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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山河劍 退戈 4261 字 6個月前

了火,問道:“她父母名姓不祥,無人教養。身在風月場所,輾轉於男人名利,一身本領手段都是為了魅惑人心,拋卻廉恥自甘娼妓,老夫說的是有哪裡不對?”

傾風豁然起身,冷笑一聲:“我也是個父母名姓不詳的孤兒,若非僥幸遇上我師父,未必能過得比那楊氏好,或許連下九流都不如,隻能做個苟且偷生的流民。那想來我是沒資格管令公子的事了,不臟您眼,告辭。”

謝絕塵父輩轉商,雖不是下九流,可在崔氏士族眼中也該低上幾等。加上兄長叛離人境,他自小受人白眼,見慣冷落打壓,在崔老爺字字句句裡感受到相同的鄙夷,不屑受這窩囊氣,跟著傾風一塊兒走了。

季酌泉見二人毅然離開,那麼多人裡也就同他們能聊上幾句。何況自小受白澤教誨,白澤身為天地運道的大妖,對人族尊卑貴賤之分並不苟同,此番聽著亦覺不適。當即朝眾人淺點了下頭,隨即離座。

柳隨月見三人眨眼消失於門庭,連句阻攔的話都不容說,張了張嘴,服氣地對崔老爺道:“你真厲害,一句話把我們這兒最能打的幾個全給氣走了。”

崔老爺茫然三人為何忽然發怒,若非是有求於人也想斥其無禮,聞言問道:“你們不能打嗎?”

“當然能打!”張虛遊最不能忍便是他人質疑,拍了下桌,不過聲勢收下去一點,“但能打也分高低嘛。”

崔老爺臉色微變,很快拍著腿悔恨不及道:“那三位原來是刑妖司的高手嗎?不知方才到底是有哪裡得罪,能否講和?我真是燥鬱性急,有些口不擇言,請他們先救出我家二郎,我定重禮答謝!”

張虛遊嬉皮笑臉地勸慰:“崔叔不用擔心,他們不是意氣用事的人,若獲知二郎下落,必會舍身相救。”

柳隨月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默默歎了口氣,覺得方才該跟傾風一塊兒出去,好過此刻在這兒如坐針氈。

她悄悄扯了扯柳望鬆下垂的衣袖,想讓對方插嘴提句正事,彆在叫張虛遊再車咕嚕那些無用的客套話。

柳望鬆隻將袖子抽走,當無事發生,握著手中長笛,讓身後侍女給他換杯新茶。

對上柳隨月大睜的眼睛,用笛子戳了下她額頭,讓她耐心等候。

柳望鬆對崔老爺的為人是不了解,可對張虛遊的素性了如指掌。

這人隻要一耷眉,一抬眼,他就知道對方此刻的麵孔有幾分虛偽。就好似此刻頂著一張假臉,言笑間沒有兩分真心。

張虛遊這人看似沒心沒肺,但自小跟著吏部尚書在官場浸染,見慣了兩麵三刀、虛情假意,哪能是真的癡傻?雖無獬豸的遺澤,卻極擅洞悉人心。

柳望鬆常懷疑他其實是從父親那裡偷得了幾分妖力,否則怎會有這樣的天資?

張虛遊正從%e8%83%b8口摸出紙筆,細細地對著崔老爺詢問,諸如崔二郎失蹤前可否有見過什麼奇怪的人?近來家門附近有沒有鬼祟的行蹤?

崔老爺簡短答了兩句,阻斷他的問話,篤定地道:“虛遊,就是那妖!那天夜裡我府中忽然起了大霧,濃得白渺一片,我以為無事,結果翌日起來二郎就不見了!你可有辦法尋到那妖孽?我二郎就在她手裡!”

柳望鬆接過侍女新上的茶,側坐著聽他二人對話。

若是有心從旁推敲,崔老爺的表現確實是有些奇怪。

照常來說,獨子失蹤,該是擔憂兒子的安危遠多於兒子的聲名。崔老爺表現得憂心如焚,可字字句句盼望的都是崔二郎能早日回來。偶提一句他的性命,語氣還不如遠離娼妓來得迫切。

柳望鬆問:“您知道那是什麼妖嗎?她為何偏偏要綁走崔二郎?”

作者有話說:

走大劇情,分短章其實不大合適-。-#後麵儘量合起來發

第56章 劍出山河

(不想楊氏的父母居然一直住在儒丹城。)

崔老爺聽他問話,抬起目光看去,無奈拍手道:“那妖來路不明,刑妖司都摸不出她的跟腳,我又哪裡能知道?”

他舌尖發苦,嘴唇乾澀,喝了幾口水都不緩解,推開侍女新捧來的茶,隻顧著對張虛遊哀歎道:“虛遊,你該知二郎的脾性。他幼時身骨不好,我多有寬縱,不忍苛責,教得他孤高傲岸,不屑俗流。他心從來是好的,就是襟懷過於坦蕩,不知曲折變通。自領悟大妖遺澤之後,身懷異能,做事更無顧忌,許可能是得罪過什麼人,崔叔也拿不得準。”

張虛遊端著茶杯,輕晃裡麵漂浮的茶葉,正垂眸看著,聞言驚道:“二郎領悟大妖遺澤了?什麼時候!”

“其實有好些年了。隻是他體格衰弱,我不敢放他出去,常將他閉在門戶,自然沒必要對外宣揚。”崔老爺眉目愁苦,握著自己的手自責道,“我是不大懂這些,什麼仙法還是妖術的,能叫他無病無痛康健到老便是祖宗保佑。這兩年他也確實好轉許多,所以開始頻繁在城中走動交友。定是他小覷了人心險惡,遭惡徒記恨了,也怪我沒同他提醒清楚。”

張虛遊緩緩將杯子放回去,腦海中電光火石地轉過諸多念頭,一時之間竟厘不清思緒,眼神呆怔地看著對麵。

他會跟崔二郎認識,正是因為他也有一身從娘胎裡帶出來的毛病。兩家當時一同上刑妖司求先生保命,並在後山陸續住了有一年多的時間。

他是氣弱體虛,吹風受寒都比其他人要嚴重許多,就算纖悉不苟也時常害病,一病就是險象環生。

崔二郎的身體看著比他要強健一些,隻要不受刺激衝撞,還是能與同齡的少年出去遊玩。但陣仗卻擺得比他還大。各種珍貴的補品湯水每日喂在嘴邊,身上隻穿最柔軟的綾羅綢緞,稍臟些的泥路就不忍他踩,要仆人抱著走路。真是金銀如流水一般的精細照養。

可先生說崔二郎根基有損,承受不住妖力入體的錘煉,沒有修行的資質。便是能覺醒耳鼠的遺澤,也無甚太大用處。於是將機會留給了張虛遊,親自領他修行,開了筋脈。

崔老爺苦求無果,又在山中躑躅了半年,才抱著兒子回去。

張虛遊明白,先生當初會對自己額外關照,許是因他父親存了一分私心。可先生是斷無可能對這種事情撒謊的。隻不過崔老爺離山時,愛子心切,未必會信這番說辭。

張虛遊壓住心頭種種雜緒,隻表現出驚喜的神色,眼睛明亮,再次與他求證道:“他……二郎真的領悟出大妖遺澤了?”

“確實如此。”崔老爺側身對著他坐,說話間左袖往後一甩,碰翻了方才被他推到角落的杯子。那杯子順勢翻到,還剩半杯的渾濁茶水淌到他的衣袍上。

他看也不看,隻抬手將杯子扶正,再順著衣擺往外一撣,抖落綢布上滾動的水珠,唏噓道:“要不是他母親懷孕時早產,叫二郎生而有疾,行不勝衣,他也早該是棵淩雲木,得聳入雲霄了。”

“是啊……”張虛遊點了點頭,後知後覺地抱拳恭維道,“二郎若是年過十五還能領悟大妖遺澤,崔叔,你許不知道,這在刑妖司也是異稟之才了!”

柳望鬆佯裝驚歎,帶著幾分懷疑的語氣,就著話題往下吹噓:“袁明師兄也是近十三歲才領悟了水妖的遺澤,在我刑妖司已是出類拔萃的佼佼者。令郎若真是如此,可入刑妖司爭一席之地了。”

柳隨月咧嘴笑了笑,暗中無聲狂哮。

過了十五歲才順利修出遺澤的,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年富力壯、虎背熊腰,憑一個病秧子,那是絕無可能!

數人各懷鬼胎,演得生動逼真。

張虛遊連連拍手稱好,一幅大喜過望的模樣,語無倫次地誇讚一番,又忍不住好奇追問:“崔叔,二郎領悟的是何遺澤?是誰人領他入的道?當時情形想必凶險萬分,二郎真是吉人天相!唉,實不相瞞,當初您二人離開否泰山時我還憂愁,原來生機在此!我這心裡可算是落了塊大石頭!”

崔老爺扯扯嘴唇應和,很快又苦澀下去,擺擺手實沒什麼情緒:“他覺得我不懂,從不與我說這些東西。你問的問題,我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張虛遊起身過去,彎腰拍著他的背,溫聲道:“二郎既有如此天資,在那妖孽手中該也有幾分自保能力。崔叔不用擔心了。你再同我說說那天晚上的具體情形,我好查證那孽障究竟是何種妖族。”+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廂聊得正火熱,那廂出了崔府的三人正在猶豫是要往哪裡去。

桂音閣在儒丹城的北市,雖不如上京繁華,可也有半條街都是玩樂的風月場所。

傾風是沒錢,謝絕塵是覺得她兩位年輕姑娘最好彆明目張膽地去,二人雞同鴨講,說了半天,傾風也沒能從他身上坑出半塊銀來。

傾風不由感慨。還是林彆敘好,那廝混賬歸混賬,卻是個揮金如土的混賬。是個禮貌的散財童子。

她放棄地擺擺手:“直接去吧,袁明都在那兒了。”

三人步行到城北,街上的香木馬車多了起來。紈絝子弟騎馬在玉道上緩馳,酒肆二樓的窗口傳來隱約的柔美歌喉,書生醉意潦倒地走在路旁,口中反複誦念著新的詩詞,推敲著字句,已經分不清大路南北。

紅塵溫柔鄉,真是哪裡都相像。

三人還沒來得及往裡走,迎麵便被人擋住了去路,是一對頭發半花白的夫婦,看著麵容好生憔悴,眼底一片青黑,已是許久未曾闔目。

兩人本來坐在街邊,見三人出現,急急起身。

老婦動作太猛,眼前眩暈了下,捂著額頭落在後麵。老漢穿著一雙破洞的草鞋,直愣愣地杵在傾風跟前,朝她伸出手。

那雙手,傾風看一眼就無端想起陳冀來。同樣的老繭橫生、刀疤密布,指骨畸形外突。

人瘦到近乎皮骨分離,一層鬆垮而布滿褶皺的粗皮乾瘦地扒在骨架上,被青色的筋脈縫補起來。

隻不過老人的手更黑,甲床更短。常年做手藝,指尖觸碰過的那些黑灰仿佛已經浸潤到身體裡去,洗不乾淨。

他跪到地上,從兩邊袖口還有腰間摸出一把零散的銅錢。望著她逡巡欲語,張開嘴卻又無言,隻將東西往她手裡塞。

傾風沒接,躲開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老漢跟著膝行上前,一雙手攥著錢幣舉在半空,即是無措,又是恐懼,不敢靠她太近,隻嘴唇翕動地吐出幾個字示意:“給……給。”

路人見狀駐足圍觀。一部分人許是認得這老漢,指點著交談時,神色中有抹難言的傷感。

傾風視線飛速從眾人臉上掠過,很快在人群中掃見一個昨夜剛碰過麵的衙役。

對方換了身常服,混在路人中間,側著身體小心翼翼地朝這邊張望。見她發現自己,倉皇彆過臉,推開身後的人潮,匆匆逃離現場。因動作笨拙,還不甚踩了邊上的人幾腳,引得兩聲大罵。

老婦終於跟上來。

晚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