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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山河劍 退戈 4306 字 6個月前

之心因過於急切受祿折衝算計,不敢輕信。心中不免有些麻亂,把扇子還給林彆敘。

林彆敘接在手裡,才想起最重要的事來,說:“趙鶴眠被困於少元山斷口附近的巨木之下,那棵古木其實也是個開了靈智的大妖。謝師叔寄身於槐樹妖後,時常借那古木與趙鶴眠互通有無。趙鶴眠既已知你前來,想必會通傳謝師叔。你乖乖留在昌碣等他便好,省得生出意外,彼此錯過。”

傾風點了點頭,起身踱步到門前,看著傾盆大雨翻倒過後,僅剩下淅淅瀝瀝的雨絲,感覺心裡跟著空落落的,思前想後,無儘迷茫道:“那我現下要做什麼?去城裡再找找花妖的蹤跡?還是去城門外打聽打聽,免得她帶著陛下出逃,屆時天涯海角縹緲難尋。”

林彆敘悄無聲息地站到她身後,似是察覺到她的不安焦躁,聲線和緩地寬慰道:“等吧,傾風。走得累了,尋不到出路,或許等一等就豁然開朗了。妖境不止你一個在摸索尋道,悵惘於迷途。成大事,亦不能僅憑你一人之功。你身處旋渦之中,隻要心懷無愧、守正不移,人事便會自行朝你靠攏。”

傾風的心境很是微妙,隨他勸解反波瀾蕩漾起來,可是無端又有種通透明悟的感覺。

回過身看他,隻見林彆敘仰著頭,漆黑的瞳孔被閣樓遮掩下的一角天光點亮,有些迷離地道:“這世上若真有天道。人心方是天道。”

天上最後一滴水像是落儘了,隨著林彆敘的尾音,敲砸進鬆軟的土裡。

剩下的便是屋簷溝壑中積蓄的水窪,沿著彎曲的弧度,彙聚成細小的水線,點點滴滴地落在階前。

青年闔目躺在床上,%e8%83%b8膛平緩地起伏。

滿室的昏沉隨著雲開雨霽,又恢複了夏日的澄明。

坐在床頭的女人垂眸看著他,形如一尊動彈不得的泥塑,直至被泄進的天光照到,才好似生出神魂,從渾噩中清醒過來。

她抬手在虛空一抓,喚出一柄花傘,將傘蓋到青年身上,款款走到窗前。

街上的貨郎複又挑著扁擔從躲雨的商鋪下走出來,扯著嗓子沿街叫賣。方才平息下去的人聲,不過片刻,又嚷鬨起來。

花妖兩手按在窗台,看著下方穿行的人流,一字一句地低聲念道:“陳傾風。”

第149章 千峰似劍

(至今不明立身之道,望請先生解惑。)

午日的一場驟雨,將涼意蔓延到了晚間。太陽落山之後,城內四麵相繼點起妖火。

自高處俯瞰,阡陌的道路與錯雜的小巷,在幽火中連成脈絡,簇擁著正中間一座巍巍華麗的貝闕珠宮。

屋宇之內,犀渠正透過大開的窗口朝外張望。

妖火照明下的院圃,前兩日方被他翻新過的土地,已是芳草如繡。角落處新栽下的幾棵竹筍,雨後一日能長出一寸多高。竹身纖細,蒼翠欲滴,似不堪一折。

犀渠單手抓著一根羊腿,分出心神聽底下人彙報,隨手捏起一撮細鹽,灑在還帶有紅色血絲的肉身上。

下方的小妖低垂著頭,緊盯自己的鞋麵,額角冷汗連連。兩腿因犀渠的妖力威壓而不住顫唞。長久站立不動,連帶著腰身也開始酸軟。

他說話的聲音有些發虛,慎重地將提煉後的消息說出來:“林先生這幾日都不曾出過門。狐君昨日找過王將軍後,今日也未曾出門。昨日院中又多出一人,正是打擂當日,出麵幫著狐君守擂的劍客。當時瞧著二人並不相識,可現下已搬到一處。那青年還運去不少花木、貴重的器具。”

犀渠用牙齒撕下一大塊肉來,咀嚼了幾口,囫圇咽下,說:“瞧我,說了要幫先生修繕院落,回來就忘了。”

話雖這樣說,神色間不見絲毫懊惱。又問:“王道詢呢?”

小妖喉結滾動,不敢有磕絆,忐忑而流利地答道:“昨日晚間,王將軍與狐君一同出去吃了頓飯,隨行的還有王將軍的一位朋友——是一位年輕姑娘,住在王家附近的普通人族。席間三人和睦融融。分彆後,狐君回了自己住所,另外二人一同不見了蹤影。”

“如何不見蹤跡?”犀渠放下羊腿,新奇道,“你們幾十人輪值看守,王道詢不過區區一小妖,莫不是藏著什麼飛天遁地的本事,才能從你們眼皮子底下逃脫?”

小妖雙膝一軟,直接跪了下去,兩手高抬,行了個拜禮,兩手齊按在地,高呼道:“主子明鑒!我等不敢懈怠!可確確實實,是親眼看著人從街巷上消失了!找周遭路人詢問,都說不曾瞧見。回王家去尋,也不見他人。遣人在城中搜查了徹夜,同是一無所獲。既無屍首,亦無足跡,實不知去了何處!”

“是嗎?”

犀渠隻評了兩字,兀自吃起麵前的羊肉。身上妖力威懾不加收斂,反增強了幾分。如無形巨山重重壓下。連同邊上的侍從也受其牽連,麵如人色,驚恐萬狀。

將底下人晾了許久,才像是又想起他來,開口問:“那狐狸兩次去找王道詢,是要做什麼?”

小妖知他不悅,汗水流了快一地,飛速答道:“初回找他,王將軍說是狐君請他幫忙尋人,給了他幾張陌生的畫像,他都未曾見過。第二回 不知是何故。”

犀渠伸出手,邊上侍從立即遞來一塊白布。他粗糙地將手中油漬擦拭乾淨,一臉無趣地問:“你說狐狸家中多出了幾人?”

小妖匆忙從袖口摸出貔貅的畫像,雙手高於頭頂呈上,詳儘答道:“屬下不敢靠得太近,恐狐君察覺。在外頭聽著動靜,是新來了兩人。屬下察覺不到那二人身上的妖力。因另外一人從未出府,是以不曾見過他真麵目。”

犀渠慵懶地靠著椅背,幾位仆役上前將飯菜撤走,換上新鮮的瓜果,並將小妖手中的畫像展開,舉在近處供犀渠查看。

犀渠也不認識畫上的臉,隻看著邊上的文字描述,說這人發尾泛金,並不太將貔貅當一回事。

一些妖法修煉不精的小妖,開始學習收束妖力時,會將妖力外顯,便是各種紅黃藍綠的一塊。

“古怪。這九尾狐,我當她是小住兩日就走,竟是要在我昌碣久留?”犀渠陰惻惻地悶笑兩聲,“好一強徒,還肆意在我昌碣會友,不怕我擔心她有所圖謀,看來誠是不將我放在眼裡。古怪。”

他全然不在意王道詢這樣的小妖是死是生,頂多是少了個會說話會辦事的部屬,覺得有些可惜。但若有人在他禦下殺他的人,是斷然不能罷休的。

犀渠曲著手指,從腰間勾下一塊方形透徹的玉石,投給麵前的小妖。

那小妖兩手接住,仿佛燙手,抖個不停。

犀渠哂笑,說:“這法寶能辨識妖力,洞觀真身。你帶著前去,再仔細探探宅院裡的都是些什麼人。回來與我相稟。”

小妖應了,站了兩次才成功起身,狼狽朝外撤走。

犀渠皺著眉,嫌惡道:“無用的東西。”

小妖退出城主府邸,被清爽的夜風一吹,才感覺覆在身上的殺氣消退下去。毛骨悚然的感覺猶存,不敢多加停留,吹著口哨召來蒼鷹,給各處的兄弟傳去消息,沿著最近的道路朝城西趕去。

踩著滿地白霜似的月色走到一半,鼻間忽而聞到一陣極為淡雅,又頗為陌生的花香。

小妖動了動鼻子,深深呼吸,覺得這香氣實在沁人,將他先前的羞憤與驚惶都洗去了大半,心神寧靜下來。尋找著是何處新發出的花枝,很快神智恍惚起來,停下腳步站定在路邊。

不多時,一席白色衣角自他身前越過,飄飄然飛過了土牆,順著他的道路,靠近那座僻靜的宅院。

撐著竹竿的窗戶微微晃了晃,白色身影乘著縷縷夜風落到地上。

傾風向來眠淺,聞見那陣浮動暗香時,已半清醒過來,手往床沿上重重一按,隻是眼皮灌了鉛似地睜不開。掙紮片刻,等好不容易能從床上起身,麵前已不見古舊橫梁或是璀璨星辰,唯剩一片蕭疏黃土。

已不知是夢是幻了。

清冷的牆上畫出一道纖瘦身影。

花妖立在床頭,神情莫測地看著傾風,徐徐伸出隻手,要朝對方額心探去。

尚未觸及,屋中的月色忽而泛動。

她倏然回頭,望向門外長廊。

想退已是不及,腳下土地寸寸如齏粉潰散,複又化為一片澄澈的水光,將她圈在其中。

待她看清全貌,愕然發現自己竟回到了熟悉的少元山。

不遠處就是她的出生地。

林彆敘盤腿坐在湖邊的青色巨石上,寬袖一揚,不溫不火地道:“出來。”

他目光所落處,那棵參天古樹開始枝葉搖顫起來,退開繁茂綠蔭,顯出一個潛藏的人影。

花妖娉娉嫋嫋地從樹上飛下,落在如鏡水麵上,朝著林彆敘低頭福身。*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先生。”女人看著水中的模糊倒影,聲音細若燕語,“原是先生在此,無意驚擾。先生點化之恩,奴家無以回報。”

林彆敘淺笑著說:“不必了,將我師妹還回來。”

花妖維持著姿勢,俯首垂眉道:“先生這般隱逸之士,不知緣何出入紅塵,又在昌碣此等是非之地。”

林彆敘隻看著她,未回話。聽出她心底是有些幽怨,認為自己束手坐視二十來年。

花妖又道:“奴家僥幸得先生傳道,奉行先生慈悲仁懷,於妖境修行。可惜蒙昧蠢鈍,至今不明立身之道,望請先生解惑。”

“可惜了,先生解不了你惑。”林彆敘將袖口收攏,遺憾道,“天下之道,何來唾手可得?當初我被送至人境,隱身於刑妖司,人境白澤亦未能替我除惑。你既同在人境曆練,難道不曾有所參悟?”

花妖這才抬起頭來,認認真真看他一眼,驚訝道:“先生藏身於刑妖司?”

林彆敘說:“還不知你姓名。”

花妖謙卑答道:“奴家自取一名,衍盈。”

“衍盈。”林彆敘叫了她一聲,又說一遍,“將我師妹還來。還有陛下。”

衍盈靜默不語。

天空開始落下雪來。

寒荒土道兩側佇立著的村莊裡,一群衣衫襤褸的百姓瑟瑟發抖地圍聚成團。

傾風仰著頭,看著那鵝毛大雪紛紛而下,朝前走了兩步,隻見麵前現出一個背對著的白色身影。

她下意識去摸腰間長劍,手上一空,方悻悻收回。

“姑娘?”

傾風試著叫了一聲,花妖沒有回應,隻是緩步朝前走去。

第150章 千峰似劍

(我隻管做我能做的事,行我能行的路。)

傾風跟了上去,隨著花妖一同走向村墟聚集之地。

不過須臾之間,寒潮凶猛來襲。

山巒為一片銀白埋沒,粉絮似的飛雪彌漫長空。

風雪所過之處,土地猶被冰封,尚未完全乾枯的疏草亦被凍結,隨著四起的朔風卷折斷裂。

天色冷得緊切,那群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