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傾風今日打定了主意要留下紀懷故的命,竟不減速,直接一腳踢去,將數人一同踹飛出去。
四位侍衛摔倒在地,忍著傷痛起身再想攔,已是來不及。
傾風單手抓起紀懷故的衣領,將他再次甩到遠處。
一侍衛“噗通”跪了下去,在後麵懇求道:“姑娘請手下留情!你若殺了他,我們四人也得陪葬!您想要什麼賠償,王爺都可以與您商量!留我們公子一命!”
傾風不為所動,朝著紀懷故過去,對著正要起身的人影又是一腳。
紀懷故感覺肋骨都在這一腳中斷裂,%e8%83%b8腔內空氣瞬間被擠壓出來,張嘴便有洶湧的鮮血嘔出,偏偏暈不過去,清醒地感受著隨之而來的痛苦。
紀懷故側趴著嘔血,視線已經昏花,疼得近乎背氣。他看見一道模糊的身影緩步朝自己靠近,渾然不能思考,隻剩求生的本能,伸出手臂嘶啞道:“救我……放我一次……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侍衛急道:“你當真敢殺他嗎?!林彆敘,你也眼看著陳傾風就這樣殺我公子?!你們這是在斷送人族希望!”
見傾風心意已決,侍衛又不住磕頭,哭求道:“公子——!求求姑娘!我公子其實品性不壞,隻是一念之差做了錯事!他也是為了人族,為了社稷!”
“人族?社稷?”傾風站定在紀懷故身側,右手高抬,劍尖對準紀懷故的%e8%83%b8口,聽到這荒唐話,回頭看向說話那人,問道,“我陳氏襲承的遺澤,到死方用一次。自修習之日起,便知自己來日要為護國而死……縱是如此,他還要殘害我陳氏遺孤不得善終,你說他是為社稷?”
傾風譏諷一笑,驀地表情陰沉,一把將骨劍刺下。
劍身沒入紀懷故身軀時,重新化為妖氣,絲絲縷縷地灌入他的血脈,與他原先無支祁的妖氣一同搏殺。
原已近昏厥的青年在劇痛中發出淒厲大吼,捂著%e8%83%b8口不住打滾。
這招他用在彆人身上時,說得輕巧無謂、堂皇大義。而今妖力灌輸、反噬血脈的痛要他自己承受,他看是忍受不住。
他的皮膚被強大的妖氣割裂,血與汗水混在一起,很快打濕全身。卻始終吊著口氣,求死無門。
不消片刻,紀懷故便以頭搶地,將額頭砸得血跡斑斑,恨不能早點斷氣。
侍衛叫了聲“公子”,被他這慘狀嚇得出不了聲。
紀懷故神誌不清,口中囈語一會兒是“救救我”、一會兒是“我錯了”,隨後又哭著向趕來的侍衛祈求:“殺了我!”
傾風後退幾步,看著他哀嚎痛苦,微一闔目,轉身離開。
“回去告訴你們主子,陳冀未死,陳氏未亡。”
“入界者,我可殺!”
“為禍者,我可殺!”
“犯禁者,我可殺!”
“誰若是不滿,真以為我陳氏絕代了,儘可再來。我定叫他身首異處,有來無回。”
第15章 劍出山河
(我在一日,不會不管你。)
紀懷故陷入癲狂,諸多妖兵無人操縱,跟著失了方向,在街上焦躁打轉。
林彆敘在鏡子背麵畫了幾道符,沒多久,這群士兵就在諸人戒備的眼神中複歸虛影。
四名侍衛當下已管不了這幻境的變化,給紀懷故喂了好幾種藥,都沒什麼用。
一侍衛轉道來求林彆敘,跪在他麵前恭敬道:“林先生,請你救救我們家公子!”
林彆敘單手扶他,遺憾說:“我不擅此道,你們應該清楚。”
侍衛順勢抓著他的手臂懇求:“那請您馬上解開三相鏡,我們找人來救公子!”
傾風正半蹲在那個姑娘麵前檢查她的雙腿,聞言又輕飄飄看了他們一眼。
“我說了,這萬生三相鏡玄妙非常,我需要一些時間破解。若是你們不相信,可以自己試試。”林彆敘聲音沉緩,古井無波的情緒在這明烈對比下顯出一分無情,“何況,來不及了。”
舉父的妖力何其強悍?彆說紀懷故身上無支祁的妖力還沒消除,那位姑娘遺澤被廢,再以小股妖力反複修習,都落得兩腿殘疾。紀懷故經脈已然儘毀,就算吃下仙丹也小命難保。
這世上不是誰人都與傾風一樣,能有六萬蜉蝣的機遇。
侍衛凝視著他的臉,直到他又搖了搖頭,才心如死灰地鬆開手。
傾風與那姑娘說了幾句話,閒著無事,去自己的舊宅轉了一圈,看看先前沒來得及觀察的擺設。順道在城中閒散地逛了逛。
等她回來時,紀懷故已經徹底斷氣了。
四名侍衛無聲跪坐在他身側,已為他將衣冠穿戴齊整,臉上沾染的血漬也小心擦拭乾淨。悵惘悲戚地低著頭,嘴裡默誦經文為他送行,隻等三相鏡解開後便帶著屍體離開。
青年安靜躺在地上,蒼白麵容上沒了嬌養出的那些刻薄與猙獰,倒變得有幾分乖巧。唯有拳頭死死攥著,舒展不開,好似臨死仍不甘心。
聽見傾風過來,有兩人轉頭看她,怒瞪的眼神似帶著刀,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
傾風目不斜視,不緊不慢地從他們身邊路過,見林彆敘獨自坐在一節石階上,還在裝模作樣地擺弄手上的東西,便走了過去,跟著在青石板上坐下。
“你這法寶研究明白了沒有?”傾風手肘搭在膝上,托著下巴看他,意味深長道,“人已經沒氣了。”
林彆敘掀開眼皮,坦蕩而無辜地與她對視,略帶不解道:“你這話說的,好像我是故意的。”
傾風笑了聲:“你若是在開始有心提點他一句,他不至於落到這番境地。”
林彆敘又低下頭,手指摩挲著鏡子背麵的紋飾,淡淡回道:“他若是能聽有心人提點一句,也確實不至於落於今日。”
這話傾風是同意的。她轉了個方向,望著天邊將要沒儘的斜陽,近處幾棵衰敗的老樹在永不停歇的朔風中搖擺,神思飄遠,片晌後忍不住回頭說:“你先前說給我看過麵相,我現在感興趣了。你在我臉上究竟看見了什麼?”
林彆敘思忖片刻,搖了搖頭。
傾風:“什麼意思?”
“我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要告訴你了。”聽起來隻是林彆敘胡亂找的借口,“以免你覺得我輕浮。”
如果是柳望鬆算的命,傾風確實沒什麼興趣,大抵是因為那人的臉就長得很有江湖騙子的潛質。
但是林彆敘如今的說辭,傾風很難不覺得他是在蓄意報複。
“那你是多慮了,我現在就覺得你輕浮。”傾風黑著臉道,“我生平最討厭彆人隻說半句話。”
林彆敘狀似無奈地一聲笑,卻無所謂她罵,隻散漫地歎了一句:“冤啊。”
柳隨月跟袁明坐在一起,後者一直觀察著紀懷故那邊的動靜。
未幾,袁明默不作聲地跪地,遠遠朝著紀懷故的方向叩拜一次,算是虧欠紀氏多年以來對他的救濟。
柳隨月見狀,走過去看了一眼,見到紀懷故仍算鮮活的麵孔,著實有些難以置信,恍恍惚惚地自語了句:“真的死了……”
宣陽王的獨子,大妖無支祁的遺澤,無論是出身還是天資,紀懷故似乎都是天道偏愛的驕子。
他說自己是下一任劍主,其實不全是癡語,京城裡這樣想的人諸多。
哪怕是在刑妖司,同輩的修士裡,也隻有林彆敘還能壓他一頭。可白澤是不能爭劍主的。
因此眾人都以為,紀懷故隻要不將天捅出一個窟窿來,這世上無人能殺他。
可他就這樣輕率潦草地死了,死在暮色冥冥的橫蘇。
從危險的燥熱中冷靜下來,柳隨月更覺得,今日的這一切,都虛幻得好不真實。Θ本Θ作Θ品Θ由Θ思Θ兔Θ在Θ線Θ閱Θ讀Θ網Θ友Θ整Θ理Θ上Θ傳Θ
紀懷故瘋,縱他的人瘋,殺他的人也瘋。
不同是前兩者瘋得糊塗,後者瘋得清醒。
京城已鮮有人,能活得這般清醒。
待殘陽落儘,天邊隻剩一抹橘紅的餘暉時,林彆敘手中那麵翻來覆去搗鼓的鏡子終於被他收了起來。
該是可以出去了。他開口喚道:“袁師弟,你幫忙將刑妖司的幾名逃犯先抓起來。”
一群小妖躺在一塊兒昏昏欲睡。
狐狸枕在蛇妖身上,半夢半醒間口水淌了半張臉,聽見聲音一下跳了起來,中氣十足地喝道:“什麼?你們還要抓我們回去?!我們今日不是同生共死了嗎?”
袁明不知從哪裡摸出來一捆繩子,那邊的小妖見狀紛紛叫罵起來,又實在是懶得起身反抗,爛泥似地往地上一癱,要求一妖打一個結,不與其它臭烘烘的兄弟綁在一起。
狐狸尤為不平:“陳傾風,你就任由他抓我?我此番也算是為了你陳氏的遺孤在冒險!”
林彆敘說:“所以他們隻需帶去南城的刑妖司管教訓誡,我會帶你去京城,親自見一見先生。”
狐狸怔了片刻,表情肉眼可見地趨向驚恐,緊跟著跳腳吼道:“什麼!什麼!憑什麼!!”
其餘小妖長長鬆了口氣,雖同情這狐狸,但半點沒有要與他共患難的意思,甚至還落井下石道:“你是賊首,應該的。”
“這位官爺,他不僅是賊首,而且還掠劫了南城的刑妖司,這得是大罪吧?”
“是啊,我本來在刑妖司裡好好聽課呢,他不由分說就把我搶走。要不是他小,我都以為他特意來刑妖司采花,好狂妄的小賊!”
“他東西偷得那般熟練,連人家寶庫都進得去,指不定乾過多少次類似的事,千萬不要放過他。”
狐狸臉黑如墨,也不與傾風撕扯了,轉頭同那幫戰友鬥到一起:“你們這群不要臉的家夥!”
一群小妖的喧鬨吵嚷中,林彆敘揮手破了萬生三相鏡的幻境。
天際處掛著灰沉沉的一線,外麵已是即將日出了。空氣中的濕涼冷意瞬間襲來,叫人不覺打了個寒顫。
一名侍衛抱起紀懷故的屍體,對傾風道:“陳傾風,我希望你會一直留在界南。”
四人正要走,傾風緩緩叫住他們:“等等。”
侍衛心緒難平,能冷靜同她說話已是極大克製,語氣生硬地問:“你還想要做什麼?”
傾風一指,笑得恣意:“把他身上的寶貝留下。”
後排的侍衛勃然變色,抬刀嗬斥:“你什麼意思!”
他看著就要衝將上來,被先前那人抬手攔住。
“摸屍沒聽過嗎?是我殺的他,他身上的法寶自然該是我的。我以為你們對這種事已是輕車熟路了才對。”傾風起身,手裡順道撿了塊石頭,在掌心拋了一下,笑著說,“你們要是不想給的話,我可以自己動手。”
背著屍體的侍衛麵色幾番變化,向另外幾人投去求助的目光,見林彆敘等人都沒有要相幫的意思,知曉己方式微,長歎一聲:“何必如此趕儘殺絕?”
“人都殺了,我敢作敢當,哪有不拿東西的道理?”傾風說,“我不拿他東西,你們也不承我的情啊,那我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