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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說:“還沒開啊。”也不知想什麼,後叫明忠把窗戶開了。

寢殿旁立著的皇子皆說天寒,請父皇小心保重身體,外麵寒風如何如何。秦皇後和一眾妃嬪倒是沒勸,秦皇後反倒說:“聖上是想看看外頭景致了,單單看看不礙事的。”

禦醫就在寢殿外候著呢。

皇子們便閉了嘴。

太監明忠早早開了窗戶。

天豐帝要起,秦皇後攙扶,慢慢的到了窗戶邊。如今是春日,外頭卻蕭瑟,半點春意也無,遠處枝頭還裹著冰霜。

去年冬,天大寒,華都城竟是下了雪,更彆提各地鬨了雪災,天豐帝派大臣賑災,而後發落原先的官員,是勞心勞力,伏案許久,等年過後,災情穩定了,看著上報的折子百姓損傷不嚴重,這才緩了緩鬆了口氣。

開年之後沒多久,天豐帝便一病不起,早朝已經推了又推。

“關上吧。”天豐帝說。

明忠上前關窗。天豐帝立在原地許久,像是忘了要做什麼一般,他不動,後頭周圍環繞的妃嬪、皇子便也立在原地。

“傳召,召北安伯入華都。”

許久天豐帝像是想到他剛要說什麼一般,發了口諭,明忠躬身應是,卻沒立即離開,等了幾秒,天豐帝又說:“都來,都來。”

“喏。”太監明忠這才離去。

至於聖上‘都來’是什麼意思,想必北安伯知曉的。

天豐帝發完了旨,便擺擺手,不管是皇後妃嬪還是皇子皇女全都趕出去了,吩咐旁邊太監,“叫子同來。”

“喏。”

便匆匆請了溫大人前來。

宮裡娘娘們心照不宣臉上愁容先跟皇後請辭,之後各回各宮殿,心中想,聖上怕是不行了,自是憂心忡忡。而八位皇子,有的激動,有的忐忑,有的緊張,有的蓄勢待發隻等那一日……

不知父皇想傳位給誰?

秦皇後一切看在眼底,隻跟兒子說:“你近日浮躁了些,回去給你父皇抄抄平安經祈福。”

“母後,孩兒知道了。”六皇子心裡先是一驚,他表現的這般明顯嗎?後見母後神色淡淡,便應上,先回去抄經書了。

自六皇子走後,秦皇後才徐徐輕輕的歎了口氣。

這是她生的,知子莫若母啊。

皇位誰不想?不想的那是自知無望。秦皇後想到聖上種種手段,即便是做夫妻十多年,可她心中知曉,若是關乎大華,什麼夫妻之情,皆可拋。

當年娶她,也是因背後的秦氏一族。

秦皇後想到土改律法,秦氏一族是第一個響應的,做了靶子,被各個氏族嘲笑,那些日子,即便她是皇後,在宮中也是艱難。

好在都扛過來了。若是聖上忌憚秦氏,她……秦皇後想到史書有記載,怕新帝年幼母族勢力太大,便要新帝母妃一同陪葬。

秦皇後做好了殉葬準備了。

第五太後還是前車之鑒,當今聖上很是厭惡太後母族把持朝政的。秦皇後心裡一片寧靜,死不可怕的,都到了如今這會,若是她兒子不做皇位,換做旁人,尤其是四五皇子,背後母族可是被削了土地的大氏族,到時候她和皇兒也沒什麼好下場的。

唯有掙一掙了。

這一年三月北安伯收到了旨意,攜著全家赴華都,因為過去十年,大華修了水泥路官道,車馬好走了許多,路上也輕便快速些。

不到五月時,北安伯一家便到了華都。

聖上直召。

岑越見到天豐帝時,心裡大驚,五六年前見過一次,那時候聖上看上去還如壯年一般,這次再見,老態龍鐘不說,臉上還有病氣和倦意。

“坐。”天豐帝很是親近。

齊少扉想給聖上請脈,天豐帝豁達,說不著急,先坐喝喝茶,朕許久沒見你們了,咱們敘舊一二。

“臣領命。”

“果然是許久不見,都同朕生分了。”天豐帝玩笑話。

北安伯夫夫便也笑,齊少扉說:“好久不進皇城,在鄉裡懶散慣,怕失了規矩,讓聖上笑話了。”

“哈哈,朕不笑你,朕是羨慕你們,鄉裡田園生活,閒散痛快。”天豐帝是真感歎羨慕一二,又說:“不過朕忙慣了,真閒散了,也不習慣。”

岑越道:“聖上勤政,大華萬民之福。”

這話說的真心實意。

當今聖上勤勉,能聽諫言,%e8%83%b8襟開闊。岑越能成北安伯,大華能通水泥官道,都是聖上讚許同意支持的。

這一日,天豐帝同北安伯夫夫在殿中聊了整整一下午,臨到最後,宮門落鑰時,天豐帝還意猶未儘,不過讓明忠送北安伯散士出宮。

忘了給天豐帝診脈。岑越剛想說,便見阿扉給他搖搖頭,當即是心裡一驚,這就不太好了?

齊少扉未說話。

倆人做夫夫這般久,早已默契。岑越想到天豐帝年輕時曾中毒三年,後來徹底清了毒,之後天豐帝勤勉,兢兢業業,耗著精氣神。

“聖上知道。”齊少扉道。

岑越點了點頭,以前他們來時,阿扉給聖上請脈,天豐帝便欣然同意,今日卻推開了。

不知是害怕他們知曉龍體具體情況。還是知道大限將至,不想多費什麼精力希望再治了。

之後天豐帝召北安伯夫夫入宮時日多。

岑越發現天豐帝愛回顧以前,也愛聽民間的事情,便說一些桃花鄉的風土人情,他所說也不是奉承天豐帝,是真真切切的話。

“去年冬,連著下雪,當時也怕雪災,一入冬天氣是否異常,其實種田的百姓最能察覺到了。”

“鄉裡有水泥、青磚工廠的,家家戶戶日子過得好,這些年房屋蓋了,孩子娶妻生子,又另開了地基,如今鄉裡比以前還要大和熱鬨。”

岑越又說到雪災前,“鄉裡人檢查過屋子,要是房頂不成了,牆體鬆動了,先買水泥青磚能修的修,不成了還有石柱再加固加固。”

“沒什麼傷亡的,就是冬日太冷了,好在也有炭火,可能就菜少。”

去年大棚菜都凍死了七七八八。

二苗心疼壞了,但也沒說點了火盆暖大棚——那會鄉裡都是先緊著人的,菜什麼的少吃一口不礙事,賺不了多少銀錢也沒什麼。

人命重要的。

“那是你們桃花鄉富裕,朕聽說鄉裡宛如世外桃源,家家戶戶院子蓋的好,到了春秋兩季,還有府縣郡城大官貴族驅車前往玩什麼采摘,夏日時還會去避暑。”天豐帝說。

岑越笑說:“聖上是沒去過,若是去,一路北上,凡是經過的村莊,您就知道,百姓日子過得不錯的。”

“可能有些地方是沒桃花鄉富裕,不過家家戶戶都有餘糧和銀錢的,治好也好,都是太平景象。”

“臣最早時是個果子商賈。”

天豐帝點點頭,“朕記得,齊家果園。”

齊少扉便也笑。岑越說:“臣記得有一年帶阿扉去府縣看病,第一次外出,那會更早,在青牛鎮上,驅車到豐禾府縣要五日路程。”

“天熱,我和阿扉都沒經驗,他那會還病著。”

天豐帝眼神便帶著笑,沒有打斷,知道北安伯是疼惜齊清越,什麼病,那是癡傻如孩子。@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天熱,我們趕路,短短日子從鎮上出發,多是荒涼的雜草野地,好不容易碰見一村子,也是小小村落,臣記得花了銀錢問村民買了隻雞燉,補添補添油水,她家婦人殺雞燉雞時,小孩子瘦的瘦骨嶙峋,眼巴巴站在灶屋外吸著鼻子聞香氣。”

“婦人便驅趕,不讓進來,怕孩子鬨,怕我們生氣。”

“雞盛出來,絲毫沒漏下什麼,村民淳樸,不敢貪似,隻是不洗鍋,添了水熬了雜糧稀粥,小孩說粥很好喝,好香啊。”

天豐帝笑意便淡了,像是能想到那婦人一家子所受貧苦。

“那時候日子,尤其是地裡刨食的莊稼人,一年艱辛,真是清湯寡水填個半飽肚子,臣那時也不過是個小郎君,沒什麼能力,見了艱辛貧苦人家,隻能感歎,日子大多這般,一家人沒病沒災就好了。”

天豐帝麵容嚴肅了些,點了點頭:“百姓最是艱辛。”

“是。不過現在日子好了,是聖上勤政也是聖上愛民如子。”岑越說:“我娘家哥嫂在青牛鎮底下村子,逢年過節也會回去,臣剛說的那戶人家,後來繞路停留時,差點沒認出來那村子。”

“哦?”

岑越:“村子人多了,房屋蓋的也好了,再借那家婦人灶屋時,牆上掛著風乾的肉,糧缸裡都是糧食,五穀豐登,雖是還舍不得麵粉白米白麵,可見我們時,招待的是白麵,炒菜放了肉片。”

“初見時五六歲的小丫頭,那會長成了大姑娘,我們吃時,他們自家也吃,同樣的肉片菜色,堆著碗冒尖。”

天豐帝麵色動容,臉上灰敗的神色好像也多了幾分精氣神紅潤,說真好啊。

“再往北,長山郡。”岑越繼續說:“我那時候不怎麼走商了,不過我朋友薑二苗,就是彎刀的阿爹,他還是喜歡跑,那邊更北,冬日漫長,說現在日子過好了,街上流民乞兒都少了。”

天豐帝說:“還有乞兒?”

岑越點了頭,“聖上,大華地大,百姓多了,總是有艱難些的,不過我聽二苗說,他給乞兒塞包子,乞兒跟他道謝,說不要包子想要一些藥材,後來才知,長山郡內有安置乞兒的安堂,隻是安堂孩子多,有些缺幾味藥材……”

這些閒聊,天豐帝愛聽,哪怕是有不好的,天豐帝聽了便凝重些,而後徐徐歎氣,“朕看不到天下無乞兒之日了。”

“聖上,大華根基您打的穩,土改後,既是乞兒流民,到了一定歲數,也能領了荒田,衙門給發種子,來年隻要清繳了種子即可,緩一年糧稅,聖上諸多利民惠民政策,如今百姓豐衣足食安居樂意,已然是太平盛世了。”

天豐帝聽到根基穩,隻覺不夠,望著北安伯夫夫,“朕有八子,兩子皆是皇後所出。”

一位元後舒皇後,一位現如今的秦皇後。

岑越聽這話,頓時:……難不成國家下一位繼承人是誰,還讓他答嗎?這不是要命題了。

“聖上您繼續說。”齊少扉道。

天豐帝點了頭,沉思一二,“長子、二子才學平平,三子性情柔軟,四子魯莽,五子脾氣大,六子欠缺幾分穩重,七子八子不做考慮。”

“朕屬意立嫡。”

可嫡子有兩位。那便是三皇子和六皇子了。

六皇子今年才十三歲,是欠缺幾分穩重,這年歲在這兒呢。岑越心想。

看來聖上有意立三皇子了?

天豐帝看向北安伯,“朕打下了穩固的江山根基,若是想天下無乞兒,以北安伯所見,選何秉性?”

岑越做北安伯以來,一直都是小心謹慎,皇家選繼承人這事,不該他多嘴說誰的,隻是天豐帝看他時,目光碰撞,岑越一些官話便說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