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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山河劍 退戈 4424 字 6個月前

的劍閣。

柳隨月停下背誦的聲音,與院內眾人一同屏息。

季酌泉抱劍走到空地,脫掉劍鞘,朝峰頂鞠躬。

謝絕塵靜立在白澤身前,視線低垂,抱拳行禮。

“咚——”

第三聲鐘響,屹立的群山似都被聲浪撼動。

傾風頭疼道:“好吵。”

狐狸說:“你敲鼓的時候更吵。”

“真的嗎?”傾風惡意地說,“我自己是聽不見的,那我下次多敲幾聲。”

狐狸呲牙:“你做個人吧!”

“咚——”

鐘聲敲到第四下時,傾風眼前驟然一變。

視野中的青石地磚與灰白長階都變得朦朧,眼前出現一個如水墨畫就的模糊長影,站立在邈矣難尋的仙山之上,好似隔著千萬裡遠,可一舉一動又能清晰映入眼簾。叫人生出一種正在窺視天道的卑渺。

隻見虛影執劍朝前一禮,隨後甩動長劍開始揮舞。

劍氣猶如灰墨,在虛影周身環繞。那劍舞得極為流暢,似與周遭的雲水化為一體。

引天地之氣機,儘斂於一劍。

風聲縈繞在颯颯劍聲之中,灰墨隨著劍意被甩至遠處,點點灰色化成細雨,飄了下來。

頃刻間天空便是靡靡小雨。

細碎的雨珠重新落在劍身上,被劍刃擊成更為零碎的水花,華光熠熠,帶著難以參透的奧妙。

傾風試圖記住那每一式絕妙的劍招,可大腦總是放空,隻餘下虛影屈膝、旋腰、抬刺的動作,帶著浩然的正氣與激昂的劍鋒。

“咚——”

第五道鐘聲出現,似驚醒了沉寂在深山的英魂,越來越多的虛影出現,或持劍,或負手,或捧書,或策馬。

玉盤砸落似的雨水聲之外,又響起一陣浩浩蕩蕩的%e5%90%9f誦。

“‘喚起一天明月,照我滿懷冰雪,浩蕩百川流!’。”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

傾風目不暇接,耳畔儘是人族先輩留下喟歎,不屈的筋骨留在山河劍的劍意之中,彼此交錯層疊,隨著鐘鳴瞬間傳遞而來,縱是不明其意,心神也隨之震顫。

“咚——”

第六道鐘聲之後。

群山皆寂,一渾厚低沉的聲音響徹天地,問道:

“後生,你為何執劍?”

人族先輩意誌所化的虛影,背過身在虛空中漫行,追風趕月,瀟灑狂放,似遊蕩在曆史長河之上。

天水共色,震撼莫名。遼闊山河,儘於足下。

雖然無聲,可仿佛能聽見他們的暢懷大笑。

空中的聲音又問了一遍:

“後生——你為何執劍!”

傾風張開嘴,腦海中不斷重複著這一問,卻無言應答。

“咚——”

第七道鐘聲響起,所有虛影頃刻消散,那直叩心靈的問詢也歸於塵土。

眼前重是一片空曠,仿佛方才種種皆是幻覺。唯有心臟還在%e8%83%b8腔中過速跳動,難以平複。

傾風久久不能回神,直到狐狸推攘著她的肩膀,高聲呼喚,才遲鈍地轉了下頭。

她輕聲問:“我剛才看見的是什麼?”

“是先生觸動了山河劍的劍意。”狐狸說,“持劍大會要開始了!”

傾風恍惚地“哦”了一聲。

二人坐在簷下,聽到空靈的風穿過山穀而來,一時竟有恍如隔世的錯覺。

過了許久,傾風才發現前方的青石板已被雨水打濕,顏色一塊塊地斑駁。

傾風往後一靠,兩手撐著地麵,長吐一口氣,說:“下雨了。”

狐狸說:“是啊。”

二人看著階前雨落,打濕滿地的雜草,敲碎盛開的春花,浸透翠綠的山林。柔情春風吹遍十裡,群芳春草連成一片。

白澤睜開眼睛,走到窗前,伸出手接住微涼的雨絲,輕聲叫道:“彆敘。”

林彆敘坐在簷前的棋盤邊,隨意應了聲:“嗯?”

白澤說:“若我哪日深寂,你能否為人族出山?”

“我才不要。”林彆敘撚著棋子落在邊角,笑說,“同你一樣沾染俗世塵土自尋苦吃?我若深隱,不定還能活個千百年。誰愛趟這渾水便誰去,紅塵似夢,於我不過流水浮雲。”

白澤收回手,側眸淺淺看他一眼,未再請求。

雨勢漸小,金色日光又探出雲層,隻剩薄薄殘雨籠晴。

作者有話說:

替換了朋友們

‘喚起一天明月,照我滿懷冰雪,浩蕩百川流!’辛棄疾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屈原

第35章 劍出山河

(“他就是謝絕塵!”)

是夜,夜空流光皎潔,星輝入戶。

地麵上投映著銀白色的窗格紋路,涼風勁吹。傾風躺在床上,呼吸間聞嗅著從半闔窗戶中湧來的暗香。

半夢半醒中,混沌的意識裡又響起今日劍意裡蘊藏的那句叩心之問。

那一聲猶如天雷,轟隆隆從九千尺高空劈落而下,帶著灼熱的雷光,瞬間燎起空氣裡浮動的妖力,幾要將傾風吞沒殆儘。

傾風猛然驚醒,渾身一震,疼得直接從床上翻滾下來。

落地時的一聲悶響,叫她陡然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咬緊牙關,沉沉兩個喘熄,將險些出口痛呼聲扼斷在喉嚨裡。

下午還以為那道劍意沒有影響,不想是留到了晚上。

傾風用手肘支撐著半爬起來,想回到床上,可視線之中黑白交際,大腦更是神智不清,已完全分不清東西南北。

四肢百骸裡像有無數個滾燙的鐵鉤從血肉深處挑破,她終是堅持不住,強撐著的手臂一軟,又摔回地上,不一會兒全身衣物已被冷汗打濕,身上肌肉痙攣似地抽纏。

傾風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無儘的深淵,沒有禸體,隻剩靈魂在罡風烈焰中摧磨,下意識抬手去摸索身邊的物品,以求借由真實的觸?感,將自己從這場殘酷的嚴罰中解脫。

她的動作將盛放衣物的竹籃從凳子上撞了下來。灑落在地的衣服被她抓在手裡,因為過於柔軟又很快鬆開。直到手指觸碰到一片堅硬的東西,死死攥緊手心。

那物體發鈍的邊角割破了她的皮膚,一點微末的痛覺反減輕了經脈中痛苦。

傾風睜開眼,水光彌漫的瞳孔倒映出柔白月色下的一地狼藉。

她換了口氣,重新蓄起一點力氣,摸到一側的床腳,艱難爬回床上。

等做完這一切,傾風的意識已近迷離。

她平躺在冷硬的木床上,如野狗一般垂死掙紮,卻是扯著嘴角無聲笑了出來。

那笑容涼薄而諷刺。

是卑微螻蟻卻敢仰天直視天穹,道說不過如此的那種蔑然。

蟲鳴風%e5%90%9f聲裡,傾風默數到五百,痛意終於開始減退。

這次妖力的反噬比以往結束得要早——傾風恍惚間閃過這個念頭,%e8%83%b8膛劇烈起伏,在沉累疲倦中逐漸睡去。

迷蒙中,似有萬千星河隨之入夢,在她渾然漆黑的世界交織出一片綺麗的景色。

傾風倏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站在一座靜謐的高山之上。周遭光景肖似今日鐘聲劍意中曾出現過的那座邈邈仙山。

她垂眸看去。

下山的路通到底部,是一片還映照著灰藍色的湖麵。

太陽將出未出,一片淺淡的霞光投在上麵,連成一線,在白蒙蒙的視野中,仿佛是天地相接的儘頭。.思.兔.網.

風聲,哭聲,笑聲,都寫在湖麵的褶皺波紋裡。

傾風隻覺自己無比清醒,大腦沒有半點虛妄的感覺,甚至荒誕地認為這裡與現實一般無二。

如同莊周曉夢,或許此時才是久夢方醒。

她沿途走下山,站定到湖岸邊,低頭看向淡藍水麵裡浮動的身影。

有一瞬間,傾風幾乎忘記了自己姓甚名誰,從何而來。

憶不起自己的麵容、來曆、過往,也無甚負累、追求、責任。

她不過是在天地間千裡遊蕩的一名遊子,孑然一身孤立於世。萬般紅塵過客皆如雲煙,旁人牽絆不過一場清夢,醒來便了無痕跡。

傾風感覺自己好像初來這人世,心神與此地山水融合到了一起。

她抬腳往前走了一步,淩波踏在水麵上。

悠揚蕩漾的水影裡,她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長劍。

形隨意動,人隨劍走。

傾風在璀璨星河籠罩的湖泊中揮出了那套奧妙至深的劍法。

今日不曾參悟到的劍意,因為此時此刻的心境,了然於%e8%83%b8。

劍氣激起水花無數,半空如沐銀河。

湖麵驚濤不止,一時竟分不清天與地、人與影。

劍停、風止,大小水珠砸回湖麵,蕩開波紋無數。

傾風回過頭,淋濕的發梢隨之甩出一條水線,岸邊不知何時已多出一道身影。

林彆敘一席白衣盤膝而坐,輕薄飄逸的長袖鋪灑在草地上,他一手支著下巴,在幽涼夜色中低笑著問道:“如果你不是你,你有沒有想過,如何為自己活,為自己死?”

他的聲音溫潤清和,與這夜的風月交襯,卻短短兩個字將她從這幻夢之中驅逐。

“傾風。”

傾風手腳失重,天旋地轉,整個人墜入冰湖,猝然睜開眼睛,在床上挺身坐起。

她又乾坐了許久才分清夢境現實,抬手想擦額頭的冷汗,突如其來的刺痛感叫她動作一頓。攤開手指查看,發現林彆敘送她的那塊妖力碎片還握在手心。

邊緣處的血漬已經乾了,那碎片同先前一樣,看起來平平無奇。

耳邊還彌留著林彆敘的那一句問話,傾風抿著唇角自嘲一笑:世上哪來那麼多如果?若是奢望過多就能成真,世上又有誰不想一動撼乾坤?

傾風端詳片晌後將它放下,也把昨夜那黃粱一夢壓到心底,轉頭環顧四周。

衣服依舊散落在地,但是床頭的窗戶關上了。前方門扉半開,地上擺著一碗清粥,還散著嫋嫋熱氣。

傾風走下床,撿起衣服,拍了拍上麵的灰塵隨意穿上。到門口彎腰端起陶碗,出去與在院中的陳冀一起吃飯。

她用冷水隨意潑了把臉,聽見山道上此起彼伏的喧鬨聲,奇怪問道:“外頭怎麼那麼吵?”

開口詢問才發覺聲音粗糲嘶啞,乾咳清嗓,又問了一遍。

陳冀坐在石桌旁,麵色如常地答道:“持劍大會開始了,附近的農戶與京城的百姓,今日都可前來觀禮。”

傾風說:“是嗎?”

她快速喝完一碗粥,捧起桌上的碗筷過去清洗。整理好後,一麵放下袖子從後廚出來,一麵問陳冀:“我也過去看看。師父你不去嗎?”

陳冀說:“我不去了,今日隻是報名,沒什麼好看的。你也早點回來。”

傾風應了聲,隨意將頭發紮在腦後,矯健地往山上跑。

她今日早晨起晚了,到地方時儀式已進行到一半。

廣場正中搬來一個巨大的香鼎,斜後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