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1 / 1)

社稷山河劍 退戈 4258 字 6個月前

搞清楚,我們公子先前冒犯前輩,是因為那隻死狐狸在搬弄是非!若是有人在你麵前詆毀你師父是個卑劣小人,你能無動於衷?你既自覺有通天的本事,怎麼不把那狐狸抓出來!”

傾風轉動手腕,將長棍揮舞著收了回去,幾名侍衛如臨大敵,擋在紀懷故身前等她出手。

傾風卻將棍子順手一推靠回桌邊,自己也坐了回去,乏味搖頭道:“你們公子瘋成這樣,你們都沒覺得哪裡不對,還陪著他在這裡發昏,我看是你們的腦子也壞了。”

紀懷故捂著生疼的%e8%83%b8口沉沉吸氣,聞言表情驀地一變,想明白什麼,瞳孔輕顫,推開身側要扶自己起來的侍衛,厲聲說:“不可能!萬生三相鏡的真我相,是要以鏡照人才能施展!”

牆角一直怡然看戲的那位賓客總算想起自己還在,意猶未儘地開了口:“以鏡照人,未必非得是銅鏡。萬生三相鏡這樣的神器,又怎會拘泥於尋常俗物?”

他眸光半闔,落在身前那杯涼透了的茶水上。

紀懷故先前在屋裡煮水品茶,沏完後讓侍衛給幾人都送了一杯。

袁明沒要,柳隨月一口悶乾了,傾風方才倒了出去。他自己的桌子則被一劍劈裂,器具摔落碎了滿地。

如今隻剩下柳望鬆麵前的這一杯。

柳隨月性情雖膽怯,但對看熱鬨的事情從來不會錯過,箭步上前,彎腰凝視他麵前的杯盞。

清澈茶湯上的畫麵並不清晰。杯子分明平平穩穩地擺在桌上,杯口處竟好似有水珠在往下滴落,推出層層蕩漾的波紋。

在微光交錯明滅的褶皺中,依稀能看見一個男人的身影在盲目揮劍。縱然對方麵目模糊,那毫無掌法又狠厲非常的劍招,足以猜想得到對方臉上騰騰的暴戾之意。

柳隨月還想湊近來看得更仔細,柳望鬆卻直接用手掌擋住,端起後傾斜茶杯緩緩倒在地上,再同方才傾風那樣,反手蓋在桌麵。

他扯平整衣袖,貌似慚愧卻實在沒多少真心地道了個歉:“萬生三相鏡這般玄妙的法寶,我實在是有些好奇。望鬆還以為,憑公子清明深厚的道心,不會輕易心智動搖。對不住公子了。”

傾風看著他行雲流水又不失溫和細致的一套動作,心下感慨,這也不是個什麼好人呐。

紀懷故現下已分不清自己內心那股狂野呼嘯的躁鬱,有幾分是因為萬生三相鏡,又有幾分是因為這幾人實在可惡。

如果說先前對傾風的態度,隻是因陳冀與狐妖而起的遷怒。那對柳望鬆故意冷眼旁觀叫自己出醜,就是著實的恨。

他全身肌肉繃緊,泛紅的眼睛因凝視而微微眯起,自喉嚨深處,似咀嚼地吐出幾個字:“柳、望、鬆!”

柳望鬆不以為意,顧自說起往事:“當年那隻瘋了魔的小妖,就是憑著三相鏡的真我相,假扮判官,逼得數十人在洞中自相殘殺。不過這三相鏡催用的秘法頗為深奧,除卻先生,刑妖司裡諸多修士都不得其法,怎麼好像來一個妖,都通曉此道?狐狸,你是什麼來曆?”

狐妖原已沉默,腦筋飛轉了幾圈,又重整旗鼓:“陳傾風,你聽見了罷,這叫真我相,我隻不過是引他說出心裡的真話而已。他如此輕易就敢出言詆毀你師父,說明他心底本就瞧不起陳冀,且不覺這是什麼需要保守的秘密。他父子沾了陳冀好大的光,到頭來……”

傾風的聲音不重,可每次開口打斷,那頭聒噪的狐狸都會自覺閉嘴。

“狐狸,你今日的話實在是太多了。你要是再這麼煽風點火,我就把他的賬,算到你的頭上。”

狐妖不服氣,忿忿道:“憑什麼!!”

“我給了你耐心陪你演戲。你自出現起就一直惡言挑唆,激他失控。若你真有把握,就該直接放小妖出來與我們比試。若沒有把握,則該趁機潛逃才對。可你任由紀懷故如何叫罵,都龜縮不出,全然不是你的風格。你究竟是留有後手,還是專門等在此地伏殺不舍離去?”傾風遺憾道,“你叫我好生失望啊。窺天羅盤這麼大的名字,在你手裡隻是不過如此嗎?”

狐妖默然良久,壓低了聲線,難得變得正經:“陳傾風,你真的不幫我?”

傾風又歎:“狐狸,我實在是沒有幫你的理由啊。他好歹是人,而你是妖。”

狐妖大叫:“那我出手殺他,你不能插手!這是我的仇!”

他說是這樣說,不等傾風答應,淩空放出一條長著尖牙的小蛇。

幾人都沒看清,那小蛇就被侍衛一刀拍開。角落的柳隨月卻發出一聲慘叫,整個人撲倒在地,被不知什麼東西拽得飛速後退。

倒退的儘頭,是一麵不知何時出現的巨大的、黑不透光的鏡子。

這變故來得突然,袁明想去阻攔,已是來不及。追了幾步,眼看著人影越來越遠,暗道要糟。心方提了半截,身側一襲紅衣裹著幽熒的青光倏然閃過,迅如雷霆地衝了過去。

眼見僅剩二尺時,傾風屈身魚躍,抓住了柳隨月的手。

柳隨月被拉在中間角力,當即疼得哀嚎,傾風麵色一凝,隨她一道飛進了鏡麵。

狐妖見狀,長長呼出一口氣:“現在好了。”

第6章 劍出山河

(那一日,血色的風自天際而起。)

柳隨月一被鏡子吞沒,腳上纏繞的東西就不見了,可動作的趨勢還在。

她來不及看清周圍的景象,下意識抬高手臂想護住頭臉,剛扯動又發現一隻手正被傾風錮住。本以為這次必然要摔個狗啃泥,腰身一緊,已被人撈了起來。

兩腳踩到地麵時,柳隨月還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腦子發懵。一見傾風朝她看來,頓時腰背挺得板直,高聲道:“對……對不住!”

傾風先是奇怪看了她一眼,接著笑道:“對不住什麼?你怕什麼?”

柳隨月躁動的不安隨她溫柔的笑意迅速消解,搖了搖頭,舉目看了一圈。

此刻二人頭頂的是青天白日,閒雲沒有幾朵,野風吹得清涼。

昨夜與清晨的水霧還殘留在滿地細碎生長的雜草上,原本青翠的草木也正隨著遠處乾禿的泥路漸次轉向枯黃。

大約是夏末秋初的時節,因周遭無邊的寂靜多出了一種蒼茫的淒涼。

而她們身後就是那麵幽邃漆黑的鏡子,突兀地懸在半空。

鏡子的邊緣處是一圈棱角尖銳、形狀不規則的,仿佛被徒手撕開的深青色金屬片。鏡框顏色厚重,表麵布滿詭異而繁複的花紋。

這就是白澤屍骨與地脈靈氣所衍生的萬生三相鏡!

傾風靠近一步,剛想試試能否伸手觸及,裡頭又走出個人。

對方身量比她高,傾風來不及避讓,條件反射的一個抬頭,險些臉對臉地與對方撞上。來人似早有防備地一個側身,與她擦著肩膀錯開。

這人的一身青衫飄逸又醒目,柳隨月直接叫了出來:“阿財!你怎麼也進來了?”

柳望鬆攤手,坦蕩得好似在說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我不擅打鬥,留著也幫不上什麼忙,不如進來跟著你們。”

“你是不擅打鬥……”柳隨月懷疑地說,“可你最喜逞凶鬥勇了,哪個場子的熱鬨你不湊?”

她自認對兄長了解得透徹:“怕不是裡頭冒出了幾十個妖怪,你左支右絀,被他們拿劍逼進來的吧?”㊣思㊣兔㊣網㊣

柳望鬆指了指她沾滿灰塵的衣服,調侃道:“不似你,是五體投地趴著出來的。”

“我——”柳隨月被這句話噎得難受,捂著%e8%83%b8口閉嘴了。

沒多久,袁明竟也出來了。

見三人站成一排緊盯著自己,他退到一旁,言簡意賅地解釋:“他嫌我礙事,讓我也滾。”

柳望鬆點了點頭,不甚在意地研究起鏡子背麵那層層疊疊的紋飾。

傾風看著默不作聲的三人,驚道:“你們真把他一個人丟在裡麵?那狐狸可是有兩分真本事的。憑紀懷故的身手,彆說招架,狐狸撓他兩下,他身上都得破層皮。”

“這也未必。”柳望鬆兩手負在身後,手心抓著那管墨綠色的笛子,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後背,“三相鏡的名字尋常人都不曾耳聞,紀懷故不僅能識得真我相,還知道它施用的具體法門,想來對那麵鏡子了解頗深。我猜,狐狸就是從他家的寶庫裡偷來的東西。”

柳隨月此時才恍然大悟,拍了下腿惱恨道:“紀懷故那混小子故意算計我們是不是!他同刑妖司報備的,是來抓一條傷人的蛇妖,結果一路追到狐狸身上。隻我們是在找蛇妖,他從一開始就是來尋自家寶貝的!”

柳望鬆笑著道:“他願意出五十兩特意請你同行,本就顯得離奇。”

柳隨月不如他高,紅著脖子仰頭與他爭吵:“我怎麼了!我可是靠運氣吃飯的!若非是我替你們尋路,你們現在還找不到那狐妖呢!”

她瞄了眼傾風,底氣更足,扯著嗓門喊:“若非是我在,你們肯定遇不到陳傾風!你敢跟著我一起進鏡子,不也是因為知道我吉人天相!”

傾風聽他們扯到了自己,狐疑挑眉。

柳隨月卻已轉了話題:“紀懷故的父親如今可是代理朝政的權臣,他身上的寶貝多得很,隻不過有些見不得光。方才我等都在旁觀,他不便使用,如今蜃樓裡隻剩下他一個,還不是各路法寶滿天亂飛?擔心他不如擔心我們自己。”

她哭喪著一張臉:“這可是萬生三相鏡啊,我們還能出得去嗎?”

傾風不以為意地道:“那狐狸雖然看著張牙舞爪、狂悖乖戾,其實跟隨我師父來界南遊蕩了已有五六年,除卻平日偶爾喜歡過來叫囂騷擾,四處亂竄惹點麻煩,且腦子蠢得厲害,沒什麼害人之心。我觀此地也確實沒有危險,隻不知道這三相鏡的另外兩相是什麼。”

傾風聽見半空傳來一道憤恨難忍的抽氣聲,大抵是想裝作自己不在,於是生生忍住了沒有開腔。

“狐狸,不錯啊,都學會聲東擊西了。”傾風摸向腰間的麵骨,語氣冷了兩分,“你真以為我打不破你的幻境,出不了這鏡子?”

狐妖覺得是不大可能,但想想陳冀曾經的“豐功偉績”,又不敢托大,怨憤道:“都是你,三腳蛙!我才變得這麼倒黴!”

傾風還沒明白他在說誰,柳隨月已跟渾身炸毛似地跳了起來:“你說誰是三腳蛙!滾!沒事彆叫你金蟾奶奶!”

狐妖$1!!”了聲,虛張聲勢道:“陳傾風!我知道你的秘密!”

“哦?”傾風尾音稍揚,“你在威脅我?”

“你難道不想知道自己的過往來曆?不想知道陳冀當初是如何從妖王的妖域裡救的你?”狐妖是真怕了她,語速飛快道,“橫蘇當年可是已經被妖域吞沒了,世人都覺無救,撤兵退至橫蘇之外。是陳氏六萬人於國難趕赴邊地殺入妖域,止住妖氣外溢,陳冀血戰三城才有了如今的界南!所以無論刑妖司還是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