喝。
章玥感覺頭頂有團烈火在跳舞。
簡昆愣了一下,從車上下來:“裝包裡不是好好兒的,非拿出來乾什麼。”
章玥沒說話,蹲在地上收拾茶葉。
簡昆看了看她:“給那醫生的?”
她還是沒說話。
他蹲下和她一起收拾,剛伸了隻手,章玥怒號:“滾開!”
簡昆耳根子一震,心上似被什麼東西一碾而過:“……不就一罐茶葉麼,至於?”
散在地上的東西不好再送人,她篩淨了塵土,重新裝進罐裡再塞回書包。
簡昆衝她“誒”了一聲,她不搭理,並且決定從此刻意和他保持距離。
他一定是上天派來的劫難,她想。
天氣很熱,章湧森頸椎不好不便吹空調,隻開了那台立式風扇。
她回到店裡時風扇正一百八十度轉著腦袋,章湧森趴在煙櫃上睡著了,聽見動靜又醒過來。
“回來了?”他對章玥道。
章玥看了看他惺忪的眼睛:“早說你困我就不去了。”
“也沒那麼困。”章湧森抽了張紙巾抹了一把後頸上的細汗,“大中午的沒什麼人,閒著無聊就眯會兒。”
她從包裡掏出瓷罐放在煙櫃上:“還是你喝吧。”
章湧森看了看罐子:“怎麼?他不收?”
“就沒給出去。”章玥說,“灑地上了,不好再給人家。”
“怎麼灑地上了?”章湧森看了看她,“……該不會又是簡昆吧?”
她沒說話。
章湧森收了瓷罐:“我還有一罐挺好的燕麥,改天給他送過去。”
章玥:“陳醫生挺隨和的,不講究這些。”
“那也得給。”章湧森說,“人幫了咱不少,不表示一下心裡不踏實。”
她是不打算再去找陳蔚藍的,至少在簡昆去拿藥的這段日子不會再去,或者專門錯開中午的時間再去。
“你要去睡會兒嗎?”她問章湧森。
“你去吧,我眯了一會兒已經不困了。”章湧森說。
她於是從冰櫃拿了一支冰淇淋,去小屋午睡去了。
下午,化學測驗分數出來了,章玥以“長勢喜人”的分數獲得了老師當眾表揚。
許君莉和她說悄悄話:“可以啊,背著我偷偷努力呢?”
章玥輕聲道:“帶你你學嗎?”
“哪兒學呢?”
“診所,就那陳醫生,他化學可好了。”
許君莉:“你還是背著我偷偷努力吧,我一看化學公式就頭疼,一見醫生渾身都疼。”她說著興奮起來,“不過陳醫生倒是挺帥的,他有沒有女朋友?”
章玥:“沒問過。”
“你不問這你去上課?”
“我去上課問這乾嘛?”
許君莉想了想:“也是,他都那麼老了,沒女朋友也有老婆,哎,又一個帥哥命殞婚姻的墳墓。”
章玥笑,笑完感到疑惑,她和陳蔚藍認識這麼久,還真沒見過他女朋友,也沒聽說他有老婆。
“章玥。”老師叫她,“課後把卷子收去我辦公室。”
於是課後她便抱著一摞試卷走去辦公室,剛走了沒幾步就看見有個人從牛沭仁的辦公室出來。
她往邊上一閃,閃進教室前門。
簡昆摟著球像風一樣掠到後門時她又從前門走了出去。
他是來找薛恒的,每來一回勢必針對她一回。
惹不起躲得起,讓這劫難見鬼去吧!她想。
第12章 白玫瑰
李老爺子死了,葬禮辦得很熱鬨。
電廠就這麼大,幾乎所有人都去了,大夥兒深表惋惜的同時也不忘誇讚李冰一家對老爺子孝敬有加。
陳娟半跪在遺像前,哭天搶地地喊:“早知道這樣就該送你去市裡大醫院看看啊……您怎麼說走就走了還沒享上福啊……”
章玥記起章湧森說過他們在市裡也有房,心中又重複起當時的疑惑,他們為什麼不帶老爺子去市裡養病?
她看了一眼章湧森,章湧森穿著深色衣服拄著拐,眼神平靜看不出什麼端倪。
她隨章湧森上完香,又陪著他去找李冰他爸寒暄。李冰就在他爸旁邊站著,他穿著一身黑,%e8%83%b8`前彆了朵白花,眼睛有些腫。
這還是自從章玥在校長辦公室替簡昆作證以來,他倆的第一次正麵相逢。
李冰遞給她一根紅繩,沙啞著嗓子小聲道:“謝謝你來。”
章玥學著章湧森寒暄的口氣說:“節哀吧。”
從李家出來,她又隨章湧森把紅繩係在樹上。
章湧森看了看遠處:“人就像天上的雲,說來就來,又突然的去。”
這倒不像平時的章湧森。
章玥:“人家都說人死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到你這兒怎麼變成雲了。”
章湧森看著她:“晚上是星星白天是雲。”
“下雨天怎麼辦?”
“那就是雨。”
章玥想了想,瘮得慌:“您還是賣貨吧,寫詩不適合您。”
章湧森笑了笑,拄著拐和她一起往回走。
一禮拜後。
牛沭仁找到簡昆時他正拿了個扳手躺在一輛黑色轎車的肚皮下。
自從車行被砸,老板不讓簡昆再去,還讓他賠錢,他把項鏈拿去黃金典當行當了也隻賠了一小部分,就去二手車市場找了個活兒乾。
“跟我回學校!”牛沭仁朝他道。
“沒空。”簡昆簡潔地說。
牛沭仁瞪大眼睛:“你一個學生,學習才是主業,跑來這裡乾什麼?”
“賺錢。”簡昆繼續簡潔地說。
“先讀書,等你考上大學,以後畢業了有的是時間賺錢,現在跟我回學校!”↙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簡昆仿佛聽了個笑話,當即笑了出來。
“笑什麼!”牛沭仁怒道,“你不跟我走我就把這家店告了。”
簡昆:“少誆我,滿十六歲打工合法的。”
“難為你還懂點法。”牛沭仁扶了一把眼鏡,“那你懂不懂滿十六但未滿十八都算未成年,你十七,剛好未成年,未成年人保護法聽過嗎?多的是理由告他!”
簡昆拎著扳手看著他。
牛沭仁又扶一把眼鏡,自認這個角度還是很有震懾力的。
“你告吧。”簡昆又簡潔地說。
牛沭仁:“……”
眼看他又準備往車肚子底下鑽了,牛沭仁從牆角抓了個不知道乾什麼用的鐵架子作勢往車腦袋上砸。
簡昆撤出來:“你到底想乾嘛?”
牛沭仁:“跟我回學校。”
以往他逃學也沒見他這麼執著過,簡昆沒什麼耐心道:“說重點。”
牛沭仁:“學校辦運動會,你去跑步。”
簡昆看著他。
他又說:“你不是喜歡跑步嗎,跑個第一給大夥兒瞧瞧。”
簡昆:“沒興趣。”
“總得混個畢業證吧。”牛沭仁說,“大家都是要考大學的,你連個高中畢業證都沒有?”
他吊兒郎當道:“羨慕啊?”
牛沭仁太陽%e7%a9%b4直抽抽:“有獎金,你要是跑第一就推你去參加比賽,比賽拿了前幾名還有獎金。”
他沒說話,牛沭仁見他猶豫,又說:“幾分鐘的事兒,不比你乾這個好掙?”
於是當天下午他就按時出現在學校操場。
一班派章玥參加了接力賽,賽前許君莉鼓勵她:“你彆老想剛才的事兒,影響發揮。”
章玥:“我沒想。”
許君莉摸了一把近來又逐漸恢複卷翹趨勢的頭發:“劉岩這個癟犢子,乾得都是什麼事兒。”
下午比賽正式開始前,光禿的操場上三五成群地站了不少人。劉岩從教學樓裡跑來時像個中獎的賭徒,渾身張揚著極度興奮。
他手裡舉著張白色卡片,像揮舞著一件曠世奇寶,他扯開嗓門嚷嚷道:“猜這是什麼?”
有人打趣:“什麼啊,遺書啊?”
“滾犢子!”劉岩罵,“這他媽是情書!”他說著清了清嗓子讀起來,“致最美麗的你。你可能不知道三年前的那個黃昏,你坐在教室的倒數第二排,夕陽照著你的臉,你就像微光裡一朵盛開的白玫瑰……”
隨著他聲情並茂的朗誦,周圍浮起嗷嗷的起哄聲。
有人笑道:“劉岩漿你能耐啊,還會寫情書了,還微光裡的白玫瑰,微光是啥玩意兒啊?”
大家哄笑。
劉岩:“不是我寫的,彆打岔!聽著!”接著道,“你可能不知道每逢秋天,當你騎著車從我家樓下經過,秋風拂起你的發時,你就像林中飄搖的仙子撩撥著我的心……”
劉岩:“你可能不知道……”
“這人智障吧,啥也不知道。”又有人打岔道。
劉岩:“嘖,誰再打岔我就乾誰啊。”
那人立即捂了下嘴巴。
他繼續:“你可能不知道的事還有很多,但關於你的一切,我都知道。我擔心對你坦白會破壞我們之間的友誼,所以我把自己變成盒子,小心翼翼珍藏著對你的感情。但最終我還是決定說出口,因為我快要走了,臨走之前我想大聲告訴你……”
他念到這兒突然卡住,因為脖子漲紅的李冰像個赴死的戰士一樣去搶他手裡的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