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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之後 霧十 4232 字 6個月前

娘子攔住了,她說:“我這裡不供長生香,也不設靈牌。”因為她還寄希望於絮萬千能一如她當年突然出現在她麵前那樣,再次突然的回來。

連亭:“……”哈?

他現在終於明白聞來翡說的吳大娘子有點瘋是怎麼個瘋法兒了。

吳大娘子也沒期望於彆人能夠理解。甚至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等的人不會回來了,可她還是總在試圖求神拜佛,祈求那份微妙的希望。

兩人就這樣在佛堂裡展開了彼此心知肚明的對話。

一個想讓吳大娘子去對付中原鏢局,一個知道他想讓她出手。

連亭表示:“羽卒跟我說我們沒有證據,無法取信與你。我也實話實說,我確實沒有證據能夠證明中原鏢局與柱子勾結,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柱子死了,我能提供的也隻有他的屍骨下落。”根據王氏兄妹的口供,連亭找到了葬著柱子的亂墳崗,確定了對方真的死的透透的。“但我覺得你並不是那種需要百分百證據的人。”

隻有好人才需要證據才能行動,這些條條框框的約束與規則,成為了他們的道德準繩。沒有說這樣做不好的意思,但……

誰說他們是好人來著?

吳大娘子笑了,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但不得不說,連亭這話確實說到她心坎兒裡去了,她和絮萬千最大的不同就在於絮萬千是個好人,她不是。

她隻相信誰負了她,她就要誰死!

隻是……

“我確實不需要證據,但我需要你能說服我:中原鏢局動手的理由。”吳大娘子問連亭,“你知道她的遺囑是什麼嗎?”

“我想我應該知道。”

年娘子去世前的區域劃分更像是一次分家。因為她已經想到了人性的貪婪,她與所有的掌櫃約法三章,她可以讓很大一部分的利給他們,這是他們這些年辛苦跟著她應得的。但與此同時,這次“分家”後,他們不能再動絮果的東西。

在絮果沒有長大前,這些掌櫃從年娘子手中接管過的生意裡,會有三到五成會作為絮果應得的分紅。

當絮果徹底長大後,也就是他們真正分家的時候,他們不用必須聽從於絮果,也不用一直綁定在一起,他們所有的生意都可以和絮果商量著劃分。但最低的底線是不能讓絮果繼承少於現在分家時的錢。

畢竟所有的生意都是絮萬千的,她不否認在她去世後的發展是彆人的功勞,但至少一開始的台子是她搭建的。

她隻希望在接下來的十幾年內,能收取這些掌櫃對這個“台子”的一些合理租借費用,以及,在十幾年後兒子成年時,能把她最初的產業留給她的孩子。

在聞來翡看來,再不會有比年娘子更好更大方的東家,這些東西本就是她的,她去世後,自然該全部由少東家繼承,不管是這個台子還是未來的利潤。他們不過是給東家打長工的人,怎麼能有來臉窺覬少東家的東西呢?

可主弱而臣強,就像現在的小皇帝也隻能任人擺布一樣,絮果也遠沒有她娘的號召力。

人性之惡也比聞來翡想象的要可怕得多,這些拿了東家好處的人,不僅沒有被安撫住貪婪的內心,反而不知足的想要更多。她想過十幾年後人心易變,會有人不舍得交出自己掙來的財富。但她沒想到,娘子屍骨未寒,就已經有人迫不及待想要把少東家賣個好價錢。

而既然他們不義,那就彆怪她替少東家反悔。

這些人根本不配支配娘子留下的這個台子,什麼三成五成利的,在聞來翡看來,這些全部都應該屬於少東家。她一樁樁、一件件都替絮果記好了,就等著怎麼重新吞噬掉這些人,好把東西原封不動地讓絮果來繼承。

“但中原鏢局本身的台子就是自己的,”吳大娘子給連亭分析道,“他們和年娘子合作時差不多要給五成利,娘子去世前承諾他們隻需要給少東家三成。”

鏢局走鏢講究的就是一個誠信當先,他們已經少了兩成利,再耐心蟄伏個幾年,買賣就又會重新合法的回到自己手裡,而且是比過去要壯大不知道多少倍的那種。何苦還要吃力不討好的參合到這件事裡?就不怕失了信義而徹底無法在這行裡立足嗎?

第78章 認錯爹的第七十八天:

連亭這些天其實一直都在思考中原鏢局動手的理由。

說實話,這個問題和之前的“柱子為什麼沒把絮果的容貌交待給楊黨”一樣令人費解。但是當這兩者結合在一起之後,卻反而負負得正,讓連亭茅塞頓開。他覺得它們擁有一個共同的答案。

——有讓他們為此不顧一切的更大利益。

“這個利益大到超越了中原鏢局的名聲、未來發展,甚至超過了柱子的生命。”對於後麵這個說法,連亭其實是持保留意見的。畢竟在他看來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會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當然了,他兒子除外。

隻是怎麼想都隻有這個理由能說得通了。把一切的不可能都排除,那不管剩下的有多荒誕,都是真相*。

吳大娘子的突然轉身,也讓連亭意識到他真的猜對了,至少他說到了點子上。

在正麵對上吳大娘子之後,連亭才發現她是女性裡少有的高挑。小麥色的肌膚下,是一看就很結實硬朗的身材,戴著的半張麵具被刻意製作成了很猙獰可怖的邪麵,搭配著她身上撲麵而來的彪悍氣勢,莫名就給了人一種極大的壓力。

幸好,連亭早就已經在喜怒不定的先帝麵前鍛煉出來了,眼睛眨也不眨,淡笑始終掛在臉上,麵對吳大娘子的審視仍能遊刃有餘。

吳大娘子確實在打量著眼前這位傳說中心狠手辣的東廠督主,風姿都美,精致皮囊。

這三年連亭的外表變化不大,他正處在人生的巔峰階段,不管是顏值還是身體,氣質卻明顯要比初出茅廬時的鋒芒畢露要收斂了許多。但這樣的連亭反而讓吳大娘子更加警覺忌憚,因為她覺得他的危險就宛如一口波瀾不興的古井,深不可測,隨時都能暴起傷人。

連亭麵帶微笑繼續道:“具體是什麼利益我就不知道了,但能讓一個人違背良心的原因不就是那些嗎?要麼自己太缺了,要麼對方給得太多了。”

功名利祿,不外如是。

中原地區和華北地區的兩個大掌櫃,既是合作關係又互相防備。因為他們代表的是不同的兩股勢力。華北地區的靠山很明顯——楊黨。連亭一直猜不透的反而是衝在最前麵的中原地區,他們看上去不像是投靠了誰的樣子,但如果單乾……

到底是多大的利益才能如此打動人心?讓他們連命都不顧了?這都有種邪教的感覺了。

吳大娘子嗤笑出聲。

不是因為連亭猜的相去甚遠,而是他猜對了。可不就是邪教嗎?在吳大娘子眼中,這些人就是魔怔了。她一直都很懷疑中原鏢局,對連亭說的那些話也不是真的要他給出什麼理由,隻是想測試一下連亭到底是不是一個合格的合作對象。

目前來看,他合格了。

吳大娘子也就順勢對連亭坦白了一些東西:“他們以為年娘子搞的那些裝神弄鬼的手段是仙法。”事實上,有不少人都懷疑,但中原鏢局無疑是其中信得最瘋的。

連亭:“……”什麼?

年娘子在早年用過一些江湖騙術,不是為了招搖撞騙,隻是想震懾宵小。作為一個常年行走在生意場上的女人,在年娘子還沒有特彆成功的初始階段,她是很容易被人瞧不起、被人欺負的。事實上,哪怕是在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後,仍有不少人會在不了解的時候輕蔑於年娘子的性彆。

這種情況在如今大啟這個風氣下是不可避免的,年娘子想要獲得正常男性商人在商場上應有的尊重,要麼比彆人更狠,要麼就隻能另辟蹊徑。

年娘子的選擇就是用鬼神之說來讓彆人害怕。△思△兔△網△

什麼憑空拿出來東西,亦或者把一堆貨物變沒,最嚴重的時候還動用了火器,製造了地動山搖的效果。

在剛開始做生意時,這些神神鬼鬼的手段是絮萬千用的最頻繁的時候,吳大娘子最早跟在她的身邊,曾一度是她最有力的幫手。事實上,如果吳大娘子想,她現場就能給連亭露一手,什麼符籙染血,清水結冰的,都是她跟年娘子學剩下的。

連亭沉%e5%90%9f片刻,隻能道:“你們當年也是不容易。”作為一個在宦海沉浮的太監,連亭對於年娘子當年的處境是非常能夠理解的。

“錢難掙,屎難吃,誰又容易呢?”吳大娘子反倒不覺得這有什麼,她早就麻木了。

等後麵生意越做越大,能夠威脅到絮萬千的人越來越少,她的這些“神通”也就幾乎絕跡了。隻一點讓吳大娘子奇怪,絮萬千替那些真正的大客戶保管的錢財,是實實在在的原地消失了。她不清楚年娘子是怎麼做到的,也無意深究。畢竟絮萬千的想法一個接著一個,彆人想不到,不代表她想不到。

但架不住就是有人相信年娘子有什麼仙家手段。

連亭懂了。

他本還以為這裡麵會涉及到什麼複雜的權力陰謀、朝堂鬥爭,萬萬沒想到就是很純粹的封建迷信。說實話,這聽起來荒謬極了,但仔細想想又確實能說得通。楊黨想要錢,而中原鏢局想成仙。他們目的不同,這才能夠合作。可也是因為目的不同,合作的很有限。

連大人甚至講了個冷笑話:“單從這個角度來說,楊黨的格局有點小了。”

吳大娘子也很給麵子地笑出了聲,她對中原鏢局和楊黨是一視同仁的厭惡,在和連亭確立了一致的仇恨目標後,兩人很快就達成了合作共識。

連亭需要吳大娘子對付中原鏢局,而吳大娘子需要連亭幫他擋住楊黨在朝中的勢力。在大啟,光有錢是行不通的,吳大娘子就嚴重缺乏朝堂上的人脈。

說實話,這點也挺奇怪的,年娘子當年想要做大做強,少不了官府的扶植。而廉深當時還是個弟弟,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為什麼年娘子去世後,吳大娘子不去聯係年娘子舊日在朝堂上的盟友呢?

當然,連亭也就是想想,他並不會問,因為他覺得吳大娘子肯定也不會回答他,他們目前的合作還是很淺層麵的。

連亭對於吳大娘子的很多行為都沒做要求,隻一點,他希望能在今年六月份之前結束這件事。

因為……

六月一日是絮果的生辰。

連亭想送給兒子一個與往年不同的生日禮物,他覺得拿回四分之一或者二分之一的遺產就很不錯。

“說起來,你要不要見見絮哥兒?”連亭覺得絮果肯定是很想見到吳大娘子的,小朋友非常念舊,對他阿娘身邊的一切都帶著天然的懷念。

吳大娘子卻搖頭拒絕了:“我不和他有任何接觸,才是對他最大的保護。”

連亭微微一愣,他還以為吳大娘子的暗中觀察是為了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