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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山河劍 退戈 4262 字 6個月前

季酌泉眉頭緊鎖,抱著劍與謝絕塵耳語道:“此地矛盾激化,衝突不斷,人心浮躁,又異像叢生,好生古怪。”

一衙役終於等對麵說完話,同是不吐不快:“董氏小娘子慘死之狀,爾等也有看見,你同我說是賊人作祟?分明是你刑妖司袖手旁觀,包庇妖邪!放走的那名小妖也是,當初人證物證俱全,他們京城的那個誰一來,一句話就把他給放了?說沒有暗中勾結,鬼才相信!我看你們——是——”

他們這幫莽夫,血氣上來了什麼話都敢往外說。偏偏這次傾風在旁圍觀,那股血腥殺氣生生將他們震住,舌頭轉了幾圈,終是腦子壓過了直覺,將臟話改成一句模糊的“那個什麼!”。

弟子回嗆質問:“什麼什麼!是妖便可隨意打殺,不受刑罰是不是?”

“閉嘴!此事我等自會查明,都少叫囂些!”傾風被吵得心情煩躁,喝了一句,問,“林彆敘呢?”

弟子與對方瞪視,抽空答了一句:“師兄在後院牢獄看顧傷者。”

“將他叫出來。”傾風踏過門檻,回頭對著那群衙役道,“都老實點兒,跟我一起進去。”

第50章 劍出山河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都魔怔啦?)

年輕弟子小跑上前負責帶路,領著眾人穿過前院,進入內廳。

因衙役們在門口呼叫,人都被引了出去,大廳門窗未闔,圓形盤盞上點著的妖火都叫風給吹滅了。

弟子上前重又點了兩盞,可室內還是一片陰晦。

為首衙役想開口讓他們把火給熄了,或是換個正常的燈。這怪誕又昏沉的薄綠火光在這夜間閃爍不定,看得著實瘮人。

才開了個頭,那邊傾風正在上首位坐下,抬手對著焰火隔空一撥,火光驟然明亮起來。中間的藍白光色大盛,壓過了外層火焰的幽綠,陡然變得灼爍燦燦,驅散了那種陰森鬼祟感。

傾風沒聽清,轉頭問:“怎麼?”

壯漢:“……沒怎麼。”

刑妖司的弟子們一致站在右側,衙門的一乾緇衣捕快則擠在廳堂左側。雙方分列而立,特意空出了半丈的距離。

季酌泉跟謝絕塵跟著坐下,其餘人卻都不敢坐。

傾風認真一看,才發現這裡站著的全是年輕弟子,有幾個甚至比她還小,略帶懵懂地躲在人群後方,扯著師兄的衣袖,從縫隙裡小心窺覷。

傾風問:“刑妖司裡的其他人呢?”

為首弟子老成上前,下意識彎腰行了個禮,做完才覺得奇怪,傻愣了下,答道:“儒丹城的修士本就不多。師叔們都去輪值巡夜了,怕城內再出什麼意外,叫我等隨彆敘師兄駐守刑妖司。”

傾風瞥一眼左側的那群衙役,料想此舉在他們眼裡,多半隻能得個“做做樣子”的評價。

林彆敘還沒來,這幫弟子緊張得精神恍惚,都不知上個茶水招待一下,光等著傾風問話。

傾風翹起條腿,坐姿沒個正形,手肘撐在扶手上,點著為首的弟子問道:“說說吧,城裡最近出了哪些怪事,需要這樣疑神疑鬼。”

那弟子打了遍腹稿,流暢道來:“其實之前儒丹城中沒有那麼多離奇的案子,怪事最早是從半月前開始。有百姓在護城河中發現了一具漂浮的無名女士。因屍體在河水中浸泡太久,已無法辨認麵容。她身上又不帶什麼公文,或是能證明自己來曆的物件,衙門追查許久,隻知道她是數月前剛來儒丹城投奔遠親的一位小娘子。因遠親不久前剛剛離世,她隻好獨自住在城南的老屋裡,找了個縫補漿洗的雜工養活自己。”

傾風頷首。

衙役按著腰間的佩刀上前一步,高聲接過了話題:“董氏的小娘子與那女人住得近,平時也會幫人洗洗衣服補貼家用,出了人命官司,我等循例去董家問話。當時董小娘子渾渾噩噩的,似被嚇得不清,什麼也說不出來,隻顛來倒去地重複自己‘不知道’。我等雖覺可疑,可沒有辦法,想等她冷靜後再去問話。不料沒幾日,董小娘子的屍體也叫人發現了,被人敲破了額頭,丟在城外的樹林裡。”

“緊跟著崔氏家的小公子,與桂音閣裡的一名伎人,相繼無故失蹤,至今下落不明。”年輕弟子歎了口氣,悄悄用手指著對麵,“那崔氏是我儒丹城的望族,族中先輩曾出過三位宰相、兩位太傅。儒丹城裡的這支雖不是主家,可同氣連枝,也叫縣老爺敬畏。上麵一施壓,他們自己尋不到線索,就來找刑妖司的晦氣。”

衙役怒道:“什麼東西?你又來暗中詆毀是不是?!我們尋你晦氣,與那崔氏有勞門子關係?”

傾風問:“所以是半個月之內死了兩人,失蹤兩人?”

四人情況迥然相異,不該並類探討,應當不至於連累刑妖司成為眾矢之的。

“不——!”為首衙役叫了聲,滿臉的橫肉顫了顫,露出些許驚悸,下意識縮起脖頸,壓著嗓子道,“古怪就古怪在,那董氏小娘子死了十日有餘,身上竟一點變化也沒有!皮膚還是雪白,兩手指甲不停生長,眼皮怎麼都闔不上!說是死不瞑目啊!”

男人左手死死握住刀柄,呼吸放輕,語帶驚悚:“她母親每日將她安放在小屋裡,給她燒香念經,可是第二日天一亮,屍體就出現在彆的地方,滿城地亂躥!還有人親眼見過她在夜裡遊蕩。我等將她帶到刑妖司試著看管了幾日,在刑妖司就是安分的,一送回家便又出問題。這誰受得了啊?這不分明是妖邪作祟嗎?他刑妖司至此還百般推脫,說與妖邪無關。屍位素餐說的就是他們!”

弟子氣得冒火,與他爭辯道:“師叔說是有人在背後搗鬼,否則怎麼進了刑妖司就沒動靜了?是你們被騙了才是!至於屍體不腐,世間能短暫保存屍體的法寶又不是沒有,刑妖司也不是一一記錄在冊,師叔給你們點明方向,叫你們去查,你們光會帶著屍體往刑妖司跑,我們能有什麼辦法?”

謝絕塵想起來時路上遇見的怪像,神色微動,起身問:“屍體呢?”

弟子說:“如今埋了。”

傾風皺眉道:“這也能下葬?屍體還未腐爛,說不定隻是假死呢?入土了沒再蹦出來?”

“不不不,死是肯定死絕了。說到這個就更離譜了!”弟子兩手一拍,惱火道,“不知道他們背地裡做了什麼,不過一晚,那屍體便徹底腐爛成血水。擺明了是法寶的緣故!同他們解釋了他們死都不信!”

眼看兩邊又要爭吵,林彆敘這才姍姍來遲。

他這次的衣服總算不是那麼簇新光鮮,淺藍的布料上沾了零星的血漬,衣擺處掃了層灰,看來在儒丹城裡過得也是焦頭爛額。

他身後還跟著幾人,兩人押送著一名身穿常服的壯漢,還有兩人架著受傷不便的小妖。

衙役們見同伴未受私刑,倒是那小妖,即便經過診療,進氣還是沒有出氣多,瞧著可憐,便不吭聲。

眾人都靜下來,看著林彆敘從容走近,坐到傾風對麵,將手中擦血的麻布放到幾案上,再揮著長袖往兩邊一掃,坐得儒雅而端正,開口感慨一聲:“你們可算是來了。再遲一天,今夜又要被吵得睡不著覺。”

“你怎麼知道會是我們來?”傾風將信將疑,“這也能算?你每次做事前難道都要卜個上百卦?料定次次準?”

“當然不是。”林彆敘偏過頭看她,“不過這麼有趣的地方,有謝師弟在,你們怎麼會錯過?”

傾風才想起來問:“你卜的是什麼?”

謝絕塵說:“吉凶。”

傾風抬手下指:“所以此地……”

謝絕塵一字一句道:“大凶!”

傾風恍然,讚道:“甚合我意!”

林彆敘問:“你的萬生三相鏡帶了嗎?”

傾風直接從後腰抽出,丟了過去。

林彆敘這人說起謊來是臉不紅心不跳,他拆開外層的袋子,用妖力將它托舉在半空,對著衙役們道:“這是刑妖司的至寶,以前由先生親自掌管,如今交由傾風師妹代持。若要驅用,需要活人的鮮血祭祀。可窺過去,可探真相。幾位若是誠心想要破案,能否獻血一碗?省得你我再起無謂爭端。”

“當真?”衙役們猶豫半晌,互相對視數眼,雖心有不安,可形勢至此,隻能一咬牙應下,“行!”

林彆敘對弟子道:“去給幾位高貴的官爺找把乾淨的匕首。”

為首衙役哪能聽不出他對自己的不滿,此番自知理虧,梗著脖子拒絕道:“不必!”^思^兔^網^

說罷直接拔出腰間的佩刀,往手腕上一割。

豔紅的鮮血從傷口湧出,立即飄向半空的窺天羅盤。

其餘弟子見狀紛紛效仿。

也不知到底是收了多少碗血,衙役們等了良久,隻覺是海碗大的盆也該裝滿了,林彆敘才溫吞地揮了下手,驅動鏡麵背後的秘文。

“先查什麼?”林彆敘沉%e5%90%9f著道,“不如先看看董小娘子入棺的樣子吧,你們傳得玄幻,我還不曾得見。”

霎時間,周遭景色連連變轉。眾人頓感目眩耳鳴,頭腦輕重交替。

尤其是方才失了血的官吏們,等畫麵固定下來,還緩了數息才能睜開眼。

傾風起身環顧,發現眾人正身處荒落的城南。

這附近一帶都是破舊的老屋,道路彎彎折折,修不平整。前日當剛下過雨,地上一踩便是一個泥坑。

他們正對著一間狹小宅院,院內燒著兩個火盆,紙錢的灰燼不停隨著熱風在空中浮沉。

一群男人穿著黑衣慌亂地從屋內走出。簇擁在中間的是其中身形最為健壯的青年,由他背著一名閉目沉睡的年輕女子。邊上幾人伸出手幫著攙扶。眾人腳步虛浮地朝院門走去,仿佛身後背著的是一尊巨石,壓得他們喘不過氣。

人群最後方是一位中年婦人,動作局促地跟著他們。

背人的正是那群衙役。

幾人用氣音急躁交流:

“小心一點!慢!”

“千萬彆摔,高人說了,不能叫她雙腳落地!”

“這個人好沉啊,幾步路下來,我怎麼覺得更沉了?”

“少說話,老張你就認了自己沒用吧!”

門口擺了一頂小轎,驕子四麵圍著密不透風的白布,前端還綁了隻剛宰殺的公雞,脖頸處的熱血順著毛發一滴滴地往下落。

幾名壯漢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女人放到轎內,垂下門簾,長籲口氣,合力將轎子抬起。

刑妖司的年輕弟子們雖見識不多,可對天下除妖軼事向來了解不少,還是被這詭異一幕驚得手腳發涼,問身邊的那群衙役:“你們這是在做什麼?都魔怔啦?”

衙役們旁觀這一幕,更是脊背發寒,本就提心吊膽,叫他一出聲,嚇得哆嗦不止,忙豎起一指立在唇邊:“噓——!”

“接著往下看,是有高人教我們,隻要這樣做,就可以驅散董小娘子身上的妖性。”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