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頁(1 / 1)

社稷山河劍 退戈 4304 字 6個月前

出劍鞘時一閃而過。鋒芒頃刻收斂,重新隱沒在黑暗之中。

傾風五指緊握,手腕轉了一圈,欲出手前停了一瞬,忽而奇怪道:“男狐狸精,怎麼隻有你一個人來?你那野狗熊一樣魁梧的兄弟呢?”

狐妖抽身而退,想起上次王府一役的折辱,惡狠狠地瞪向傾風,決定新仇舊恨一並報了,背部深深弓起,猛獸般朝她撲了過來。

傾風對妖力極為敏[gǎn],那狐妖尚未近身,她便感覺有什麼東西灑在了自己身上,激得她鼻頭發澀,低頭打了個噴嚏。

燭火太幽暗,萬物隻能看個輪廓,傾風也不知道落下來的是個什麼東西。像是粉末,也或許是從天花板上掉下來的蛛網。

她用抓著劍鞘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肩頭,忙著清理灰塵,目光心神好似都不在對方身上。同時右手劍光電掣而去,如箭矢精準點上狐妖的長爪。

繼焰的利刃與那鋼鐵般的尖爪相觸,對抗間迸發出一道隱微的火星,舉重若輕地將狐妖擊退出去。

傾風鼻翼翕動,抬手擦了擦鼻尖,腳下步法繁複而撲朔,推得她身形輕盈靈動,似行雲流水,轉瞬換了個位置。笑道:“男狐狸精,還來?上次你就打不過我,這次也要自討沒趣?”

她說得傲慢輕巧,出手是將看家本領都搬出來衝門麵了的,把從林彆敘那兒學來的腔調也用上了幾分,借著這狐妖裝腔作勢。

說完便朝老頭兒那裡瞥了眼,想看看他的反應,豈料對方壓根兒沒注意到她。仰著頭在那破爛的屋頂上一陣瞧,譏誚道:“喲,大撲棱蛾子也來了。”

一道嬌嗔的笑聲在半空響了起來,隻聞其聲不見其人,嬌柔回道:“先生想必是記性不好,至今還未記住奴家姓名。”

那聲音像掐著一根纖細脆嫩的綠枝,柔得像水,卻又矯揉做作,不過一句話而已,前後音調一波三折。

用來唱小曲兒估計是種享受,可這麼用來說話,就讓人很想把她舌頭捋平。

傾風飛速瞅了眼林彆敘。

方才還道他說的比唱的好聽。

一炷香沒過,真把唱的給念出來了。

傾風鼻腔發酸,感覺又有鬆散的細粉撲在自己身上,才反應過來,叫道:“好你個撲棱蛾子!是你吧!”

她對著半空舉劍就劈,劍光所過之處隱約漾開一道光暈,卻與那妖錯身而過,沒能擊中,餘勁落在二樓的回廊扶手上。

飽受摧殘的木板在這最後一道外力下,“嘩啦啦”掉了下來。

對麵的老頭兒罵道:“收著點!顯得你能!把我這房子打塌了,你讓我風餐露宿去?”

傾風:“……”這老頭兒怎麼回事!

“百幻蝶。”林彆敘仰起頭,目光追著虛空中的某處移動,淡聲道,“是位成名已久的大妖。我尚在妖境時就已聽過她的聲名。”

女人笑道:“小哥也是從妖境來的?模樣長得好生俊俏,不如與我回去,由我好好疼你。”

林彆敘將扇子往前一揮,把她故意灑下來的粉塵吹拂出去,隨即皺了皺眉,偏頭避開什麼東西,閃身躲到傾風身後,說:“聽聞百幻蝶剛悟道時,本音嘶啞,細若蚊聲,還因此在妖境鬨出過幾個笑話。最是怕火。傾風,不如放把火,直接將她燒了。”

女人聲音冷下來,嗓音立馬變得尖細:“我最討厭彆人說我以前的事!”

林彆敘一手按在傾風肩上,轉過她的身體,幫她校準方向。因與她靠得太近,說話時的鼻息都噴在傾風耳邊,吹得她右耳發熱。

“百幻蝶自海中化形,最善幻術,卻也最怕水洗。若是發場大水,便能輕易破除她的妖域。脊背、四肢、脖頸以上,都有外殼遮擋,弱點隻在腰腹。身法遲鈍,雖長了對翅膀,可手腳笨拙,跑得不快。”

老頭兒聽他講解,醍醐灌頂道:“原來如此,我說她怎麼跟個鐵桶似的,怎麼紮都穿不洞來。你這小子,懂得還挺多啊?”

女人被他道破軟肋,失態怒罵道:“不識好歹!他說的什麼屁話,你也拿來當真?一個隻敢躲在女人身後的沒用東西!這等雜碎,我現下就可一掌拍死他!”

傾風品出不對味來,回過頭道:“你不是要替我擋刀嗎?怎麼光躲在我身後?”

林彆敘歎道:“刀是可以替你擋,不過這蝴蝶精就算了罷。她想往我身上擦粉,拉我入她迷境。我才不想看她做了什麼夢。”

說完抬手一指,傾風順著方向刺了過去,還是落空。

看不見對方身影,打得很沒意思。

有傾風在前麵擋著,林彆敘不將那女人的狠話放在眼裡,坦然自若地轉身,端端正正朝老頭行了個禮,溫聲恭敬道:“多謝前輩謬讚。觀前輩劍術造詣之精絕,想來便是多年前橫掃長空、馭劍如虹的陳氏少主,陳馭空陳先生。今朝相會多有誤解,晚輩有失禮節,向先生致歉。”

謝絕塵等人聞言驚詫不已,亦是抽空與他問了聲好。

老頭兒沒答,收拾完麵前那隻小妖,過去將礙事的狐妖給牽了回來,免得傾風要與他周旋,還得幫著林彆敘牽製百幻蝶。

果然是他!

傾風一直在側著耳朵偷聽,見那老頭兒不作反駁,便知林彆敘猜中了七八。

一時是翻湧而上的狂喜:陳冀的兄弟竟還活著,陳氏尚有族人幸存。那當年六萬大軍的下落,是否也終於要有水落石出的機會?

一會兒又不合時宜地想,這人是不是有點瞧不起她?

林彆敘見傾風心神恍惚,唇角緊緊抿成一線,麵上滿是倔強之色,想了想,開口道:“陳師叔,其實今夜還有半個故人……”

“咳!”傾風猛咳一聲,喝斷了他的話。

她還記掛著陳馭空先前那句“算哪門子陳家人”,心裡跟堵了塊疙瘩似的難受,要在他麵前顯擺一下自己實力,讓他看看什麼叫後繼有人,再告訴他自己是誰。

沒蜉蝣怎麼就不是陳家人了?

天底下打得過她的屈指可數,難不成她還能給陳氏丟臉?

陳馭空問:“什麼半個故人?”

傾風憋了口氣,自晦暗的光色中捕捉到百幻蝶飛行時留下的一抹隱約彩光,想也不想,以堪比排山倒海的氣勢掃了過去。

這次真叫她打中了。

她這劍出得淩厲,是一種蠻不講理的強悍,雖不算迎頭重擊,但也難以阻擋。

飛在半空的百幻蝶尖叫一聲,失去平衡,還沒來得及調整,被傾風抓到破綻再次一劍砸到牆上。

整座破舊客棧隨之搖搖欲墜。

陳馭空嚇了一跳,將狐妖的十根指甲斬斷了四根。

傾風回頭,大聲吼道:“你有沒有看清我的劍!”

“乾什麼!”陳馭空的房子快被打沒了,也吼道,“我眼神不好!有事說事!”

傾風:“……”

第103章 劍出山河

(自飄泛中定孤城,於喪亂中平人心)

以前傾風有什麼劍招學不會,陳冀這沒耐心的就會說,他是在舞劍給瞎子看。今日傾風實打實體驗了番,卻是連以下犯上的心都有了。

陳馭空催促道:“快些打,不將這些小嘍囉給收拾了,等這撲棱蛾子的粉末起了作用,有你們好受!”

不過片刻,季酌泉跟袁明便各自拿下一妖。

季酌泉並未出劍,隻用劍鞘頂在對方%e8%83%b8骨,折斷了他的手腳,將人打暈在地。$思$兔$在$線$閱$讀$

袁明同是廢去對方手足,再將其拋出屋外。

陳馭空見他們優柔寡斷,不敢殺生,知是一群%e4%b9%b3臭未乾的小牛犢子,尚做不到斬草除根,也未多說,隻笑嗬嗬地誇讚了句:“幾個小娃,身手還算不錯。刑妖司這一輩,勉勉強強有些看頭。”

傾風心道,你又看不見,談什麼看頭?

陳馭空自己出招,是不留餘地的。他在此界與妖族相爭十五年,拚的儘是你死我活。乾戈仇怨無從消解,更不必商談。

傾風還想讓他留狐妖問幾句話,陳馭空手起劍落,對著正生怯回避的狐妖脖頸刺去,一擊斃命。

血液飆濺開來,在牆上留下一道影子,那狐妖甚至發不出一聲痛呼,便撲倒在地。

陳馭空高抬起手,輕抖劍身,將血珠甩落。

“還有什麼後手?大粉蛾,你學那王八龜縮了幾年,今日忽然敢冒頭,不是隻有這點本事吧?”

那百幻蝶神出鬼沒,此時不知又飛到了何處。虛空中四麵八方都是她滿含怨毒的聲音:“陳馭空,你殺我妖族子民無數,還連累我在這蠻荒之地同你虛耗十五年,待你天亡之期,我定將你抽筋拔骨,以告慰英靈!”

類似的話,陳馭空耳朵幾要聽出繭來,不以為意道:“是你們自己要犯到我手上。我陳氏幾萬族人血灑邊地,我還沒替他們殺夠本,你瞎嚷嚷什麼?”

百幻蝶尖嘯出聲,其聲淒厲,刺得人耳膜發疼。

傾風單手捂住耳朵,聽二人短短對話,心下忽覺一陣悲涼,有種說不出的悵惘。

地上的血還熱著,那蝴蝶精發了瘋似地在狹小客棧內低升盤旋,翅膀上撲棱出的粉塵覆在零零星星的血點上,將那抹鮮紅變得色彩參差,光怪陸離。

爭鬥就是如此了,你進便是我退,我退便是千萬人退,哪裡還顧得上分辯誰好誰壞。敢有來犯者皆誅殺。

然而這種已溯不及源頭的恩怨,廝殺至這等你死我亡的地步,究竟是在圖求什麼?

林彆敘突然抓住她手腕,靠在她耳邊說:“若是我告訴你,她灑下的這些粉塵價比黃金,你會不會覺得高興一點?”

傾風垂首一看地麵,可惜夜色冥冥,瞧不見那些金粉。又側身斜睨林彆敘,與他短短對視一眼,將心頭那點沒用的愁思火速摁滅下去,一眨眼,跟著謔笑道:“這種禍賊,自然要趕緊活捉了她。嫌我人境蠻荒?不如帶你去否泰山看看?”

陳馭空用手背抵著劍身一拭,沉聲道:“小娃兒都彆動,縮牆角去安分蹲著,見著什麼彆出手,免得誤傷自己人。此獠我來殺。”

說罷衝著林彆敘一抬下巴,問:“那邊那個小子,你是什麼來曆?我居然沒看出根腳。”

林彆敘隻衝他笑笑,沒有作聲。

屋內唯一的那點火光本快要滅了,此時忽然暴漲起來,火龍順著飛灑的粉塵向上燎燒,轉瞬衝至房頂,將眾人的臉龐映照得一片亮堂。

陳馭空見那百幻蝶的妖術已開始施展,而傾風跟林彆敘還跟聽不懂人話似的在原地乾杵著不動,頓時覺得這幫小年輕果然不靠譜。

關鍵時刻總愛玩什麼年輕氣盛,帶著比天高的心,拖著比山沉的後腿,好叫人討厭。

他麵色一冷,語氣不善道:“你兩個,少在中間礙事!我的劍可不長眼。要與人打情罵俏,趕緊到邊上去!”

傾風擋得住這百幻蝶的幻術侵擾,隻是沒長一雙能夜視的眼,看對方的身影有些朦朧。

等這蝴蝶精將遍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