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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之後 霧十 4218 字 6個月前

一個孩子最好玩的地方之一,他的喜歡總是如此直白又赤誠。

踏春這種熱鬨又怎麼可能少得了不苦呢?隻不過他並不住在連亭這邊,而是隨他娘一起住在長公主的彆莊。在這天上午送完絮果之後,大師就帶著狐獴一家先一步直奔了湯山,睡了一整天,如今正是精神飽滿、活力充沛的好時段。

不苦一進門,就迫不及待露出了身後的花車。

說是車,其實更像轎子,四麵沒有遮擋,隻有一個用四柱支起來的、鮮花如蓋的頂棚。連亭之前把他做過的撐花夢也和不苦說了,不苦當時就在琢磨他怎麼好像在哪裡見過。如今總算想了起來,這不就是他娘以前很喜歡的花轎嗎?

這其實是雍畿前些年的流行,貴女、小郎君們都很喜歡在踏春時,乘坐這樣花香四溢的轎子出行。惹眼又漂亮,就像裝點著一整個春天。

不過,用賢安長公主的話來說就是:“野花裝飾可以很費錢,也可以不費錢。當然容易流行。”

好比她早些年轎子上的花,就是她自己帶著駙馬、兒子和一眾婢子采的,紀駙馬不僅是個書法家,還在插花方麵頗有造詣。總能把長公主的花轎裝飾得又好看又有格調,讓人以為是請了什麼工匠大家所做,算是長公主在相對“清貧”的歲月裡,少有的既不花錢又能出風頭的好時候。

後來花轎不流行了,長公主也就漸漸不再插花,卻一直把轎子留在了這邊的莊子上,如今又被不苦從庫裡翻找了出來。不過,他可沒他爹的閒情雅致,是花錢雇人給重新插的花。

畢竟他現在有錢了嘛。

雖然紀老爺子的房子沒有買下來,但連亭也沒有毀約,他真的給了不苦一筆足以買下東城一套小院的銀兩。紀老爺子的事能成,不苦在裡麵出力頗多,這是他應得的,哪怕他自己有可能都不知道。

也因此,不苦雖然最後還是沒能拿回分紅使用權,但他最近依舊可以過得很大手大腳。

“怎麼樣?哥們夠意思吧,成全你的每一個夢想。還不快來試一試,狗剩……”有些賤,不苦大師他是一定要犯,“……他兒子。”

絮果總是很給麵子又捧場,立刻開心地跑了過來。

在不苦大師哄著孩子上了花車後,他就親自牽著鹿,帶小孩在院裡玩了起來,嘴裡還不忘和在一旁圍觀的連爹叭叭:“說起來,你們住進來之前讓人檢查莊子了嗎?”

連亭挑眉:“怎麼?”

“你沒聽說?我淑安姨母的莊子之前冬天的時候進了人啦。”不苦的八卦其實也是剛從他娘那兒聽說的,但完全不影響他現學現賣,“你們東廠不行啊。”

這個時候他又知道是你們東廠,而不是我們東廠了。

“我知道。”連亭不是嘴硬,他是真的知道,隻是他沒怎麼在意,因為他當時更關注的是尋找絮果爹娘,“準確地說,應該是秋天就進去人了。淑安公主不愛在莊子上住,也不派人留守,發現不了實屬正常。”

淑安公主是賢安長公主的妹妹,雖然賢安長公主是景帝的幼女,但其實是嫡幼女,她下麵還有幾個庶妃生的妹妹。如果說賢安長公主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隻有長公主的頭銜已經夠慘的了,那她同父異母的妹妹們就更慘了,是在小皇帝登基後才終於有了該有的公主頭銜與食邑,以前是半點體麵都沒有的。

“嘖,現在的人啊,真是膽大。總之,你也小心點,聽說我姨母的莊子被翻得可亂了。”不苦心有餘悸,總怕進來什麼歹人。

連亭卻更詫異了,這和他知道的可不一樣啊。

不等連亭再問,聞蘭因就已經抱著一隻自行虎跑上了門:“絮哥兒,快看,我姑母送了什麼?給你玩啊。”

聞蘭因迫不及待想和絮果分享自己得到新奇玩具,一進門就直奔鹿車而來,卻因為終於湊近看清了絮果此時的樣子,而被衝擊了個大腦一片空白。在仿佛快要融化的陽光中,仙童一樣的絮果,正從一片姹紫嫣紅中探出頭來。

他比繁花還可愛。

第39章 認錯爹的第三十九天:

絮果邀請了好朋友與自己同坐花車。

聞蘭因則分享了新得的自行虎。說白了,這其實就是一個發條玩具,也是大啟最近幾年才流行起來的。

這玩具始自江左的年娘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起,總有奇思妙想的年娘子,就開發起了玩具領域的支線研究。其中最受歡迎的,便莫過於這種隻需要上好發條,就能宛如生者一般動起來的機關傀儡。

絮果在老家的時候,擁有的最多一類的玩具就是這個。從自行虎到自行獅,甚至還有自行船和自行人。

“什麼是自行人?”不到七歲的聞蘭因真的很難拒絕這些。

“就是像木偶一樣,但能捧著花瓶、茶具行動自如的小人。”絮果恨不能當場從荷包裡掏出給好朋友看一看,但是不可以,至少現在不可以。絮果歎了一口氣,他已經從荷包裡拿出了太多東西,再拿就不好編了。而他答應了阿娘的,絕對不能把他和阿娘拉過鉤的秘密告訴任何人,“要是翠花姐姐或者我的包裹找回來,我就能給你看了。”

“你的包裹?”

“對啊。”絮果把自己當初入京時在城外的遭遇,繪聲繪色地給聞蘭因講了一遍,講到緊張的時候,兩個小朋友還會一起倒吸涼氣,可以說是非常投入了。當然啦,故事的最後總會有一個好結局,“我找到了阿爹,阿爹則找到了那些打劫過我的人!”

他爹超棒的!

“那翠花姐姐呢?”

絮果垂下頭,看起來有些難過:“阿爹說,翠花姐姐去找我阿娘了,但我知道他在騙我。”絮果隻是不知道該不該戳穿阿爹的謊言。

聞蘭因懂了,這個翠花姐姐大概也和絮果的娘一樣去世了吧。他同樣經曆過這些,很明白那些大人會編怎麼樣的瞎話來包裝死亡:“他們總會說些自以為我們聽不懂的謊話來糊弄,可我們隻是小,又不是傻。”

“對啊,對啊,”絮果深有同感的點點頭,“明明我阿娘都說了,她去的那個世界隻有她能去,誰也去不了,不然她就帶我一起走了呀。翠花姐姐怎麼可能去呢?”

聞蘭因:“……”你這話,我沒辦法接。

隻有不苦大師一臉無奈地望天,他一邊繼續牽著鹿在院子裡繞圈,一邊心想著,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和鹿一樣聽不懂人話?

比起稀裡糊塗的小傻蛋絮果,不苦大師對連亭替孩子找人的事知道得更多些。連亭真的儘力了,但那個所謂的翠花姐姐既沒有畫像、也沒有真名,行蹤更是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而絮果口中所謂搭了他們一程進京的柱子哥,更是查無此人。

要麼是對方隱藏得好,要麼就是翠花等人根本沒和絮果說實話。

連亭更傾向於後者的猜測,他倒也能理解他們這樣小心的原因。如果絮果真的是梁有翼的孩子的話。據說梁有翼的妻子手段非常狠毒,弄死了梁有翼好幾個小妾和她們所生的孩子。翠花怎麼謹慎都不為過。

隻是連亭並不死心,已經安排人一路順著江左進京的城鎮路線往回逆推了。他不相信對方帶著一個孩子進京,真能一點痕跡都不留下。

但怕絮果等著急,連亭才暫時告訴絮果翠花姐姐去找他娘了。如果以後能找到翠花,那就是翠花姐姐從阿娘那裡回來了,如果找不到……那就是阿娘太喜歡她,留在了自己身邊。畢竟絮果至今還堅信他娘沒死,隻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生活。

萬萬沒想到,絮果這套“隻有阿娘能去的世界”的邏輯還挺自洽,不苦心想著,他得趕緊讓狗剩再編一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那邊連狗剩還在和小皇帝鬥智鬥勇。

小皇帝是跟在弟弟的身後不緊不慢進的門,隻是這種穩重成熟的氣質並沒有維持多久,就此地無銀地暴露了:“連伴伴,好巧啊,你們也來踏青?”

連亭:“……”陛下,您這個演技可彆說是我教的。

自從意識到小皇帝在照搬他的育兒經教導弟弟後,連亭其實就有意識地開始模糊自己當下的行程了。說還是會說的,隻是不會說得很具體,類似於“自己這日旬假要帶兒子去湯山踏青、前一天晚上就走”什麼的,是絕對不可能提的。

怎奈小皇帝總有辦法。作為所有朝臣的頂頭上司,連亭這種無關痛癢的親子行程,隻要小皇帝想知道,就一定會有人多嘴。

當然啦,也是因為連亭沒想過連這種事都需要大費周章的瞞。

既然“打”不過,那就加入嘛。晚上篝火炙肉,白天臨水飲宴,人多了也熱鬨,連亭如是安慰自己,順便化被動為主動,再次對小陛下進獻“讒言”:“馬上就是三月三了,想必陛下屆時既要舉行祭禮,又要主持芍藥宴,恐不能再帶世子參加祓除畔浴。”

祓除畔浴,是上巳節一個很重要的活動,簡單來說就是人們相信在這個時候的河邊洗個大澡,可以祛除災病的晦氣,讓接下來的一年都隻有健康與好運。

隻是在河邊沐浴終是不雅,北方的三月又春寒料峭的,祓除畔浴在雍畿的權貴中間就漸漸演變成了禊飲,也就是曲水流觴之類的活動。可連亭來自鎮南,幾乎是大啟最南端的鄉野之地,在他六歲入宮前的每年三月三,祓禊修潔仍是當地最受重視的活動。當然啦,他們也不是真的洗澡,而是用佩蘭點水。

哪怕在雍畿生活了這麼多年,連亭也忘不了這個來自老家的習慣,他自己怎麼樣無所謂,但他希望他的兒子每一步都走得風光順遂。

如果一定要在河邊點水,那怎麼想都是能在河流的上遊會更好吧?

而湯山最有名、流經整個山脈的澄泉,便起源於湯山行宮。陛下如今自己主動送上了門,連亭焉有不替兒子謀福利之理?

小皇帝不疑有他,北疆也是有祓禊活動的,隻不過在更為苦寒的北疆,大家就不是沐浴,而是冬遊了。每年都有無數身體健碩的北疆漢子,像下餃子一樣地跳入護城河,有越遊越健康的,也有上來連連打噴嚏還非要嘴硬自己沒有風寒的。

據說他父王當年降敕北疆時,也帶著侍衛身先士卒地跳過,而等在岸邊給他遞巾帕的,正是他的母妃。

連小皇帝所上的北疆泮宮,都有小雞崽子體格的學子跟著湊熱鬨,小皇帝有次差點也和大家一起跳了,雖然最後還是被王府的長史哭著喊著給攔下了吧。但至今回想起來這段時光,小皇帝仍覺得頗為有趣。

小皇帝一聽連亭說三月三就想岔劈了,他一邊摩拳擦掌,一邊又有點擔心阿弟的身體:“那就安排大家跳一下?不過會不會有點涼啊?咱們改跳溫泉吧?從哪兒跳?行宮的宮殿感覺不夠高啊。”

連亭:“???”

等兩人好不容易把兩地不同的節日風俗掰扯明白,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