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1 / 1)

個不停,岑越隻能一遍遍拍著阿扉的背,一張口聲也是啞的,“我爸媽在我十三歲那年車禍去世的。”

“我也好想好想見他們,有時候想,不如那次車禍我一起死了,一家人都在一起,活著太難了,我太想太想他們了。”

“大伯家不是我家,我就開個小飯館把院子守住,客人來來往往,可還是空蕩蕩的。”

爸媽在,那院子才是

“我沒家了。”

岑越說到這兒,眼眶是紅的,淚珠滑落到發絲中,他抱著阿扉,說:“我以為會見到他們,沒想著來到了這裡,遇到了你。”

“越越不哭。”齊少扉哭的抽著抬手給越越擦眼淚。

岑越嗯了聲,感受著臉上的手指,摸了摸阿扉的頭發,他可以說許多安慰的話,說阿扉的娘在天上守著阿扉,說人都有一死,以後會相見,說人死了變成星星月亮,一抬頭就能看到天上的親人。

這些話,他父母去世時,同學、朋友、親人安慰他都說過。

岑越什麼都沒說,隻是抱著阿扉,低頭親了親阿扉的額頭,“以後就是咱們了,不離不棄,一起生活……”

齊少扉像是小獸一般,聲聲的叫著越越,抽著鼻子。

兩顆靈魂,好像在這個時候融到了一起,明明年歲不同,記憶不同,來自不同的地方,卻緊緊的綁在了一起。

第二日,兩人眼睛都腫著,齊少扉那眼睛都不能看,聲都是啞的,小孩子嘛,哭的慘。岑越看完齊少扉的,覺得自己應該能見人,他就是小小哭了下。

昨晚沒忍住,齊少扉哭聲勾起他說了他的事。

好在大崽睡醒了,什麼都沒問,應該是昨晚哭狠了,稀裡糊塗的記不得吧。

昨天發生的事,大院子母子雖是挨了罰,但齊老爺對小院也沒什麼好臉色和表示,並沒有安慰齊少扉——

岑越不在意這個,看阿扉也不在意。

也是,大崽連他爹說什麼話都不想記。

劉媽媽是打聽到了,知道了老爺生氣罰了大奶奶和齊少修覺得很解恨,不過一看郎君不說昨日事情,便叮囑梅香也彆說了。

灶屋裡,梅香點點頭說知道,又說:“三少爺哭過,郎君眼睛怎麼也是腫的……”

“估摸是郎君疼惜三少爺,一道哭了。”劉媽媽感歎道。

這日晌午用過飯,照舊午休時。

齊少扉巴巴貼著越越,主動脫了外衣上床,小孩子語氣高興說:“阿扉要給越越暖床!”

岑越:“……”天氣這麼熱,暖個什麼床。

“你往裡頭睡。”

“阿扉知道,阿扉不擠越越~”

第28章 要不是二苗

話說昨日,二苗背著竹簍出了鎮子,才想起來,誒呀一聲,臉上儘是懊惱,說:“忘了說我姓薑了,叫薑二苗,家裡住在大廟子村。”

“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見。”薑二苗回頭望了眼背後,方向就是齊家,齊家三少爺的夫郎,叫岑越。

他把這個名字牢牢記住。

大廟子村離鎮上略近一些,走回去腳程快了,那就一個多時辰,要是慢點那就兩個多時辰了。薑二苗走慣了山路,尋常不到晌午就能回家,今個卻慢慢走。

岑夫郎說了,他腳上傷沒好利索,讓他慢慢走回去。

是了,他還年輕,肯不能留病根,成了瘸子。

薑二苗自顧自的想著,要是他家裡人知道了,指定會說弟弟/阿哥倔脾氣怎麼還知道聽勸了,稀奇。

走了會,薑二苗摸摸懷裡的銅錢,因為鼓鼓囊囊一包,他一個人就沒裝過這麼多的錢,老覺得聽起來銅板和銅板撞的叮當聲,這要是人多了,肯定有人知道他裝了錢的。

可不成。

薑二苗環顧了一圈,臉上一笑,擼著袖子就上手,是薅了一路的豬草回去,豬草放在背簍裡,錢袋子丟進去,再給上頭蓋著豬草,這麼一來——

他原地蹦了下,半點聲都聽不見。

於是等到村了,薑二苗是灰頭土臉身上粘著草、灰,臉臟兮兮的,太熱了,出了汗,他隨手扒拉了下臉,臉可不就臟了,背上還是滿滿的豬草。

大廟子村大,聽聞最早是三個村,村口地勢高一些的土坡上有一座大廟,裡頭供奉的是土地公,村裡老人說,早年間鬨災,地裡乾旱的厲害,沒什麼吃,就圍著大廟的三個村地裡還能長出一些豆子來,勉強吊個性命不至於餓死。

因此傳出大廟有神靈,三個村都想求大廟庇護,也不敢起爭鬥,慢慢的時間久了,三個村叫什麼外人不喊了,全都叫大廟子村了。

“薑家的,這都晌午了打了這麼多豬草?”

村口閒聊說話的嬸子阿婆打招呼。

薑二苗就停下來,一一叫了人,說:“我早上進鎮上給人家送山裡野果子,耽擱了這麼多天,果子也不好了,唉。”

“回來沒啥事,薅了豬草,比沒啥強。”

村裡是藏不住事,就是誰家孩子放個響屁,沒一會隔壁都能知道說起來。薑二苗前段時間進山摘那酸果子,說是進鎮裡賣,村裡都知道。

大家夥是暗地裡瞧著、看著,那酸果子就那些點,酸不溜秋的又小,有啥吃頭,還賣到鎮上去,誰家不開眼了買這個?白跑路,費工夫腿都能走細了。

沒人會覺得薑二苗靠這個賺銀錢,就是賣也賣不下幾個錢。後來薑二苗還真賣了,回來一說,就賣了個幾文錢,沒敢多要,眾人唏噓,還說:看吧,沒說錯吧,費那功夫乾啥。

這會看薑二苗灰頭土臉喪氣模樣,就知道沒賺啥錢。

有嬸子可憐二苗說:“聽你娘說,去摘果子腳還扭了,你說你還跑這麼遠的路送什麼野苗子。”

“我跟人家說好了,總不能不給。”薑二苗撓撓頭,說:“大娘嬸子們,我先回去了,晌午還沒吃餓的慌。”

“快去吧,這孩子。”

“誒呦二苗跟他爹一樣,都是老實頭。”

“我瞧著薑家遲早是要分家,薑老大是老實頭,可也不能不管他孫子吧,聽說孫子病一直沒好利索,他奶都不給掏銀錢,攥的緊咯。”

“又不是沒孫子,薑家娃娃多,薑老太不稀罕吧。”

“那麼大一家子,該分家就得分,你說老大孫子都有了,還不分家這是乾啥啊。”

“乾啥?當然是指著老大一家乾地裡活了。”

“可憐了。”

“不過話也說回來,薑老頭老太命倒是長,瞧著還精神著呢。”

薑家人多院子大,地方敞快,雖是泥瓦房,不過前後左右都蓋了屋。就是村頭人說的那般,薑家沒分家,薑老頭老太一共生了七個孩子,活下來五個,一個外嫁女,剩下的全都是兒子。

薑二苗是老大家的,他家住在靠裡的側屋。他有一個大哥,一個妹子。大哥成婚不到三年,侄子一歲多,前些日子侄子受了寒,一直沒好利索。

沒分家,那就是田裡莊稼、養豬養雞換的銀錢全部充公。

薑老太是個過日子特彆省的人,但凡貴價點的糖、油、鹽,那都是鎖起來的,每到點做飯了,再來親自開了鎖,多少油,多少麵,都得在薑老太眼皮子底下放。

這麼過下來,薑家其實不窮的,是大廟子村的大戶——田地最多,因為男丁不少,力氣大,女眷也多,菜園都比彆家大,養的豬雞,村裡誰家養豬是五六頭的養?

沒那個精力照顧那麼多豬。

按理說,薑老太平日裡摳一些就算了,但重孫子病了,怎麼說也得給銀錢看病吧?孩子才一歲多,不看病耽誤下去咋辦。

就是薑老太不給,老大家也該藏私,不可能全交公了吧?○思○兔○網○

剩了,他爹就攢了四十文錢。薑二苗一路回家,聽背後村裡人磕牙聲,在心裡說。

奶每次都說,他家事情最多,又是大哥要娶妻又是蓋屋,還要擺席給聘禮錢,大房花的多。他爹也這麼認為,那是口袋有一文錢都要交出去。

薑二苗以前也這麼想,他爹兄弟四個,他家是花錢多些,聽著像占了公家的便宜。所以喂豬養雞,他也是勤勤懇懇,多乾一些。

現在想,他三個叔也都成家了,奶疼三叔四叔家的,私下裡光他瞧見奶給四叔家娃蛋吃,就好幾回了。那照奶這個說法,雞還是他多伺候的,四叔還占了他的便宜呢。

“你可是回來了,你說你一個哥兒,沒嫁人,彆老往外頭跑了,要是被拐走了,找都不知道去哪找你去。”

薑二苗喊了聲娘,說沒啥,“我模樣又不俊,沒事。”

“拐子誰看你俊不俊,能乾活能生娃娃就成了。”薑母說了聲,又說:“沒事就好,灶裡給你留了饃,快去吃。”

薑二苗抓了下背簍,想了下,最終還是沒跟娘交代實話——他爹老實頭,對家裡是不藏私,他娘也是一般,任勞任怨的。

上次賣野果子的十文,就是給侄子抓藥,他娘拿著都戰戰兢兢,燙手一樣,怕被奶發現了。

那神色,他都能看出不對勁,更彆提阿奶了。

不過十文錢頂個啥,連著家裡四十文,買一些尋常草藥,豆豆還時不時的咳——

“我嫂子呢?”薑二苗問。

薑母說:“去河邊洗衣裳去了,你彆管你嫂子了,趕緊吃飯,你跑出去大半天,你奶一會得生氣。”

“氣啥,我又不是去玩的,還打了豬草回來。”薑二苗小聲咕噥,其實他也是怕阿奶,要是說這話讓爹聽見了,得打他。

可薑二苗心裡不滿越來越多了。

“我先去把豬草卸了。”薑二苗背著豬草去了後頭,尋機會先把錢袋子翻出來,藏在了自己炕頭枕頭裡。

他和三花睡一個屋。

三花沒在,估摸看豆豆去了。

大人乾活,娃娃看小娃娃,在村裡很正常的事情。

薑二苗把豬草拌了,喂了豬,雞舍收拾了,還碰見了他阿奶,阿奶看活都乾完了,才沒罵他,隻說以後不許亂跑了。

“誰家哥兒野的往山上跑,鎮上跑,老大家也不知道管管,以後怎麼尋婆”薑老太越說聲越大。

薑二苗學著他爹樣,低頭不吭氣一臉老實挨著罵。薑老太罵了幾句,“……真是跟老大一個樣,打都打不出個屁。”然後走了。

一直到傍晚,下田的人回來了。薑母下午和三個弟媳在灶屋做飯,因為家裡人多,吃的也多,薑老太每次開鎖拿東西都要罵,說是討債鬼來的,吃的這麼多。

那男人乾苦力活,不吃飽沒法子啊。

可沒人敢說。

兒媳婦兒們當沒聽見。薑老太罵罵咧咧,指揮,打飯的時候誰碗裡乾一些,誰碗裡稀一些,都是薑老太說的算。

不乾活不下力氣的人少吃些,乾輕省活小孩娃娃吃那麼稠乾啥?薑老太盯著下勺子,裝好了飯,豁了口的碗端到院子桌子上去。

娃娃女人一桌,乾活的男人一桌,這桌上東西實在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