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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山河劍 退戈 4324 字 6個月前

左右看了看,原本就沉重的心情裡更多了一絲複雜。

關他什麼事啊?

二人忙裡偷閒地互嘲兩句,聽到聲響,又將注意力投到崩塌的土堆上。

沙土飛揚,將本就模糊的夜色渲染得更為渾濁。

傾風眯起眼睛,仔細辨認黃塵之中的人影。

霍拾香許久才有了動作,姿勢僵硬地從殘垣廢墟中走出來,走一步身上便簌簌落下一堆細碎石塊,長發在晚風中繚亂地飛揚。

傾風見她沒立即發難,還以為她是有所好轉,正要試探一句,就聽霍拾香張開嘴,發出一聲極為高亢刺耳的長嘯。

妖力隨之洶湧蕩開。

選在這地方比鬥,可真是倒了大黴。

道路七拐八繞的,那群弟子跑了好一段路,卻根本沒出多遠,這下直接被身後的音波追了上來。

尖細的聲音幾乎凝為實質的利刃,傾風的意誌跟內力已屬於極為剛毅的水準,七竅都被吼得刺痛,將要流血。

那群不入流的弟子雖然離得遠,可在這全然隻顧發泄的殺意撼動下,渾身血氣激蕩。頑強點的還能站立,剛入了個門的,彎腰便開始噴血。

霍拾香的妖力仿佛無窮無儘,吼聲直入雲霄,一口氣未停,腳下步伐先動,身形如鬼魅般飄蕩而起,試圖趁著傾風等人分神,避開他們,去追殺前方的人群。

“還挺聰明!我讓你站住!”

傾風再顧不上其它,忍著痛意全力揮出一劍,劍氣勢如破竹,不留餘力,從後方激蕩而去。

霍拾香察覺到那股決絕的殺機,腳步稍頓,不必思考,多年習武養成的習慣叫她身體自覺做出了反應,兔起鶻落就地一滾,堪堪躲了過去。

等她起身,已又被傾風跟謝絕塵一前一後堵在巷中。

謝絕塵受方才那波衝擊的影響比傾風要重,此時眼前還在一陣陣地發黑。不敢表露,偷偷將嘴裡含著的血咽回去。

霍拾香見他二人寸步不讓,火冒三丈,看著麵目猙獰,可表情比最初失控時要鮮活靈動。

她周身妖氣暴漲,怒罵一聲:“滾!彆擋我路!”

自她腳下開始,泥土塊塊龜裂開來,土石翻飛,蔓延之處,矮牆即刻坍塌,臨近的屋舍也凹陷下去。

這才是大妖之資啊!

千鈞一發之際,傾風腦子裡冒出的居然是一個沒用的念頭。

——狐狸那廢柴也好意思出來裝大妖?

緊跟著心情凝重起來。

這樣下去如何能行?半座城都要給她掀翻了,何況霍拾香的肉身根本扛不住這種自毀八千式的強橫妖術。

繼續周旋完全不是辦法。

傾風縱身躍起,避開正麵衝擊來的妖力,偏頭一看,見謝絕塵還站在原地,不由叱了聲:“謝絕塵!躲開!”

謝絕塵忍不住咳嗽,捂著%e8%83%b8口啞聲道:“不行,是妖域!”

傾風才發現,妖力所過之地,光色比外圍要亮上幾分。

看這擴張的速度,很快要將不遠處的弟子們也拉進來。

根本是同歸於儘的打法!

這危難關頭,謝絕塵看向的卻是林彆敘,失聲喊道:“師兄!”

傾風一隻手已碰到肩頭係著的那串妖丹,指尖停在外層的籙文上,尚在取舍抉擇的一念間,耳邊還有些殘留的嗡鳴,聞言下意識偏了下頭,朝身後高牆看去。

林彆敘負手而立,身後是昏沉的月夜。夜色分明深得粘稠,可他站在其中,莫名有種不突兀的醒目。

他似有似無地歎出口氣,闔目後再一睜眼,瞳孔中金光隱現而過。

蜃妖的妖域之上,猶如落下一滴清水,沉入平麵時,漾開道道水紋。

那些翻飛的路麵、坍塌的樓房,都成了鏡花水月中的一景。

蜃妖的妖域須臾間分崩瓦解,被林彆敘的妖力所吞噬。

傾風隻覺大腦眩暈,天地倒了個個兒。頭頂的月光再一照,儒丹城落敗的城南老巷,就變成了她夢裡出現過的那座縹緲仙山。

風月萬裡,碧波湖清。重重山頭雲煙籠罩,暖風徐徐柳絮翻飛。

林彆敘從高處躍下,飄逸的衣擺上沾著飛落的殘花,坐到那塊平削的石頭上,表情難得有一分嚴峻:“傾風,我隻能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要麼壓製她,要麼殺了她。”

作者有話說:

偷襲的是下一卷才出場的人物。不過這一卷確實要結束了。

第74章 劍出山河

(我今日打了這半天,你同我說白費?!)

林彆敘可能是隻大妖,傾風先前曾有過類似猜測,因他說話含糊其辭,本領變化多端,可是左右都覺得有哪裡不對。

畢竟這人裝白澤的弟子是裝得真像,又能引動白澤之力,傾風實在想不出他能是哪類妖族。說他隻是個人也是信的。

可是此番他連妖域都使出來了。

傾風是由衷敬佩的,這種敬佩之情讓她身上殺氣都消弭了不少。

這猢猻在刑妖司裝聾作啞十多年,居然沒露出過馬腳,真是個獨領風騷的騙子。

她鮮少覺得有自己努力也得不到的東西,一是無恥,二恐怕就是林彆敘這番可以麵不改色的臉皮。

傾風被他這突兀露的一手著實吃了一驚,當下沒機會與人分說,烏七八糟的想法全憋在腦子裡,橫劍朝霍拾香殺去時表情便尤為複雜。

跟在演什麼變臉的絕技似的,精彩紛呈,反倒比霍拾香更像個瘋子。還頻頻分心朝林彆敘這邊瞅上一眼。

林彆敘將傾風這一陣搖頭、一陣唏噓、一陣擠眉的反應都看在眼裡,攏了攏袖,“嘶”了一聲,好笑道:“你這麼看我做什麼?”

霍拾香先前施展妖域耗費了大量妖力,被林彆敘強行鎮壓後,猶如猛虎被雷霆當頭劈了三道,燒焦了全身的毛,氣得她腦門冒煙,燥鬱暴跳。偏又無從宣泄,隻能將恨意全轉到傾風身上,出手比先前更為毒辣無情。

對方內息本就不差,一身妖力又跟不要錢似地亂送,掌風勁道強得駭人。

傾風隻一手破劍,不想與她碰硬,便身形靈動地在她掌下遊走。步法詭譎,快似流星,憑的是一個靈敏。

這功夫可不比正麵對峙來得輕巧,傾風一口氣提著沒鬆開過,稍有不慎就真如流水飛花叫人給拍出去了。

她剛想開口回嗆一句,霍拾香那不講規矩全憑心意的招式就攻了過來,逼得她險些岔了氣,乾脆閉上嘴,隻賞林彆敘一個冷淡的白眼。

林彆敘這人閒得旁觀還不知安靜,一身寬袍垂落到青石之下,蹭上了臟汙的泥塵,他隨意提著往後一掃,染上更多的土痕,滿臉無辜地道:“在下冤啊。”

傾風雜耍似地遊走,下垂的劍尖從湖麵勾起一串水珠,隨著繃緊的手腕朝身後人飛濺過去。實在是堵不住自己的嘴,哪怕是躺進棺材裡也要爬出來懟他一句才算過癮,當下語速急促道:“你這人怕是得姓冤,才能與冤這字扯上一星半點的關係!我說,就沒個人來幫我嗎?”

霍拾香一通亂打,讓人防不勝防,又占了個一力降十會的優勢,傾風想引她消耗身上的妖力,著實有點狼狽。

她這陀螺一樣地被追著轉了幾圈,還沒開始生氣,那邊霍拾香屢次拿不到她,倒先氣急敗壞,紅著眼睛一頓破罵:“賊子!畜生!你給我跪下!你這妖孽我定要削了你的賊骨頭!賤人速速受死!”

傾風被斥得愣了一下,沒想到霍拾香會爆這粗口,還連番的不帶重樣。

謝絕塵緊握著自己的右臂,雖有長袖遮掩也擋不住他右半邊身軀的劇烈顫栗,額頭出了層密密的冷汗,順著淌下壓在他長睫上,強忍著龍脈反噬的痛楚,在傾風靠近時告歉一句:“對不住了,方才受她妖力波及,現下實幫不上什麼忙。容我休整片刻。”

傾風瞥了眼,才看清他此刻模樣,也是好生嚇了一跳,忙道:“罷了!你忙自己的,不必管我!”*思*兔*在*線*閱*讀*

傾風擰腰旋身,轉了個方向,領著人折返回去。腳下踩著褶皺的水麵,碎步移動躲閃身後的掌風,可能是疲乏下出了錯,腰身後斜一仰,右腿側滑,像是沒站穩,要摔將下去。

霍拾香立即疊浪似地拍去兩掌,隻顧廝殺,露出調息時的一片破綻。

傾風卻驟然定住歪倒的身形,以強韌的腰力與卓異的肢體控製,生生將頹勢扭轉回來,整個人如同一片被風托起的葉子,避開對方厚重的掌風,猝然反身回擊。

那不中用的劍朝著來人%e8%83%b8口直直刺去,在霍拾香抬手推擋的時候,又陡然一挑,柔韌地襲向她的咽喉。

尚未能得手,那劍便在妖力的摧絞下應聲斷了,比陳冀掛的那一牆木劍都不當用。

所幸壽終正寢前,還給自己爭了點臉,折斷的碎片彈飛開時,削掉了霍拾香的一縷長發。

霍拾香下意識偏頭一躲,看著悠揚落下的青絲勃然大怒,屈指成爪,對著一旁的湖麵向上抓抬,想將驚濤喚起,直接把戲耍她的傾風埋了。

這一招數她此前暴躁罵人時也試著用過一次,可惜這妖域中的湖水是受林彆敘掌控,隻微微起了點波瀾,連水花都沒濺起一朵。

喪失了水性大妖的天賦威能,又一路受挫,對於滿腦殺性的霍拾香而言,卻是比死更為痛苦的折磨。

隻剩下吼叫、自殘、宣泄的欲望。

“去死——!滾!!”

岸邊響徹著她令人頭皮發麻的鬼叫。

傾風趁勢遠離,捂住耳朵。

霍拾香的情緒瀕臨崩潰,狂躁地將妖力源源不絕地注入湖水。

在最終依舊隻是得到石沉大海了無蹤跡的結果時,那股始終悶捂著的怒意,化為火龍燎過經脈,將她大腦中存在的所有事物都燒成了一團齏粉。

奔騰的岩漿燒開了她意識裡那些沉積的淤泥,將天地間的一切冗雜都焚燒殆儘,灑下一片紛紛揚揚的死灰,露出底下重新被揭開的瘡疤。

各種支離破碎的畫麵都在疼痛中回歸她的腦海。

有些遙遠得陌生,有些痛苦得熟稔。

霍拾香的淒厲咆哮聲戛然而止,從灰燼中生出一點癡鈍的靈智。

眼中沒了傾風,艱難轉動著思緒,將那些片段零散地拚接在一起,組成一段漫長、畸形,又滿是矛盾的人生。

人生海海中的無數過客都成了她,隻她自己不知所蹤。忘了名姓,也忘了來曆。

或許她隻是粘在車輪下的一粒沙?被碾過千百裡,在坎坷不平的道路上滾滾前行。

她是誰?

她是誰啊?

傾風覺察到她這鮮明的轉變,覷準時機,手中抓著那柄滑稽的斷劍騰躍而去,這次輕而易舉地近了她身。

霍拾香眼皮顫動著抬起,褐色瞳孔中倒映出傾風形如野鶴的輕盈身影,手腳定在原地。

她眉梢、嘴角處牽引著的肌肉舒緩下去,五官在變化的過程中呈現出一種詭異又扭曲的狀態。

風在這一刻仿佛停了,湖水的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