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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之後 霧十 4237 字 6個月前

師父,由師父帶著進行口傳手授式的指導,既是傳道受業解惑,亦是一種責任到人的管理。作為這一屆監生中的第一,詹大理所當然被分到了儀製司從五品的黃員外郎手下,其他人的師父都隻是六品的主事。

但由於今明兩年禮部需要籌備的大型活動太多,人手嚴重不足,這一屆的師徒製就不再是一對一,而是一個師父帶好幾個弟子。

詹大在聽說這個改變時,心裡就是一個咯噔。

然後,果不其然的在黃員外郎的弟子裡看到了楊樂。同一個師父的弟子,在外人看來就是一個團體的,做的好了一起誇獎,做不好了一起挨罵,他們天然是一個共同體。

但想也知道的,一個小組一起做某件事,就總會有人偷懶摸魚,有人什麼都不懂還仗著背景頤指氣使,亦或者有人隻有嘴上說得好聽,在上級麵前把自己吹得天上有地下無的,但實際上根本沒什麼真本事,一直在竊取、壓榨小組裡其他成員的勞動成果。

楊樂就是這個“有些人”,他還不是其中的某個,而是所有特質的集大成者,天災級彆的存在。

偏偏他還特彆無恥,犯錯的時候甩鍋一流,得表揚的時候搶功搶的仿佛整個小組隻有他一個人在努力。

詹大自然是不可能吃這種虧的,但與他同為黃員外郎的其他弟子就沒那麼幸運、也沒那麼聰明了,最近大家對楊樂的非議越來越大。最可怕的是,楊樂還會倒打一耙,他搶先去和黃員外郎告狀,說其他人背後中傷於他,毀了他的清譽。

“哈,他楊樂什麼時候還有清譽了?”甚至攀扯到了他們這是不利於內部團結,那大帽子扣的,全然忘記了大家生氣他的原因是他先惹到了彆人。

也不對,楊樂不是忘了,他就是故意的,一個既無恥又惡心的人。能吵得過就吵,吵不過就開始硬掰,用各種荒唐可笑的所謂大道理來試圖從道德層麵壓製彆人,反正錯的隻可能是彆人,不可能是他。

“他多無辜,多可憐,多倒黴啊,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全世界都在針對他。”詹大反諷道。

詹大這麼生氣的原因,倒也不是單純的為彆人打抱不平,而是因為黃員外郎拿詹大當齋長,黃大人平時比較忙,有什麼事都是單點找詹大傳達。現在內部出現這種不夠團結的聲音,黃大人就希望詹大能夠儘快解決。

他不問緣由,也不關心對錯,隻希望不要被禮部的其他同僚看了笑話,要求這些監生能安安生生的完成整理檔案的任務即可。

簡單來說,在詹大這裡,沒完沒了的整理檔案都不算什麼煩惱,真正的煩惱是人際交往。尤其是還有個攪屎棍楊樂在場的時候。

絮果卻有不一樣的想法,他提出了一個新穎的理解角度:“既然黃員外郎不關心是非對錯,也就是說他不僅是不關心楊樂耍手段,也不關心你準備怎麼解決這件事。”詹大現在是整個禮部監生裡的領頭羊,他想收拾一個孤立無援的楊樂還不容易嗎?

詹大:“!!!”

“實在不行,你還可以去拜訪葉侍郎啊。”絮果用胳膊肘推了推旁邊的葉之初,“也不需要你真的去求葉侍郎做什麼,就是去衙署的時候正常拜見一下咱們好朋友的爹,對吧?”

扯個虎皮才好做大旗嘛。

“葉子的阿爹肯定不會介意的呀。”

“對!”葉之初百忙之中從卷子裡抬頭,篤定的點了點,他爹雖然在家裡對他非常嚴厲,但在外麵的時候,尤其是他的幾個朋友麵前,總會格外的給麵子。

因為……他的朋友真的不多,他娘當年回京時聽說他交到了好幾個朋友時,臉上的驚喜是做不得假的,這些年也一直在致力於替兒子維係和朋友之間的關係,有些時候看上去甚至會比葉之初還要上心。他爹在這件事上可不敢和他娘吵。

詹家兄弟的“職場”吐槽告一段落,絮果這才有了閒心,倚在二樓包廂外紅色的憑欄上,往一樓大堂看去。

本該人聲鼎沸的大堂,如今鴉雀無聲,因為總有新花樣的望仙樓,最近推出了一個新風尚——口技。在大堂中心的舞台上,幾個水墨的山水屏風之後,坐著一個青色長衫的書生,搭配手邊不少道具,發出了惟妙惟肖的聲音。

其實今天絮果他們約的地方不是望仙樓的,隻是詹家兄弟聽說了有口技表演,想著朋友們一定喜歡,才臨時換的地方。

事實也證明確實換對了,絮果和葉之初都很喜歡。

“京中有善口技者……”絮果背起了古文。

但也就這一句了,後麵根本想不起來。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時候學這篇古文的時候,絮果就已經在好奇怎麼才能見識到這樣驚豔四座的口技。如今總算得償所願,就是和他想象的有點不一樣。

屏風隻能遮擋住大堂裡聚精會神的觀眾們的視線,卻沒辦法擋住來自二樓的俯視。絮果站在這裡,把書生的賣力表演看了個一清二楚,為了發出某些特定的聲音,絮果感覺那個書生都要原地變形了。某個角度,甚至讓絮果想起了小時候看到的耍牙,死去的噩夢突然開始攻擊他。

絮果忍不住就想去扯身邊的好友,然後才想起來今天聞蘭因說有事,難得沒有參加集體活動。

說真的,對於聞蘭因的突然缺席,讓早已經習慣了兩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狀態的絮果,一時間都有些不太適應。

不過很快老天爺就把聞蘭因又送到了絮果眼前。

詹家的雙生子同時對絮果道:“絮哥兒快來看,那是不是……”

兩人此時一個在包廂裡邊的軒窗旁,一個在絮果旁邊能看到酒樓大門口的圍欄邊。很顯然他們看到的不是一樣的東西,卻是一樣的驚訝。

絮果最後選擇了先找詹二,因為詹二說他看到了聞蘭因。

望仙樓的前後都是商鋪,也就是雍畿很有名的涇河夜市,沿著河道兩旁林立著各色讓人眼花繚亂的買賣。絮果對這邊最大的印象就是有一家賣蟹粉酥的特彆好吃。

不過,聞蘭因進的卻是一家門頭隱蔽的書局,有專人引路的那種。聞蘭因戴著黑色的冪籬,一副不想被人認出來的樣子。但不巧是那個冪籬就是絮果送的,上麵有一個很特彆的雙麵繡,技巧十分罕見,當初還是是詹家兄弟幫絮果聯係的繡娘。

也因此,詹二一眼就認出了冪籬之下的聞蘭因,因為他是絕對不可能把絮果送的東西讓彆人碰的。

當然,也是因為經常陪聞蘭因出入各地、保護他安全的北疆小哥,此時就守在書局門口,進一步佐證了剛剛進去的那人隻可能是聞小王爺。

“他這是去買什麼啊?買個話本不至於這麼神秘吧?”

絮果幾人有經常買話本的書鋪,就在國子監旁邊那條胡同的第一家,市麵上什麼流行的話本都能在那裡找到,他們和老板已經很熟悉了,完全沒必要繞到涇河夜市來買書。

“還是說……”詹二給了姍姍來遲看熱鬨的詹大和葉之初一個眼神,打趣道,“他其實是要買那種比較特彆的書?”

“怎麼特彆?”絮果和葉之初都沒反應過來,齊齊好奇的看向詹二。

反而鬨得詹二有些不好意思。

最後還是詹大急中生智:“就是龍鱗書啊。”準確地說,應該叫龍鱗裝、旋風葉,是一種十分特彆的裝裱工藝。需要一頁一頁地把書頁像葉子一樣錯落有致地黏在底紙上,這樣在翻動起來時書頁會鱗次旋轉,宛如巨龍盤旋。

“哇哦。”絮果不疑有他,不僅相信了,還挺想見識見識的。他心想著,怪不得蘭哥兒說今天有點事,必須得自己親自去辦呢,他也想看看這麼特彆的書!

葉之初也跟著點了點頭,他是真的喜歡書。

詹家兄弟:“……”救命。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聞蘭因又出來了,天知道他為什麼能這麼快。詹二倒是挺理解的,他第一回也差不多,根本沒敢看書上的內容,小臉通紅,全世界都能感覺到他的不對勁兒。最怕的就是遇到熟人。

然後,絮果這個大熟人,就已經開心的在二樓朝著聞蘭因揮起了手。

哪怕隔著冪籬,詹家兄弟都能感覺到聞蘭因的窒息,偏偏絮果還像沒事人一樣招呼聞蘭因趕緊上來,來一起聽口技,順便分享一下他到底買了什麼書。-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聞蘭因:“……”

聞小王爺還能是買什麼書呢?他當然是來買斷袖話本的啊。他默默攥緊了手中根本不敢假他人之手的書卷,心想著,他寧可現在被馬車撞死,也要留清白在絮果心裡!

幸好,老天爺還是憐憫他的。

在聞蘭因邁著一步比一步沉重的步伐走進望仙樓之前,他先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司徒淼。今天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巧,就聞蘭因和司徒淼沒來,結果他倆前後都被好友抓了個正形。絮果迎上來正準備開口,聞蘭因已經先一步用蟹粉酥堵住了絮果的嘴。

其他人也得到了一樣的封口費,隻不過蟹粉酥是絮果這兩年的摯愛,不是其他人的。聞蘭因來涇河夜市這邊總會看上去一視同仁的給所有人買,實則根本不管他人的喜好和死活。

雙生子和葉之初也習慣了,就怎麼說呢,聞小王爺從小到大都這樣,偏愛偏的明目張膽。

絮果被外酥裡嫩的點心懟了滿臉,兩腮像倉鼠一樣迅速鼓了起來,一邊嚼著點心,一邊順著聞蘭因的手,看向了熱鬨人群中的一對璧人。

司徒淼正在和一個穿著女學衣裳的小娘子並排而行。

這也是詹大剛剛在門口看見,想招呼他們來看的。

犬子有情況!

第104章 認錯爹的第一百零四天:

五個少年就這樣開始了狗狗祟祟的“跟蹤”,沿著涇河夜市,一路從望仙樓門口跟著司徒淼跟到了昭明橋下。

司徒淼在武功方麵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能力,在六人組裡僅次於聞蘭因,放在過往的任何一個時候,他早就該發現他們了,但是他沒有。

這代表了什麼,懂的都懂。

絮果幾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見司徒淼沒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也就撤退了,沒再繼續打擾。他們悄悄地走,一如他們悄悄的來,隻是在最後埋伏在了司徒淼回將軍府的必經之路上,隨時準備和他們的好朋友展開一場談心。

司徒淼騎馬回來時,五人組正在茶水攤上吃餛飩。

彆問為什麼茶水攤賣餛飩,大啟的夜市生意就是這麼內卷,包子鋪還有可能賣魚頭泡餅呢,主打的就是一個跨行取利、出其不意。

不得不說,司徒將軍府門口的這家茶水攤上的小餛飩是真不錯,攤主經營了很多年,雖是小本生意,卻很舍得用料,皮薄肉多,餡料豐富,簡簡單單的醬油湯底裡放了不少香油。一口下去,味鮮湯亮,熱氣騰騰。絮果幾人從小吃到大,至今都沒有吃膩。

他們一邊喝著餛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