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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山河劍 退戈 4314 字 6個月前

尾狐入土了的祖宗刨出來罵了無數遍,很是窩火,還得放低了身段,殷切道:“再這樣比下去,駁的可是城主的臉。城主若不高興了,哪容你我二人分辨,都得一通責罰,屆時焉有命在?王將軍,你可得想想辦法啊。”

王道詢亦是麵色愁苦,無奈歎道:“我哪裡會不知道這個理?”

他話音剛落,耳邊又掀起一陣如雷的喧鬨聲。

那出場應戰的小妖同是沒撐住,直接被傾風甩了出去。這次飛進人群,不知傷得如何。看客們沸騰起來,叫好的叫罵的混成一團,好不熱鬨。

“可是今日話已經許下了,你現在說不打——”王道詢壓低了嗓子,用眼神示意,“你瞧著她是個能善罷甘休的人嗎?”

妖將順著他視線看過去,就見傾風站在空地上,也正似笑非笑地打量著他們。知道他二人在議論自己,手腕轉動著挽了個劍花,遠遠對著他們脖子比劃了一下。

妖將手背青筋暴突,眼不見為淨地彆開臉。

王道詢抬起手,稍稍遮擋了下嘴型,說:“她這樣的王孫貴胄,哪裡能懂你我的苦楚?你同她說什麼道理,她是斷然不會聽的。”

他說話嗓子壓得很輕,妖將也彎低了腰,全神貫注地聽他指教。

王道詢這人慣會拍馬屁、識眼色,比他懂如何對付這些眼高於頂、腦子有病的大妖。他平素看不起這人,今日卻要仰仗他這本領救命。

王道詢當是沒察覺他這麼姿勢彆扭地站著,自顧著道:“她前兩日在妖王手上吃了點虧,正憋著火無處發泄,你我算是不走運,恰好撞上了。不讓她將這邪火發出去,我二人都落不到好。”

妖將急說:“那要如何?她打我一頓就能出氣了?”

現下挨頓打都算輕的了,事情鬨大,傳到城主耳朵裡,惹後者不快,他怕自己一家老小的命都難保。

王道詢惆悵道:“哪有那麼容易善了!九尾狐自詡受道白澤,責難我等,無非是看不慣我等先前欺淩弱小。”

妖將:“但這是——”

“但這是城主的意思。”王道詢接過他話,“我自然知道,所以這本就不是你我二人能處理得了的事。我有一個膽大的想法,要擔些風險,不知道將軍……”

妖將煩躁道:“快說快說!”

“狐君既然想比試,你留她一人在這裡唱獨角戲,她哪裡能安生?若實在忍不了,再去彆處惹事,你我攔不住她,屆時更不好收拾。不如去將城中的好手都叫來,陪著她過過招,全當是真的比武,堵住她的嘴。不定消磨掉她的精力,還能壓住她的氣焰。她又不是武曲星轉世,莫非真能以一敵百不成?”王道詢喚了口氣,循循善誘道,“再命人前去知會城主,就說狐君來西市擺擂設賭,現下鬨得不可開交,你竭力阻攔,無用,問他該如何處置。到底我等才是自己人,她隻是個外來客。依我對城主的了解,他該不會遷怒我二人,將這麻煩推給狐君自己擔著。”、

妖將對城主的脾性琢磨不清,可聽他說得頭頭是道,深信不疑,忙點頭道:“有理!我這就去找人!”

午後的日光從對麵的簷頂上穿過,投下一片涼爽的濃陰。

街上行人如織,比往日更為忙亂。

客棧二樓的窗戶被推開,探出一個年輕人來,俯著身朝下方大聲吼道:

“叨擾了,老兄!西邊什麼動靜啊?怎麼吵得那麼凶?隔著兩條街都聽見了!”

路人停步,抬起頭回道:“打擂啊!聽說妖將都在打。巡衛的將士,甚至幾位今日休沐的將軍都過去了!我正要喊上兄弟去看!”

樓上的青年麵色頓黑,忍不住罵道:“妖將也來打?不過是群連肚子都沒填飽的人奴罷了,何至於趕儘殺絕?屢次變本加厲,不如直接拿把刀,給他們個痛快。還有你們,見人淩虐殺生也笑得那般暢快,不怕夜裡冤魂上身嗎?”

“不是!聽說是城裡來了位頂厲害的妖,撂了人奴比試的台,一個人擺擂,狂言來者不拒,將整座昌碣的武者都給踩在了腳底下!就等著看她是輸是贏!”

邊上一人急匆匆地插話道:“哪裡是妖,我聽說分明是人啊!否則怎會為人族出這頭?”

說話的人不信:“放屁,這世上哪有那麼厲害的人族?”

“怎的沒有?遠了不說,當年趙鶴眠可是妖王親自出的手,帶了幾十名大妖,幾萬人的軍隊,還沿路設下多少埋伏使了多少詭計才將他擒拿?而今的謝引暉也是盤踞一座人城,叫四方英豪束手無措,不全——”

青年慷慨激昂地說到一半,便被邊上的兄弟一掌拍在後背打斷。

友人訓斥道:“你瘋了嗎?大庭廣眾說這樣的話!”

青年回過神來,渾身血液頓涼,後怕地環顧一圈,拉著友人匆匆走了。

樓上的住戶躍躍欲試,跟著起身:“走走走!我們也去看!”

第138章 千峰似劍

(將軍拿不定主意,差我來問城主的意思。)

趙餘日被壓到西市時,還遠沒到擂台,一條街外的人群已圍得水泄不通。

臨街的客棧酒館更是擠滿了看客,從窗口望去,全是如雲的人影。

看陣勢,幾乎是半座城的百姓都趕來了。

甚至兩鬢斑白的老漢拄著長拐,年輕的壯漢肩扛著幼童,也要擠進這人堆裡湊熱鬨。

“今日怎麼這麼多人?”領隊的小妖手裡牽著長繩,狐疑了一句,回頭衝一群瑟縮的人奴道,“黃泉路上,有這轟轟烈烈的興盛之景為你們送行,一條賤命也算值當了。你們還真是好運。往常可沒這榮華。”

不必小妖們驅趕,眾人見他們出現,自發讓分出條道來,還互相張羅著道:“又來了!來人了!前麵的都讓開些!”

趙餘日被那些震耳欲聾的喊叫聲嚇得虛汗淋漓。一整天水米未進,又不時擔驚受怕,哪裡受得了這樣的刺激。

走進人群,四麵聲也嘈雜,氣也沉悶,便感覺%e8%83%b8口堵住了,呼吸不過來。眼前陣陣發花,腿腳一軟,朝前撲了下去。

她手上的繩索與其餘人綁在一起,這一倒,連帶著前後的人奴跟著打了個踉蹌。好在邊上百姓多,及時扶了她一把。

小妖被擠得轉不開身,本就不快,見狀高揚起手中的長鞭,唾沫星子四濺,嗬斥著就要教訓“做什麼?你這賤骨頭,到這兒還給我惹麻煩,給我站穩了!”

趙餘日眼神已有些迷離,兩腿顫顫巍巍,連躲的力氣都沒有,隻能繃緊了身上肌肉等他抽打。

不料那道長鞭久久不曾落下。

她用餘光朝前方瞥去,發現是邊上一位百姓架住了小妖的手。雙方正在角力,僵持不下。

人群湧動著咆哮起來:“打人了!這裡有小妖打人了!”

聲音很快層層傳遞開去,不知是在向誰喊話。

小妖瞪著眼睛看向那作攔的人族,要將他的臉記下,惡聲惡氣地威嚇道:“你是什麼狗東西?敢在這裡攔我!”

話還沒說話,他後背便被人推了一把。尚來不及回頭看清是誰,更多雙手伸出來,推攘著他朝前走。

小妖手裡死死拽緊長繩,想要停步,卻隻能身不由己地前行,惱怒回頭叫道:“都住手!你們在做什麼!不許推了!都不要命了是吧?!”

眾人好似一片小舟飄進了湍急的水流,沒半點掙紮的能力,等停下來時,已到了一片開闊的空地。

趙餘日抬起頭,感覺光線整個明亮了起來,呼吸也終於順暢了。耳邊的歡呼聲變得更為熱烈。

她茫然轉了一圈,目光凝住,就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正端坐在寬椅上,膝上橫著把長劍,身後一群小娘子圍著她揉肩、捶背、扇風。還有專人給她端茶倒水,姿態好不愜意。

周圍人說的全是她聽不懂的話:

“幾個了幾個了?”

“四十九!”

“快,湊個半百!”

“大俠英勇!打到他們滿地找牙!”

傾風也看見了趙餘日,全當不認識,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抿了口茶,衝著對麵的人點點下巴,問:“怎麼樣?”

那妖將臉腫起半邊高,身後是一幫怒目切齒的小妖。與她涇渭分明地占據擂台兩側。

妖將悶聲道:“昌碣城裡高手隱士不在少數,隻不過清絕淡泊,不屑於參加你這種無聊的私鬥。”^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傾風不以為意地聳肩,手往邊上一抬,立即有人端走她的茶杯。

她說:“那就不求隱士,不求高手,隨意來幾個無聊的修士,這也沒有嗎?”

“我來!”

隻聽人群中響起一道清亮的嗓音,分不清遠近,也不算洪亮,卻能壓過萬眾的喧囂,清晰地傳進諸人耳裡。

傾風立即扭頭看去,隻見一人騰躍而起,跟沒重量似的,如同無定浮雲倏然飄了過來。

那出神入化的輕功,不過在落地時才揚起一陣徐徐的輕風,連發絲也未亂一根。

妖將見狀,不禁喜形於色。

是個高手啊!

傾風亦是眼皮一抬,心生警覺,默不作聲地打量起他。

來者一身黑色勁裝,年齡看著隻有二十四五。頭上僅綁了一根紅繩,發尾奇特地由黑轉金。

麵容俊秀,風姿颯爽,有種桀驁不馴的張揚,肖似把鋒芒畢露的劍,全然不知收斂。

見傾風盯著他看,還特意彎下腰貼近過來,對她四目相對,笑著說:“我同你打!贏了那些錢都是我的?”

現場人太多,什麼賭注早已形同虛設了。反正也無人敢壓傾風對麵。所以還是最先留下的那筆錢。

傾風用劍鞘抵著他肩頭將他推開,問道:“你是昌碣人?”

青年頓了頓,說:“我是來此遊曆的。”

“哦。”傾風又問,“你是妖?”

青年回頭瞥了眼妖將,大抵覺得與他們為伍有點丟人,隻猶豫了不到一瞬,便篤定地道:“我是人!”

傾風心下好笑。

這究竟是什麼世道,好端端的人要在這裡裝妖。好端端的妖又莫名其妙地裝人。

她麵不改色地道:“你既然是人,那就是我這一道的。”

青年臉上笑容微僵,思忖著這算什麼道理,說:“先不管一道不一道,我是來找你比試的。你不是說來者不拒嗎?”

“我打了這半天也累了,你先替我撐一陣,等我休息好了再與你比試。”傾風不等他回複,拍拍掌,衝對麵的妖兵們道,“你們若是連他都打不過,也不必來挑我了。白白浪費我功夫。”

妖將們傻眼。

不是他們這邊的高手嗎?怎麼轉道替傾風守起擂了?

青年果然不服氣道:“你這話說的,好似我矮你一頭。”

傾風後方的小娘子們當即鄙夷道:“這公子好小氣!”

“我們姑娘打這半天了,幾十個人呢,瞧他這神儀明秀,風姿詳雅的,還當是個君子呢,原也是個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