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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山河劍 退戈 4287 字 6個月前

以示自己的不滿:“說你呢!那麼多與你同輩的青年,你不去與他們結交?一個看得上眼的都沒有?上京如此繁華,你也不想出去逛逛?”

傾風還舉著那把劍嘗試回憶,陳冀湊過來仔細一瞧,直接從她手裡抽走,說:“這不是我的劍嗎?我的繼焰啊!”

傾風猛地坐了起來:“你的劍?”

“對啊。當初為了撈你一條小命,我當給刑妖司了。結果你太不爭氣,為師花了那麼多心血,你也沒悟出個什麼上古大妖的遺澤來。”陳冀握在手裡挽了個劍花,用慣了木劍,重新拿起這把征戰多年的寶劍反倒有些不習慣,問,“先生說可以還給我,怎麼先到你手上了?”

傾風一拍大腿,懊悔道:“虧了!”

她就知道自己看人神準,哪裡是什麼小人之心!

陳冀嗓門拔高:“你給錢了?!”

傾風懨懨道:“那沒有。”

陳冀鬆了口氣:“那沒事。”

傾風重新躺下,陳冀將劍轉了個方向,指著她道:“起來。”

傾風不大情願地爬下床。

陳冀將劍收回去,放在桌上,勾勾手指,讓傾風坐他對麵,審訊似地問:“為何不出去?今日在廣場上不是見到幾個熟人了?大家都是與你同齡的人,你與他們交交朋友嘛。”

傾風搖頭道:“人家未必歡迎我呀。我今日在殿上鬨了那麼大動靜,裡頭必然有他們師父。我連他們師父的臉麵都不給,他們怎麼會和我一起玩兒?何況我為何一定要交朋友?”

陳冀聞言,遙望著窗外,居然露出頗為懷念的神色。

“想當年,為師剛來刑妖司時,也有諸多人對我不服,覺得我不過是陳氏分了不知多少代的無名小輩,與陳氏主家根本算不上師出同門,竟也如此狂傲,不聽他們指示。尤其是當時陳氏主家的那個小子,說要教訓我,叫我明白長幼尊卑。”

傾風問:“然後呢?”

陳冀張開兩手,熱情同她傳授寶貴的經驗:“然後我虛心同他們請教,與他們探討道理。很快他們就願意同我做朋友了!重點在真誠!”

傾風謙虛聽講,發現沒有後文,比了一個手勢與他確認:“師父,你中間是不是漏了……一點兒東西?”

陳冀那雙老目無比的清澈:“沒有啊!你知道我向來是個清心寡欲之人,怎會與他們斤斤計較?”

陳冀揮著手慫恿著,像一個迫不及待要看孩子振翅高飛的老父親:“去吧。我已經同他們師父打過招呼,說你是我徒弟,第一次來京城,往後多擔待些。你也不用怕他們欺負你,他們都打不過你。”

傾風小聲道:“可我今日聽見,有人喊你魔頭?”

“親近之稱罷了。”陳冀笑得慈祥,麵不改色地問,“誰?”

傾風不語。

陳冀慢條斯理地拿起桌上的長劍,左手托著劍刃欣賞片刻,同傾風道:“為師出去一趟。你自己找地方吃飯。”

第22章 劍出山河

(縱是先生,也深感無力吧?)

陳冀出去一趟後許久沒回來,傾風心虛地不敢去找。

早課結束,山道上的行人漸漸增多,上上下下地徘徊,對這間空置了十多年的小屋充滿好奇,又不敢貿然來擾。

傾風耳聰目明,聽見了些許聲音,關緊門窗躺著小憩。

中午,大殿的方向再次傳來兩道鐘聲。傾風想著刑妖司總該有管飯的地方,準備出門去尋。沿著山路走到一半,聽見後方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轉過身,就見柳隨月一路小跑地下麵追上來,手裡緊緊攥著個什麼寶貝,整個人高興得不行。

“傾風!我剛剛在找你的路上,撿到了一個黑色的錢袋!”柳隨月氣還沒喘平,大笑著把手心的東西攤開給她看。

傾風看著那顆圓滾滾的金珠躺在她白皙的手心裡,遲疑道:“這是……錢袋?”

“不是,我當然把錢袋還回去了!師叔為了感謝我,送了我一粒小金子!”柳隨月兩指捏著在她麵前晃了一圈,眉飛色舞地道,“不知道他怎麼會把那麼重要的錢袋丟在路上,還好是我撿到了。”

傾風極少羨慕彆人的大妖遺澤,但實在沒見過這麼實用的,一時也有些艱澀地道:“這就是三足金蟾的威能?”

柳隨月小心把金子收起來,問了句她是不是要吃飯,便拉著她往山上走。

“我聽說了殿上發生的事情。他們竟然敢罵你師父不配坐著,還羞辱他是鄉下來的人。師叔一路爬山,渴得厲害好聲討口水喝都不肯給,實在是欺人太甚!”柳隨月說著義憤填膺,泄憤地踢開滾在路邊的石頭,回頭對傾風道,“陳師叔真是太寬仁了,他襟懷廣闊,氣勢豪邁,自不會計較那些人的偏私。可那些小人行徑實在是叫人生氣!好在你護著你師父,狠狠殺了他們的威風!”

傾風:“……??”

這故事為何跌宕詭異了起來?

她問:“誰說的?”陳冀哪時候出去傳的鬼話?

“我師父說的啊。”柳隨月道,“這會兒刑妖司都傳遍了,隻是大家的說辭各有不同。我師父這人從不說謊,大家肯定更相信他的表述。至於其它那些,你不必放在心上,不過是惱羞成怒罷了。”

傾風一時沉默。柳隨月當她是對刑妖司起了壞印象,此刻心情失落,便靠過去拍拍她的肩膀,鼓勵說:“其實我覺得你跟你師父說得對。”

她想了想,糾正道:“其實我師父也覺得你們說得對。”

還是不大正確。

“唉,其實好多人都這樣覺得。隻不過人境安樂太久,刑妖司弟子增多,內各方勢力也越加混雜。”柳隨月掰著手指頭數,“譬如袁明那類出自平民的弟子,紀懷故那類出身士族的弟子,我與阿財這種出身軍伍的弟子,還有季酌泉那樣,父母皆出自刑妖司的傳統弟子。大家自天南地北而來,習慣、脾性、家世、所學各有不同,各自分處互不乾擾,是刑妖司裡不成文的規矩。”

柳隨月歎道:“一貫如此,黨派之風愈加盛行,才會連普通的座位都有了排序等次。我師父他們雖然也看不慣,卻不好為此出頭,隻有你師父是最合適的。他的功績跟出身都有資格駁斥那些人的嘴臉!我師父早上回來,拍手大呼爽快!”

這個傾風倒是有所了解。陳冀也說,人族就算哪天真的覆滅了,所謂的派係之爭也不可能滅絕。

柳隨月托著下巴,不解道:“不過我不明白,為何你師父方才莫名跑來打了我師父一頓。”

傾風:“……”

柳隨月:“還說什麼,‘讓你徒弟對我徒弟好點兒’,緊跟著就跑了。”

傾風:“……”

“不知道啊。”傾風指了指腦袋,隱晦地說,“人老了吧。”

柳隨月同情:“哦……”

兩人邊說邊走到了飯堂。

刑妖司的飯堂雖是建在山上,但附近的菜農也可進來吃飯。他們穿著短衫自覺坐在最靠裡的角落,吃完就收拾了碗筷,搬到後院清洗的地方。

二人在門口捧了個碗過去打飯,因傾風不算是刑妖司的弟子,要自己掏錢買菜。

柳隨月領著她在窗口邊坐下,問:“你要在京城住多久?”

傾風搖頭表示不確定。陳冀還沒去找先生,不知他要醞釀到什麼時候。

“那我可以帶你四處逛逛。”柳隨月說,“後天吧,你想去哪裡玩?”▼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傾風:“後天?”

柳隨月遺憾地說:“我明日要去做散香小童。”

傾風停下筷子:“什麼?”

柳隨月做了個拜祭的動作,解釋道:“大家覺得我運道好,派我在英魂殿前麵給大家發香,明日要祭祀先祖,我一整天都沒有時間。”

傾風記得英魂殿裡也有許多陳氏的先輩,便說:“那我也去看看吧。”

豈料柳隨月忽然變了臉色,緊張道:“不、不用了吧!”

傾風覺得她有些反常,柳隨月又飛速補了一長串:“英魂殿的規矩繁多,你肯定不喜歡那樣的場合。何況你不算是刑妖司的人,進不去上香,隻能在外頭看看,委實沒什麼意思。我覺得這屬於心誠則靈。你常年在界南鎮守邊境,陳氏長輩定然曉得你的忠孝,哪裡需要用柱香去證明?”

傾風被她說懵了:“是嗎?”

柳隨月用力點頭,怕她再問,握著筷子招呼說:“快吃飯!”

飯堂裡陸續有人來,柳隨月沒吃兩口,身邊左右的位置便坐滿了人。

幾個與她相熟的同門借著與她搭訕坐了過來,想順道探一探傾風的虛實。

沒多久,柳望鬆竟然也過來了。還霸道地擠開柳隨月身側的人,坐到傾風的斜對麵。

傾風抬頭就看見他那張臉,頓時覺得沒了胃口。

柳望鬆見自己一來,傾風光顧著看自己,連飯都不吃了,當即撫著長笛笑問道:“傾風師妹領悟的是什麼大妖遺澤?學的是什麼武器?有機會我們可以去演武場切磋切磋。”

柳隨月心不在焉,筷子在碗裡搗了搗,突兀提起白澤來,對傾風道:“先生如今也是為難。要負責主持刑妖司的大小事務,可不知精力是否足夠。偶有疏忽是常事,就像這次大殿內的座次一樣。”

柳望鬆一張笑臉沉了下去,擰眉道:“好好的吃飯,你提這個做什麼?”

傾風聽她話裡的意思,像是白澤強弩之末,根基大損了,可今日早晨看見時並未覺得有何問題,疑惑道:“先生怎麼了?”

這些消息在外許瞞得隱秘,但在刑妖司內部都不算是什麼秘密。何況傾風是陳冀的弟子,她不知情才叫眾人驚訝。

柳隨月便乾脆與她說個清楚:“陳氏還在的時候,人族氣運不至於如此低微,先生尚要常年休眠。十五年前大劫,先生重傷一次。後先帝因勞成疾,龍脈換主,先生再遭反噬。而今陛下失蹤,妖境那邊又虎視眈眈,先生實是迫於無奈,才親自出山坐鎮。可是白澤這等天地瑞獸,乾擾人族氣機越多,予己越是不利。若陛下也遇害,先生縱是不死,恐也要再次深寂。”

柳望鬆眸光一閃,手臂撐在桌上往裡挪了兩分,對著傾風暗示道:“至今沒有下一任司主的人選,能幫先生分擔憂慮。如果陳師叔能留在京城就好了,無論是聲望還是實力,他都可以壓得住陣。”

傾風鮮少聽陳冀講這些事情,跟聽天書似的,滿頭霧水道:“下一任司主?你們彆敘師兄不是嗎?”

“你連這都不知道?”眾人覺得離奇。

柳隨月解釋說:“先生說過,彆敘師兄不能做司主,隻有山河劍的劍主能。”

但是劍主能不能有還不一定,多少年後出也不確定。幾百年了都沒出過,當今形勢如此不明朗,真的能再等那麼長時間嗎?

眾人皆是憂心忡忡,隻能安慰自己,先生有預知卜算的能力,說不定是看出了什麼,隻是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