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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山河劍 退戈 4275 字 6個月前

。好在絕塵師兄來了,叫他去碼頭幫忙護送貨物,是個肥差,能叫他輕鬆賺些銀錢。”

大早上的聊這些,著實叫人心情沉鬱,傾風抿了抿唇,半晌隻能說出一句:“那就好。”

柳隨月“嗯”了聲,掰著手指頭,接著道:“加上刑妖司的補助,袁明師兄一個月能掙百多兩呢。有時幫著京城一些世家子弟修煉遺澤,衝他名號來,一次百兩的酬勞也不在話下。倒不至於吃緊。不過是他慣來節儉,不敢亂花。”

傾風聲音變了調:“多少?!”

柳隨月被她驟然拔高的聲線嚇得一個激靈,往後倒退一步,無辜道:“怎麼了?”

傾風被她嘴裡的巨額錢財砸得暈頭轉向,深切懷疑大家待的不是同一個地方。

她靠著刑妖司兩天十五文的補助,以及陳冀偶爾發放的零錢度日,怎麼身邊人人都是巨富。

還沒出聲,聽見身後傳來某人難掩笑意的調侃:“她這是貧窮的聲音。”

傾風怒容驟然,憤然回頭。

林彆敘還不緊不慢地笑道:“昨日等了你大半天,不是說要來找我嗎?”

傾風正愁無處發泄,張嘴便下意識反駁道:“誰要找你!做什麼美夢!”

忽然想起舊仇來,話音剛落又改口:“對,我是要找你!”

她挽起袖子,四處找著趁手的武器。

林彆敘渾然不覺她的殺意,說:“正巧我也有事要找你。”

當著眾人的麵打他們大師兄確實不大好,這人還挺識相,自覺找沒人的地方,傾風一扭頭:“走!”

否泰山上埋有不少妖族遺骨,弟子們不敢亂走,好些地方人跡罕至。

林彆敘領著她往條條岔路上穿行,不出一刻鐘,傾風看著周邊已是全然不認識的景色。仰頭一望,倒是還能看見山頂的鐘樓。

直到抵達一處清澈水潭,四野真的無人了,才停住腳步。

雨過幽徑,潭邊野花倩影婆娑,林間鶯聲不斷,繁盛絢麗,春意彌留。

林彆敘回過身,開口道:“昨夜……”

“不用再提昨夜了!”傾風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石頭,當著他麵掂了掂,坦誠應下,“昨夜是我!怎麼了!”

林彆敘從沒見過有人做賊做得如此囂張,頓了頓,故作為難道:“你這樣說,我就不知道該從何講起了。本來是想與傾風師妹提個醒,近日不宜……”

傾風一粒石子彈射過去。

林彆敘一直盯著她動作,早有防備,不過沒想到她會忽然發難,側身險險躲過,眼神不解地看向她。

傾風指著他道:“林彆敘,你蒙我做什麼?你閒得慌嗎?”

林彆敘這人沒臉沒皮,被人當麵戳穿,不見羞愧,反笑了出來:“被你發現了啊?”

第92章 劍出山河

(“你到底是什麼妖?”)

傾風聽出他話語裡還有些遺憾的意味,恫嚇道:“小心點說話,這裡可沒有彆人能救你。”

“有人在也比不得傾風師妹啊,畢竟鮮少有俠士敢孤身夜闖紀府,還能安然出來。”林彆敘順杆爬得飛快,演技拙劣地道,“害怕。”

林彆敘這人不僅長了一身的反骨,上頭大抵還都寫上了欠揍二字。常日尚能遮掩,一見著傾風就根根直豎起來。加上他厚顏無恥的定力,嬉笑怒罵中都有種渾不怕死的潑皮樣,看得人咬牙切齒。

傾風拍拍手裡的沙土:“沒彆的人話要說,我可就走了。”

林彆敘長睫一耷,眸光微閃,終於顯露出一點真誠來,說:“傾風師妹,你我二人何必針鋒相對?不如握手言和?”

傾風嗆聲道:“誰與你針鋒相對?分明是你故意找茬來得多!”

林彆敘無奈歎息道:“我可是誠心幫過你不少忙,連命也險些賠進去半條,不過偶爾與你玩笑幾句,你卻是一點好都不念我。傾風大俠,以你這樣的身手,以及來日的地位,能不能稍稍大度一點。”

傾風聽著他這恭維不像恭維,諷刺不像諷刺的一句,思考了會兒,還是不甘示弱地道:“你既說我小肚雞腸,我還能對你大度?”

林彆敘不作聲,隻笑著看她。

傾風說完自己也覺得有那麼點兒針尖對麥芒的意思,不過念頭隻存在了一瞬,就被她心安理得地壓下去。

不能在林彆敘這裡吃虧,分明是他開的頭,他少占一句便宜那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所以還是他的問題。

傾風在水潭邊隨意找了塊石頭。石麵被水流衝刷得平整,該是有人從潭底搬上來的。她也不擦,直接坐了上去,用手邊的石子拋砸入水,驚動淺遊的細鱗,看著一群小魚四散分逃,笑了笑,說:“世人皆以為我桀驁不馴、不服管教,苟活一世隻求順心。其實我牽絆掛礙諸多,最聽師父的話。”

“世人皆以為你溫文爾雅、謙和寬仁,是刑妖司陽煦山立的大師兄。其實你冷情冷性,什麼都不在乎。浮泛於世,凡事隻覺無聊。”

岸邊涼風習習,傾風不必回頭,聽見林彆敘衣袍被風鼓蕩的聲音,便知道他在朝自己靠近。

耳側風聲一掠,視野光色微暗,轉過頭,林彆敘已在她身邊極近的位置坐了下來,長袖還甩了一半在她膝上。

因是盤坐在地,比她矮了一截,需略微仰頭看著她。林彆敘眼中笑意比何時都要真切,當她方才說的是什麼美讚,坦然附和道:“不錯,少有人能看破我本相。所以我二人,從某種程度來說,何其相像。皆是受人誤解。該是知己啊。”

潭影空明,照出二人模糊輪廓。此外還埋了一座山,藏了半片天。縱使水光碧淨,也沒有林彆敘此刻的瞳仁來得澄清。

裡頭隻她一個人影,有種秀徹明熠的神采。

傾風對著他看了一會兒,有短暫的愣神,彎腰抓起地上一把鬆軟的泥,朝他丟了過去。

這人不躲,隻無所謂地將袖上泥漬拍乾淨。

潮濕的泥土還是在他淺色外袍上留下了一道痕跡,那點穢土抹到彆人身上是臟汙,落在他身上倒是猶如寫意的一筆水墨,不怎麼顯邋遢。

林彆敘:“你這人……都同你說過,你若打我會倒黴,怎麼不信呢?”

傾風把他那一角衣袖也丟下去,擺出一副破罐子的架勢:“說說,我還能怎麼倒黴?少了你那瞎編的卦術,還有什麼虛張聲勢的手段?”

“真是六月飛霜、冤情難解,我同你說的大多是有理有據的真話,怎麼在你嘴裡全成了誑言?”林彆敘將袖口收拾平整,“遠了不說,近的不就有一樁?紀師叔想找你與他共謀。”

“什麼共謀,說難聽些叫利用。”傾風唇角一揚,疏狂笑道,“我會怕他?”

林彆敘聲線清潤,拖長了音,忍不住又開始怪調:“傾風大俠自是不怕他。不過陳師叔此刻想必已經提著劍,站在紀府大門了。”

“我師父?”傾風將信將疑地斜他一眼,又朝水裡扔了塊石頭,看著水麵波紋漾開,眉頭緊擰道,“我師父去找他做什麼?為我報仇?”

林彆敘說:“畢竟多年手足,陳師叔或許會信他兄弟兵行險著、與虎謀皮,卻絕不會信他跟妖王勾結。當年妖族破境,陳氏六萬兵將,以及三座邊城共計數十萬人隕命,紀師叔便是再鬼迷心竅,也斷不可能做這種賣身投靠的人奸。可是偏巧,紀師叔身邊有好些妖王的部屬。”

傾風順著想了想,意味深長道:“是啊。你怎麼知道?你們刑妖司是不是也派人去偷過?”

紀欽明還怪倒黴的,房子建在上京,跟路邊的野花似的,老是被人采摘。

“何來叫偷?分文未取。”林彆敘含混帶過,續道,“何況此事本就經不起推敲。紀師叔高居廟堂,是朝廷重臣,緣何家中一定要由妖族守衛?是人境沒有高手嗎?還是同族不如大妖可信?說是招攬賢才用以驅策,不定半是監聽。他既將謀算打到你頭上,總得給你師父一個解釋,可他說不出能勸服的理由來,隻是與陳師叔無謂爭端。”~思~兔~在~線~閱~讀~

若陳冀與她誓不同意,紀欽明的算盤就隻能半道落空。

傾風指腹摩挲著棱角尖銳的石塊,目光沒有焦距地看著水中倒影。心中雜念漸去,可心緒還是紛亂難平。

最看不穿的果然是人心,連極端的好壞都辨識不清。

未儘之言她腦海中已經分明,可沉默不言,林彆敘仍是完整說了出來:“你昨日夜襲傷人,刺殺未果,目下傳得滿城風雨,已然是要撕破臉皮。此番你是私報公仇,他可以尋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拿來壓你。他這般下作相逼,以陳師叔的脾性,提劍去找他要個說法,不是合情合理?憑他陳氏的劍術,那幫妖將自不敢相隨。陳師叔便是想聽聽,這久彆十五年的誌朋,究竟有什麼難言之隱。”

傾風品了品,不大是滋味地道:“所以我就成刺客了。”

林彆敘好笑道:“嗯。不然呢?你這位來日劍主,是恰巧出門散心?還是眼紅去偷盜銀財?紀欽明想必設陷等你許久,不料你真的去了。”

傾風將手中石頭往上一拋,不待落下,被林彆敘中途截走。

他見傾風尚且麵有疑慮,便饒有興致地問:“怎麼樣?你要不要與我賭一次?既然我不能卜卦,也算公平。”

“我不!”傾風回得乾脆,“怎麼賭?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是被你先說一嘴。”

林彆敘失望道:“好吧。”

傾風偏過頭看他,才發現他不知哪時又靠過來,趁著說話的功夫,用邊上的幾塊碎石頭將她滑落在地衣擺給壓住了。

傾風一把將衣服抽了回來,用手掌蹭乾淨,又覺得這人幼稚,又覺得這人小氣,奇怪道:“我說你到底是什麼妖?睚眥轉世嗎?”

林彆敘漫不經心地說:“你猜我是什麼妖。”

傾風的視線下意識往下移去,落到他腰身上。未及深思,被林彆敘拂袖擋了視線,用指節頂著她下巴往上抬,氣笑道:“不要亂猜。”

傾風顧不上他的爪子,躊躇著道:“可能……不是什麼好腰?”

“你是什麼無賴?”林彆敘險些內傷,“你在胡說些什麼?”

傾風一臉心照不宣的表情,衝他點點頭,好心勸道:“老人家還是多躺著吧,被人砍過幾劍,也怪可憐的。”

“你該不是以為,我是少遠山那條龍脈?”林彆敘眸光幽沉,笑意中有種難以為繼的猙獰,咬字重音道,“我若真是,現在就一尾巴把你拍到水底下去。”

傾風審視他片晌,鑒於他劣跡斑斑,還是篤定地道:“不,你又想騙我。沒那麼容易。”

第93章 劍出山河

(“陳冀,你覺得人境為何百年不出劍主?”)

林彆敘縱身一躍,好似浮雲輕燕,飛向前方水潭。

池水明澈,映出兩岸茫茫青綠,他一身淺色寬袍,如驚鴻飛鳥獨立在水麵之上,抬手一揮,負到身後,轉過身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