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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山河劍 退戈 4345 字 6個月前

禮。

“不知先生親臨妖境,怠慢了。”

林彆敘笑著與他回禮。

傾風正在回憶她打著九尾狐名號做的諸多事,算不算得上“得罪”二字,麵不改色地與狐主互相抱了下拳,算做招呼。

狐主看向貔貅,意味深長地道:“不曾想,映蔚城主也會選擇追隨先生左右。”

“我雖不如狐主你機詐權變,可也懂什麼叫千載一時。好事情哪裡容得從長計議。”貔貅昂起頭,精明地說,“妖境五座大城,狐族感念舊主,必然是要擇從先生的。謝引暉本就出自人境,又與陳傾風淵源頗深,還連人主都拐到昌碣來了,自不必說。犀渠隻能怪自己,倒行逆施,為惡太過,輿圖換稿是既定之事,區彆不過在於早晚。既然如此,我若不先你一步,哪裡能占得首功?”

狐主見他一臉得意,失笑說:“那你又何必與我傳信,向我求助。”

“那是另外一回事!”貔貅擺擺手,“何況我傳你口風,你卻未能及時趕到。可惜了狐主,昌碣都打完了,你此時才來,撿不到什麼值錢的了。”

傾風看他眉飛色舞的模樣,忍不住道:“忘了把你介紹給狐狸,你們可真是親兄弟,一樣的……”

她把險些脫口的“傻”字咽了下去,顧及狐主在場,生生改成:“討人喜歡。”

狐主雖多年不見自己親兒,可光是旁聽方才那一陣對話,便知狐狸心性全沒什麼長進,不知是怎麼從自己窩裡出來的。

但見其生動活潑,精神煥發,也無彆的指望,心下已極為欣慰。

唯獨有些遺憾道:“我兒竟然才修出四條尾巴。看來這些年他是無心修煉了。”

傾風跟林彆敘都不敢隨意開口。

狐主見人二人表情古怪,問了一句:“怎麼?”

“狐狸初到人境時,確實是吃了不少苦。”傾風斟酌著說,“後來他仗著自己有三條尾巴,在界南橫行無忌,一統群妖。”

狐主有種不詳的預感。

傾風端詳著他臉色,小心翼翼地說:“後來他屢次去界南找陳冀挑釁,被誤當成是一凶犯同夥,斷了兩條尾巴。”

狐主:“……??”

傾風無辜地看著他。

林彆敘接過話題:“陳冀師徒已引薦小公子去先生座下受習,先生傳了他幾十年氣運,加上小公子的過人天資,想來很快便能望塵追跡。”

第171章 千峰似劍

(何況我耿耿忠心,不曾叛主。)

貔貅聽著狐狸在人境那堪稱波瀾壯闊的遭遇,摩挲著下巴道:“還以為他是個憨傻的。怎麼聽起來,竟是個人物啊。”

狐主的表情有輕微的變幻,不過很難叫人看出什麼情緒來。他沉穩的麵龐喜怒不顯,依舊溫文爾雅地說:“能得陳冀與先生的庇蔭,也算是那小子的造化了。”

僅憑狐狸的性情與修為,能在人境活到今日,隻是斷掉兩條尾巴,已是屬實幸運了。

那狐崽子從小便不知“安分”兩字是什麼意思,生起氣來恨不能將腦袋拋出十裡地外,渾身上下隻剩個“膽”,闖下的禍事估計遠不止傾風所言那三兩樁。

且平生最是記仇。看他今昔在陳氏混得如魚得水,不曾怪罪陳冀,想也知道當初被斬斷尾巴是他自己皮癢活該。

狐主扶額道:“罷了,不必管那小子。是老夫待他過於寬縱,以致於他性情輕率無束,慮不及遠,看是落難人境也不知收斂,叫人斷了兩條尾巴都長不了教訓。這十幾年裡能安然如故,多虧於陳氏在界南的庇護。此恩老夫記下了,若能有幸見到尊師,再向他當麵道謝。”

祿折衝在人境掀風鼓浪,都不曾將狐狸抓回妖境要挾於他,想也是因為先生與陳冀替那小魔頭擋了風波。

那皮狐還上躥下跳折騰個不停,至今能活著喘氣,真是大道好生了。

看來是個講道理的人。

傾風扯起唇角朝他笑了笑,繃緊的腿部肌肉也放鬆下來,滿嘴熟稔的瞎話:“狐主言重了。狐狸是晚輩的朋友,也算是我師父的半個徒弟,全是自己人,哪裡稱得上庇護不庇護。”

狐主眸光溫和朝她頷首,說:“老夫真身尚在百裡之外,先且告辭。今日晚間再敘。”

他離開前多看了白重景一眼,沒有開口,卻是彆有深意。大抵也不信任這隻立場不明的重明鳥。

長空飛鳥掠雲,虛影倏然消融於光色。

“沒打起來啊?還以為能有場好戲呢。”貔貅失望地拍了下腿道,“這老狐狸也忒沉得住氣,失蹤了十來年的兒子叫人欺負了都能忍得下,換做是我,如何也得打一架再說。”

他不大高明地挑唆道:“也或許是這身虛影不好施為,奈何不了你們,等他真身率兵到昌碣,就要變臉找你算賬了。”

傾風沒理會他這拙劣的手段,隻是回憶著方才的對話,意猶未儘地道:“說來,還沒見過先生,不知先生傷勢如何了。也沒看見袁明跟柳望鬆。張虛遊若是在刑妖司,這樣的熱鬨哪能少了他?”

她將視線緩緩從鏡子移到貔貅臉上。

還沒開口,貔貅已破口罵道:“你想都彆想!陳傾風,你又沒給我好處,就想讓我給你賣命。你知道我的血有多珍貴嗎?!”

白重景更是乾脆起身,朝下方一跳,化為原形飛遁而逃。

“你看!”貔貅斥責說,“狗都嫌你這樣的,三歲小孩兒都沒你討厭!”

傾風:“……”

這人的一張嘴真是好會說話。

林彆敘見他二人又要開始互逞口舌,說:“你們若是清閒無事,我這裡還有許多彆的安排……”

兩人回頭看他一眼,虛偽玩鬨的表情突然變得情真意切起來,惡狠狠地瞪著彼此,挽起袖子,邊罵邊朝下方跑去。

“有本事過過招,你該不是怕了吧?”

“誰會怕你?今日但凡輸你一劍,我往後再不帶陳氏的名號出門!”

“好狂的口氣,走!”

兩人叫罵著,轉眼間便跟瘋兔似跑沒了影。

紀從宣從高台走下,準備回城主府審閱剩下的公文。街角那群早已等候多時的熟悉麵孔跟著攢動起來。

小妖們想上前同他搭話,可還沒走近,便被紀從宣身邊的修士按著兵器嚇退,躑躅在原地不動。

紀從宣抬了下手,示意修士們稍候,主動朝前走去。

小妖們見他出現,反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打好的腹稿與滿腔的疑問也在忐忑中清空出去。

紀從宣笑著說:“怎麼?當真不認得我了?”

昨日花妖收回妖術,紀從宣便恢複了本來的麵貌,小妖們看著他那張全然陌生的臉,著實不敢相認。

紀從宣摸了摸側臉:“莫非你們隻認一個皮囊?”

一小妖鼓起勇氣,表情板得嚴峻,可惜一出口結巴的話音立即泄了他底氣:“六……將軍,我聽他們說,您是……是人境的陛下?”

另外的人忙跟腔道:

“這謠言也太荒唐了。人境的陛下,能三年多裡與我們稱兄道弟嗎?”

“六哥要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我等也不多問,隻是想知道,您真是我們六哥嗎?”

紀從宣淡淡笑著看著他們。

說話的幾人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看著他,有種無所適從的尷尬。互相扯了扯彼此的衣袖,想叫兄弟們幫忙出聲。

紀從宣等他們都安靜下來,才開口道:“說來話長,真要解釋,不知從何講起。唯有一句我可真心相告,我往日與諸位兄弟相交,絕非假意。”

小妖嘴裡含糊不清地問道:“那你今後,算是人,還是算是妖啊?”

他話音剛落,被身邊人埋怨地踩了一腳,才自知失言,慘白著臉搖頭想說算了。

紀從宣略一思忖,認真回道:“我即是人,也是妖。我同你們一樣,有人與妖的血脈。”

邊上修士聞言不由朝他多看了他一眼。⑨本⑨作⑨品⑨由⑨思⑨兔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網⑨友⑨整⑨理⑨上⑨傳⑨

他們是映蔚的修士,也是長在妖境的人。有些出身落魄,自己也不清楚祖上是否有妖。

妖境四處皆是狼煙黃塵,紛爭難止,眾人亦是被迫奔流,輾轉於世。

他們與“身家清白”,氣概豪邁的謝引暉自是不同,與人境大多數百姓的境遇都是不同。他們或許不是那麼純粹的“人族”,骨子也並不想將兩族辨得如此分明。這是兩境數百年發展中所生出的隔閡。

可是紀從宣眼下一句話,無端叫他們心緒交融起來。

紀從宣平緩如流的聲音,有種能安撫人心的平靜:“不必擔心。人境與妖境不同,由先生白澤坐鎮,人與妖之間不分高低優劣。人族由朝廷管轄,妖族由刑妖司管轄,俱要遵從律例法紀。”

小妖忐忑問:“什麼法紀?”

紀從宣笑著拍他肩道:“來日會慢慢告訴你們。最重要一點便是,不得妄動殺念。”

小妖下意識應了一句:“我們也不想殺人!”

紀從宣說:“那我們就永遠是好兄弟。”

小妖們互相對視幾眼,局促不安道:“我們還能同你做兄弟?”

“說的什麼胡話?”紀從宣一拳捶在他肩頭,佯裝生氣道,“以前我借過你二十兩銀子看病,昨日還一同出生入死,這就不認我這六哥了?”

小妖紅了眼,哽咽道:“六哥!我自然是認六哥的!”

紀從宣柔聲道:“以後要聽六哥的話。昌碣的日子隻會越來越好。”

小妖抬手用袖子擦了把眼淚,想說點什麼,可實在嘴笨,憋不出幾個字,隻能揚起嘴角擠出個燦然的笑,大聲應道:“好!”

一群人聚上前來,圍著他不厭其煩地喚道:

“六哥!六哥六哥!”

“六郎,請我喝酒的事總還算話吧?可不能賴了!”

“都傻笑些什麼?”

眾人破涕為笑,與他打鬨,忽然抬高視線,望向紀從宣身後。

紀從宣似有所覺,抬手摸了摸頭發,兩指間摸出一截短小的花枝。

纖細枝乾上隻有一個白色的花苞,上麵透著隱約的香氣。妖力充盈,是個由本體製成的護身法寶。

紀從宣心頭略有所動,轉過頭,望向身後,隻見那條寬敞的青石主路,一路延伸至遠處的城門。

白重景坐在城門的高牆上,兩手環%e8%83%b8,沉聲問道:“你要走了?”

衍盈停頓了下,抬起頭,與他一上一下地對視,回道:“我修為有損,需回少元山上修行。”

白重景問:“你不與他們道彆嗎?”

“無朋無友,不需道彆。”衍盈福身道,“多謝將軍前來相送。”

白重景一本正經地說:“那我可是有不少親朋摯友。比你多。”

衍盈笑了笑,本欲應付過去,話到了嘴邊,莫名有些感傷,由衷回了一句:“那將軍該帶著您的親朋早日離開昌碣了。妖王想來正在路上,他最不容人生有異心。”

白重景半靠在牆頭,聞言略微前傾的身體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