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確認傾風還在偷看自己,一瞬不瞬,似深情脈脈,為難道:“界南民風如此開放嗎?這般直白。我倒不是不喜歡她,可是這進展太快了。”
柳隨月詫異於他的厚顏無恥,笑罵道:“你想多了,你在做什麼春秋大夢?”
說完立即拉著人告狀道:“傾風,他說你愛慕他!先前還罵你走路不帶眼睛不帶腦子!”
柳望鬆連忙捂住她的嘴。
不提還好,一提傾風就想起之前那首曲子的仇來。眼尾上挑,眸光發涼,衝著他森然冷笑。
柳望鬆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忙反駁道:“沒有沒有,師妹莫聽她挑唆!”
林彆敘整理好儀容,才從袖中取出一本冊子,在上麵草草記錄幾筆。
柳望鬆怕妹妹再胡說,挾製著她靠過來,覥著臉問:“彆敘師兄,今夜的考核算結束了吧?”
傾風問:“什麼考核?”
“持劍大會的報名考核啊。這等莊嚴肅重的大會,豈是什麼人都能參加的?”柳望鬆被她問愣了,“不然你追出來做什麼?”
傾風無言以對。真是瞎湊了個熱鬨。
林彆敘沒答,執筆在空中輕揮了下,示意柳隨月轉身,將她背上沾著的一個東西取了下來,夾進書冊裡。
那小人是用一塊碎布剪裁而成,栩栩如生,有些像皮影,不過關節處並不是拚接。兩麵都寫滿了複雜的籙文。
傾風一看便了然,今夜的黑影就是這個紙皮做的傀儡。
柳隨月見狀忙抬手往背後摸去,驚道:“這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在我身上?”
傾風說:“你不是追著黑影掉下來的嗎?”
“我是追著你跳下去的!”柳隨月用手背擦了擦下巴上的泥,說到此事自覺得意,粲然笑道,“我跟著你一路來到這邊,隻看見一口井,料想你在裡麵,就跳進去找你了!”
傾風今夜聽了好幾句荒唐話,有種曆遍滄桑的疲憊,眼下甚至起不了什麼情緒波動。隻是看這孩子雙目明亮,神采靈動,本以為是個通達聰慧的人,沒想到還真是個傻子。
柳隨月見她麵無表情,貼著她的肩膀開心道:“我師父說了,讓我跟著你。你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我師父說,這是你師父欠他的,這叫父債子償。”
傾風老氣橫秋地回了個字:“哦。”
天色已然不早,今夜騷動既然結束,四人邊說邊沿著來時的路回去。
柳隨月同傾風講解說:“刑妖司裡有許多古怪的法寶,有些是先生做的,有些是住在山上的妖靈死後屍骨與山體同化出現的。那口井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那間院子也近乎荒敗了,不知是前輩以前留下的陷阱,還是近幾年自然出現的法寶。你對這裡不熟,儘量少往偏僻的地方去,見到陌生的東西也不要去碰。”
傾風心說你們刑妖司的問題可真多。
路過大殿時,正好撞上了從山上下來的袁明,對方身後還帶著七八名弟子。
袁明衣服的右袖被火燒了一半,此時脫下外袍裹在皮膚上,遮擋手臂上的燙傷。
他半路追丟黑影後,就沒再跟著他們,好像往另外一個方向跑了。
傾風問:“今夜一共有幾個傀儡?”
林彆敘說:“三個。”
柳隨月兩步跑上前,熱情問道:“你們抓到了嗎?”
袁明微一點頭,隨即又搖頭,說:“快要追上時,季酌泉一劍斬了一個。斬完就走了。”
“哇,真好!她的劍術那麼厲害!”柳隨月羨慕著,不免開始自怨自艾,“我就不一樣了,乾什麼都隻能靠運氣,也就力氣稍微大一點,學棍學了好幾年都沒學出什麼名堂。唉,每回考核都得丟人,還有個特彆笨的兄長,整日拖我後腿。”
柳望鬆:“什麼!你罵自己就好了,不要總是捎帶我!”
傾風拍肩安慰她,可說了兩句想起她幾乎是天道大運的遺澤,是縱然被自己搶了五十兩,隨意走在路上也能白撿一塊金子的招財童子。剩下的話酸得說不出口。
她轉頭瞥一眼袁明,見到比自己更貧窮的人,心裡才總歸好一點。
袁明察覺到她欲言又止的眼神,不由心下發毛,衝她頷首示意。
林彆敘注視著二人的無聲交流,直白問:“你看他做什麼?”
傾風麵脫口而出:“那你看我做什麼?”
柳隨月條件反射地勸和:“誒你們彆吵。你們兩個怎麼回事?”
林彆敘眼睫一闔,臉上裝出幾分黯然神色:“是傾風師妹討厭我,一聽我說話就針鋒相對。”
柳隨月便無聲看著傾風。
真是六月飛雪還被踩得臟黑,傾風無意解釋,擺手道:“我先回了。”
等她回到木屋,陳冀也已經回來了。在院裡點了盞燈,靠在門口等人。麵容沉靜,似是終於想通。
傾風鬆了口氣,又不知該說什麼,想到自己一身的泥,過去拿水桶。
陳冀抄起靠在牆邊的竹杖,輕敲在她肩膀,讓她止步。
傾風問:“怎麼了?”
陳冀聲音還有些發悶,問:“你去參加持劍大會的選拔了?”
“我怎麼知道他們是在做什麼?冷不丁地放幾個傀儡出來,順道玩了一會兒。”傾風將他竹杖推開,按著肩膀道,“師父,你今日掐得我骨頭都快碎了。”
陳冀吹胡子瞪眼:“活該!”
傾風笑了下,抬步往裡麵走去。
陳冀又沉悶地問:“你想執劍嗎?”
傾風無所謂地道:“師父你希望我想,我就想。”
陳冀對她態度不滿,拔高了聲音:“你多想想,你若執劍,要做什麼?”
傾風喊口號似地說:“殺進妖域!奪回失地。擒拿妖王,斬殺示眾。”
陳冀搖頭:“不夠。”
傾風思忖了下,補充道:“肅清妖域,鞭屍妖王!”
陳冀見她敷衍,生氣道:“不夠!”
“還不夠?”傾風說,“再不夠要累及無辜了吧?”
“唉,算了算了。”陳冀捂著腦袋道,“你隻會氣得我頭疼。指望你,真是塌了天了!”
傾風全無自覺,還嬉皮笑臉地討嫌道:“老了是這樣的。師父注意休息。”
第31章 劍出山河
(你今日最好不要下山。)
翌日早晨,刑妖司便在大殿前張貼了一份布告,上麵是昨夜通過考校的弟子名單。
之後幾天還會陸續進行一些考核,以察驗弟子的修為與應變。
傾風沒去看,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擺在床頭,隨時可以回界南。來去倒是輕鬆,隻有幾件衣服。
陳冀卻說:“急什麼?多留兩日,你也正好逛逛上京城。”
並給她丟了一袋銀錢,讓她去揮霍。
傾風受寵若驚,問:“師父,您發橫財啦?”
陳冀氣得額頭青筋暴起:“我幾時短過你吃喝?全是你自己敗家!找你新認識的那幾個朋友玩去,少在我麵前礙眼!”
傾風被他揮著竹杖轟出院門,隻能沿著山道往上閒逛,打算去找狐狸打發時間。◇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持劍大會召開在即,就那小狐狸最遊手好閒。而且真離開京城,還是要提前同他打聲招呼的,免得到時候他又寫信到界南罵人。
早晨山頂霧氣未散,桃李飛花如雪,溪岸山岩裡環繞著蟲鳴鳥叫。傾風在這秀麗春光中走到一半,遠遠聽見了柳隨月的聲音。
柳望鬆跟柳隨月雖不是同一個師父,但平日都在一起練武,今日師父們不在,二人坐在空地上偷懶。
柳隨月抱著本書在柳望鬆麵前抑揚頓挫地誦讀,念兩句,抬頭問一聲:“阿財,你覺得呢?你怎麼不說話啊阿財?你是不是聽不懂啊?”
柳望鬆神色哀怨地靠在一塊石墩上,手中長笛焦躁地旋轉,竟不還嘴。
傾風新奇道:“你是拿到他什麼命門了?”
柳隨月回頭看她,麵上一片喜氣,比撿了金子那日還高興。
“他昨夜用了大妖遺澤,往後三五天內,隻要說話就會喉嚨劇痛,隻能做半個啞巴了!”
這大妖遺澤生在柳望鬆這樣的話癆上……可真是堪比酷刑了。
柳望鬆被迫閉了口,手勢卻打得活靈活現,憤怒一指柳隨月,再下滑點了點她的腳,最後比著自己的喉嚨。
傾風驚然發現自己居然讀懂了。
“他說如果不是你三腳……三足金蟾的威能,他不會領悟這種能毒啞他的大妖遺澤。”
柳望鬆從喉間擠出一個氣音:“恨!”
“你哼什麼哼,誰讓你比我愚鈍?年長我幾歲還沒我領悟得早。這就叫天意!”柳隨月叉腰笑道,“何況跟我有什麼關係,你自己本身就吵得跟鳥一樣。如果我許願幾句就能靈驗的話,我比先生還厲害了!”
柳望鬆覺得再待下去,自己得被氣得短命,乾脆武也不練了,提著衣擺轉身就走。
柳隨月不依不饒:“我要告訴你師父!你逃課!”
等望不見人影,又開始傻樂。
傾風疑惑已久,問她:“你為什麼一直叫他阿財?”
“因為他差點就真的叫阿財了!”柳隨月手裡卷著書本,說到此事不禁抬手掩住額頭,“說來你可能不敢相信,我那個%e8%83%b8無點墨的父親,腦子裡除了財就是福,偏偏誰的話都不願意聽,篤定了要叫這個名字。好在我娘機敏,抱著我阿兄來見先生,順勢請先生給我哥起了個名字。”
她點著手指數道:“望鬆、隨月、絕塵、虛遊、酌泉……這些其實都是先生起的名字。”
傾風恍然。難怪聽著覺得都有點相像。
“說來,不知你有沒有見過張虛遊。你剛來刑妖司的那日他還在,第二天就被他父親抓回家去關起來了,想必如今正在家中哭天喊地呢。”柳隨月一撇嘴,嫌棄地道,“也還好他不在,他是阿財的狐朋狗友,他們兩人湊到一塊兒,那真是蜂出並作、百鳥爭鳴,耳朵都能給你震聾了。不過他有錢,且喜歡散財,下次他來,我介紹你們認識!”
柳隨月走到石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囫圇喝了兩口。
傾風聽是白澤起的名字,多嘴問了一句:“他父親為何要關他?”
“因為他父親不許他入刑妖司啊!他張家就他一根獨苗,書香世家,習武隻為防身,不為殺敵。”柳隨月托著下巴道,“張虛遊的父親襲承獬豸的遺澤,能洞悉人性,明辨是非,而今是朝廷的吏部尚書。張虛遊不僅名字是先生起的,連大妖遺澤也是先生親自引耳鼠的妖力助他領悟的,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呢!”
領悟既定的大妖遺澤,豈是如此簡單的事情?古往今來隻有蜉蝣可以輕易做到,不過是赴死一擊,已叫無數人眼紅。
耳鼠雖不是什麼大妖,可也是傳自上古的異獸。想來白澤定然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傾風沉思道:“先生對他如此器重,此人得是何等資質?”
“沒有吧?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