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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山河劍 退戈 4386 字 6個月前

跟遊魂一般浮在半空,也有種心臟狂跳的錯覺。恨不能立馬從夢境中抽離,告知傾風等人背後的真相。

那個崔二郎危險,這不知還能正常幾何的霍拾香同樣危險。整座儒丹城就如同處在一張弓弦已然繃緊的箭矢下,誰也不知發生什麼碰撞,那雙引弓的手便要撤開。

然而無論他如何嘗試,皆是徒勞無功,他連手腳血肉都沒有,唯有意識化為一團混沌,與無形的自己做著無謂的拉扯,改變不了這幻境中的一花一木。

袁明不知霍拾香將他困囿於此是什麼計算,那人的思維已不能以常理度量,若再吸收了楊晚%e5%90%9f身上的煞氣,怕更是雪上加霜。

當下一門心思地想出去報信,能阻止最好,不能也要儘量避開一場大禍。

迫切間什麼方法都使了出來,甚至病急亂投醫,連妖力都吸了幾口。

在大妖的妖域裡,隨意牽引對方的妖力入體,簡直是在求死。

可袁明這一試,並沒有出現預料中那種五內如焚的痛苦,隻是直覺有些發冷,好似被冰水透徹淋了一道。

他立即意識到這幻境中的妖力與自己有千絲萬縷的聯係,說明霍拾香吃的的確是當年那隻蜃妖的血肉。隻不過霍拾香吸收了多達數十人的妖力,如今掌握有蜃妖的大半權柄,自己的威能遠遠不及。

但霍拾香是憑藥竊取,他卻是正兒八經的修煉,是天地正道的饋贈,所以蜃妖的妖力竟是與他更為親和。

袁明猶豫隻片刻,立即瘋狂吸收起周邊的妖力,試圖乾擾到霍拾香,逼迫對方放自己出去。

然而不管他的努力是否有成效,眼前發生的都是過去事,他的舉動並未影響到那兩人幻影分毫。

他看著霍拾香領著楊晚%e5%90%9f潛出城門,打算去找先前修行過的僻靜地。

霍拾香似一個酩酊大醉不識歸途的人。在城中時就因不認路險些轉暈了去,出得城門,山道上無半盞燈火,空中雲霧又隨風繚繞了月色,隻聽得山間有驚鵲聲,餘下一片熟悉又陌生的重影,更辨不清自己是從哪裡來。

楊晚%e5%90%9f懷中抱著一個小包袱,散亂的長發如瀑披散在肩上,被迎麵的涼風吹得兩眼發澀,見霍拾香站在路口不停打轉,低聲叫了一句:“霍姑娘。”

霍拾香的神思不覺又開始遊離,一驚一乍地回過頭看她。

楊晚%e5%90%9f側了側身避開風向,將額前的碎發捋到耳後,商量著道:“霍姑娘,這一路我想了想,不能獨留那崔二郎在城裡。他既將我喂作藥人,可見良知已然無存,而今知他本性的唯有你我。他奸偽狡猾,慣會偽裝,又有煊赫家世,不定能做出什麼窮凶極惡的事來。我二人若不揭發,豈不是袖手看他人受害?”

霍拾香神色動了動,抽氣一聲,立即捂住發疼的額頭,問:“那是要怎麼辦?”

她滿腦海都是那些尖利的狂嘯,能壓製住心頭的邪念已是極限,思考這些複雜的問題,要她分出心神,已是力不能及。

楊晚%e5%90%9f上前想要攙扶,見她自己站穩了,一雙手在空中尷尬停住,收回來握在一起,遲疑著道:“我力薄無用,幫不上什麼忙,還得依靠霍姑娘出手。可你眼下這般狀況,我也擔心你會出事。不如我去找刑妖司的人,將事情原委儘數告知,想來他們會管。”

她思量了一路,心裡想的是:“此前我一直回避,或許就是心魔作祟,霍姑娘說得對,我該恪守本心,做個好人。此番怎能一走了之,甚至是叫霍姑娘為她殞命?”

“那你就是死!”霍拾香激動大喝,上前抓住她的手臂,“你以為那藥是哪裡來的?人境統共也不過幾位大妖,大多受刑妖司庇護。常人縱然有此意圖,又去哪裡找未腐的屍首?”

楊晚%e5%90%9f麵色猛地蒼白,一是被她忽然拔高的尖聲嚇到,二是想通她話外暗指的意思。嘴唇嚅囁地道:“不可能吧……刑妖司,可是有那位先生在管。”

霍拾香重重咬字,嘲她天真:“人心最是難料,我父也是刑妖司的人,又如何?不要輕易相信他們!刑妖司裡自然也有清流之輩,可是他們不會放過崔二郎,就定然不會放過你,因為你早晚會變得與他一樣。就算先生慈悲,願意繞你性命,你也會被終生關在牢底。其中秘密不得外泄,你再見不到半個活人。你何苦找死!”

楊晚%e5%90%9f被她說得膽寒,身形再被一拽,跟秋日裡飄搖無依的落葉似地來回打擺,好半晌才找回聲音,顫聲說:“那、那還有一辦法。刑妖司的先生,以為前幾日死的兩位小娘子都是歹人所害……確、確也是人為,但百姓並不知情。我們便將事情鬨大,安到妖邪身上去,崔二郎是凶手,若一直查不出他,白澤總該會派更厲害的先生過來。”

霍拾香淺顯忖量了遍,覺得比自投羅網要來得可行,但腦子裡還是雜亂無章,思考得了一事,就思考不了另一事,看著楊晚%e5%90%9f,理智回籠些,問:“那你呢?”

楊晚%e5%90%9f說:“霍姑娘不急救我,我覺得我尚清醒。我躲到荒郊野嶺去,總不能害到人。先將崔二郎那凶徒正法,彆的都可再說。”

霍拾香聽她這樣安排,瞳孔轉了轉,木然點頭。

她對自己的狀況心中有數,救完楊晚%e5%90%9f,也該是要到頭了。亦是不甘就此放過崔二郎,哪怕對方與自己同是淪落人。

她還沒想好要死在何處,光是思及這等苦熬將要結束便是一陣輕快。

這一年多的四方奔走,說是救過幾人,可手下亡魂亦是無數。也不知自己究竟還有沒有一分磊落,算不算得半個魔。

霍拾香撫著自己的臉,將頭發全部往後攏去,用幻術恢複自己的容貌,笑著問楊晚%e5%90%9f:“那你幫我想想。我若瘋了,誰人能幫你殺我?”

楊晚%e5%90%9f聽著覺得嚇人,看她反常的舉止又覺痛心。原該是心有淩雲的一個人,卻連死都沒個清白,握著霍拾香的手哭道:“霍姑娘,等崔二郎死了,我再來找你。你與崔二郎不同,你是清醒的,你沒瘋。”

霍拾香愣了下,奇怪說:“我沒瘋?”

楊晚%e5%90%9f懇切點頭。

見著她的人都覺得她瘋癲,連靠近幾步也要害怕。霍拾香自己也知自己不正常,隻能四處躲躲藏藏。聽她這樣說,隻笑道:“不,我早瘋了。”

楊晚%e5%90%9f急說:“你……”

“不。”霍拾香打斷她,略過這個話題,讓她告訴自己要如何在城中裝鬼,記住其中一二,將人送遠,自己緩緩朝來路走回去。

再之後的事,就是袁明等人到儒丹城的所聞所見。

他借著躲在暗處的霍拾香的視角,看見了自己昏迷後的一些事情。

那崔二郎假裝失蹤,手段頻出,可惜還不及將禍水轉給霍拾香,腦子就莫名發了抽,居然在青天白日地現身偷襲柳隨月。

也是季酌泉機敏,當機立斷將崔二郎緝拿。有林彆敘在刑妖司負責勘彆,想來崔二郎難逃此劫。

袁明吸了大半天的妖力,渾身冷得如凍成冰塊,大腦也跟霍拾香一樣,運作得凝滯遲緩。

心下剛鬆了口氣,才想起霍拾香解決完崔二郎,之後該要去找楊晚%e5%90%9f。

林彆敘等人此時恐還在審問崔二郎,不知這邊曲折。

糟了!

袁明心頭慌亂。

隨即發現一件更糟糕的事情。

許是被他吸得太多,霍拾香身上的妖力有所減弱,整個幻境都開始動搖起來。

袁明失了霍拾香的蹤跡,而周遭景色也漸漸變得模糊,好似被人一幅還未乾透就被人用布擦拭過的畫。天空中出現詭異的空洞,幻境幾要崩裂開來。

偏這幻境碎得不夠徹底,還跟個牢籠一樣,困得他無從脫身。

電光火石間袁明終於想明白一件事情:或許不是蜃妖故意拿幻境禁錮他,而是因同出本源,對方誤將他拉入其中,一時也解脫不開。

袁明頓感無措,不敢繼續吸取霍拾香的妖力,又被定在原地無法動彈,隻能無用地呼喊,想讓林彆敘等人感覺異常,快些將他救出來。

涼風從河上吹來,帶著潮濕的水氣,激得岸邊幾人都打了個寒顫。

林彆敘拂袖收起萬生三相鏡,這次沒還給傾風,乾脆放進自己懷裡。

傾風哪裡看不穿他的把戲,瞪大眼道:“誒?等等,借一次兩次,就成你的了?”@思@兔@在@線@閱@讀@

“你怎麼那麼小氣?”林彆敘側過臉看她,“乾脆再借我三次四次,反正你帶著也用不上。”

傾風說:“怎麼就用不上了?我留著還能剔牙呢。”

好好的莊肅氛圍叫傾風三兩句話給毀壞了。

地上提燈中妖火撲朔,河麵波浪裡星光流散,諸人神色亦是晦澀難明。季酌泉暗暗斟酌了會兒,按捺不住,乾脆直白提起那個敏[gǎn]話題:“如霍拾香所說,人境滿打滿算才多少隻妖,大多都在刑妖司留有記錄,哪裡能來那麼多藥?”

傾風從地上挑起燈,冷笑著道:“恐隻一些是大妖血肉,其餘皆來自藥人。殘害到頭,人與妖哪有一方能獨善其身?”

林彆敘讚許一聲:“傾風師妹書雖讀得不多,但見解從來是通透的。”

謝絕塵跟季酌泉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傾風。

傾風:“……”

傾風不以為意,跟著陳冀學的,向來不學無術得坦蕩,將話題轉回去,順道回敬一句:“得先將霍拾香找出來才行。書念得多的,這事兒你知道嗎?”

第70章 劍出山河

(此時天都黑了,楊晚%e5%90%9f還是沒來。)

書念得多的是不知道,不過還真有辦法。

林彆敘抬手一點,道:“霍拾香是靠著藥人身上的那股煞氣尋的人。他們身上的煞氣,不過尋常殺戮染上的煞氣,我們這裡可是有位屠龍的勇士。哪裡有比她更厲害的餌?”

季酌泉萬沒想到有朝一日,這破東西還能派上用場,一時間表情也很是稀奇。

傾風這人的想法曆來出人意料,普通人琢磨不到。可能是覺得頂個天下獨一無二的“最”字,甭管是比的什麼,都值得捧場兩句。重重拍了下季酌泉的胳膊,說:“厲害啊!”

季酌泉是不知道有哪裡厲害的,不過既然聽她誇了,便也客套地回:“哪裡。”

謝絕塵:“……”

他轉過臉,眸光清澈地看著林彆敘,略帶一點茫然。後者覺得好笑,不顧忌地笑了兩聲。

傾風又欣賞了一番生龍活虎的人形煞氣,忽然道:“季師妹屠過龍都沒事,想是先生有辦法克製。霍拾香身上那點煞氣比起季師妹既不夠看,是不是也有機會可以拔除?”

林彆敘笑容淺了下去,搖頭說:“白澤從來消解不了煞氣,先生不過是在季師妹出事之前便將其壓製。可若是已失人性,就回天乏術了。”

“嗯?”傾風手裡的提燈來回晃,在各人臉上都照了一圈,權衡一番,覺得不妥,“那先生如今不在,若是放出季師妹身上的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