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她挑了個靠近門邊的位置,白板卻在遠離她的另一頭,上頭的字朦朧縹緲,實在有些看不太清。
她艱難地眯著眼睛記錄了一會兒,還是因為看不清而放棄,想著待會兒結束了再過去補抄上。
淡黃的燈光從會議室漫出,年代久遠的綜合樓,外牆爬滿了爬山虎。
周霓百無聊賴地靠在椅背上,有些出神地看著講台旁邊坐著的男人。
江昀承還是那副散漫的姿勢,目光卻全神貫注盯著講台上正在布置任務的何召,偶爾會低下頭,拿著筆在本子上記錄什麼。
握筆的指節,硬朗勻稱,熟練有力。
周霓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來,他那天在電影院裡,也是用這隻骨節分明的手,在她的肩頭稍稍用力地捏了下。
有些事情一旦細思,就會變得極恐。
之前她太習以為常,以至於壓根沒有去細想過。
——好像...江昀承總是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她身邊?
軍訓第一天是這樣,反空襲演練也是這樣。
就連她和錢龍看電影的那天,也是毫無征兆地就出現。
至於今天,就更加不是一句湊巧就能解釋得清楚的。
周霓微微蹙了蹙眉,有種很微妙的念頭冒了出來。可是還沒等她認真細究這個念頭是什麼,忽然聽見講台上有人念到她的名字。
何召是宣傳部部長,這會兒正忙著往下布置任務。
“...周霓,公眾號運營這事,這段時間先交給你負責。”
周霓回神,連忙應聲,“誒!”
正要往本子上記,忽然餘光注意到一道視線似乎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下意識地抬頭,恰好和江昀承的悠悠目光撞上。
周霓不知道為什麼,他明明專注乾正事的時候,還是一副寡情寡義生人勿近的模樣,可是朝她投來的目光,卻像是深不見底的一灘湖水,裡頭盛滿了盈盈星光。
她猝不及防地被他的目光燙了一下,立刻倉促地收回。
低頭胡亂地想要把剛剛的任務記下來,心跳卻莫名其妙地緩緩加速。
很奇怪的感覺。
“沒問題的話今天就先到這裡。”
講台上,何召合上了筆記本,宣布散會。
底下的人於是都紛紛起身,收拾自己的東西,紛紛準備離開。周霓還沒起來,就又被他叫住,
“周霓,你留一下,公眾號的後台操作我簡單給你講一下。”
何召抱著本子朝她這邊走過來。
學生會的公眾號雖然功能簡單,但是是直接麵對全校師生,不容出半點差錯。
周霓乖乖哦了聲,沒空再去多想其他,認認真真地看著何召拿著筆記本電腦,開始操作後台的界麵。
公眾號的後台操作不難,在何召的講解中,周霓簡單學了一下,基本就能上手了。
何召把筆記本留給她自己熟悉一下功能,轉身又跟彆的人說事情去了。
周霓正一個一個地打開左側的功能插件,想要熟悉一下後台,冷不丁旁邊落下一道淡淡的陰影。
還沒等她抬起頭來,江昀承就已經自然而然地拉開了她旁邊的椅子,施施然地坐下,偏頭看了眼她正在忙忙碌碌操作著的屏幕。
因為兩人離得挺近,周霓聞見他身上熟悉的香水後調,於是頭也沒抬就問道,
“你怎麼還不走?”
江昀承靠著椅背,懶散地睨她一眼,不疾不徐地應道,
“不著急。我等你一起走。”
“哦...”
周霓一開始沒多想。因為晚上開會結束得晚,一般部門的男生也會主動送女生回宿舍。
但是很快,她就想起了一件事,有些意外地仰起小臉,不太確定地問道,
“你現在還怕黑?”
這一邊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何召靠在講台旁邊,和另外兩個乾事說著其他事情,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的情況。
江昀承知道她想起了什麼,抱著手臂,幽幽睨她,頓了幾秒,才一臉真誠地承認,
“嗯,很怕。”
周霓心說果然。
江昀承小時候怕黑,一個人不敢在不開燈的屋裡睡。周霓一直都知道他的這個毛病,於是有時他的外婆回鄉下,她吃完晚飯就跑去找他玩,然後理所應當地躺在他的床上,假裝玩累了不肯回去。
周霓那時候才剛上小學的年紀,有時調皮起來文惠萍也管不住她。
於是在後來那段孤單的日子裡,周霓總能找到各種各s樣的借口留宿在江昀承的家裡,長期以往,便成了兩個小孩兒彼此之間心照不宣的默契。
回憶起往事,周霓忽然覺得,江昀承其實也挺可憐的。
雖然家裡有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可是他卻始終沒有得到過父母的陪伴。
有種心疼的感覺從心底模模糊糊地萌發起來,周霓看著他俊朗卻疏冷的麵龐,一時有些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正躊躇著是不是該摸摸他的頭,安慰一下他。
冷不丁聽見他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假模假樣地可憐道,
“粥粥,每次我一個人走夜路都好害怕。”
周霓平時雖然總是罵他狗,但是其實她刀子嘴豆腐心得很,尤其見不得他這副孤獨低落的模樣。
當即心頭一軟,準備安慰他。
結果還沒等她開口,就看見他吊兒郎當地勾起唇角,熟悉的欠揍撲麵而來,
“每次夜路都那麼黑,我又這麼帥氣,真怕彆人看不見。”
周霓:“.....?”
你他媽???
心疼男人果然是倒黴的第一步!
第26章 心理已經夠變態了,身體一定要健康
周霓無語至極,迅速收回了手,再也不想搭理他。
調侃完小姑娘,江昀承心情卻出奇地好,被她乾晾著也不生氣。
他唇角欠嗖嗖地掛著笑,撐著側臉,看她認認真真操作後台的模樣。
周霓是圓臉,臉頰帶點兒嬰兒肥。飽滿的膠原蛋白,再加上圓潤清澈的眼睛,讓她即使不笑,也總給人一種柔軟可愛的感覺。
難怪之前他總是喜歡逗她,看她炸毛,奶凶奶凶的,卻又沒什麼氣勢。
江昀承出神地看著她的側顏,心口有種癢癢的感覺。像是小螞蟻在心窩裡爬來爬去,撓得他心神不寧。
他正悠悠地品味著這種心癢難耐的感覺呢,忽然手臂被柔軟的指尖戳了下。
周霓正在一個一個地熟悉公眾號基本功能,意外地發現最底下,還開了個留言管理的功能,裡麵的學生留言居然還不少。於是戳戳江昀承,好奇地問道,
“你們弄這個乾嘛?真的有在認真收集學生意見嗎?”
江昀承偏頭看了眼,懶散地點點頭,
“那是當然,畢竟做人要謙虛,多聽聽他人的意見,然後認真記下來,看看是誰對你有意見。”
周霓:....好賤。
....
散會之後,周霓和江昀承一塊兒回宿舍。
江大的男女生宿舍區挨在一塊兒,從教學區走回來需要十五分鐘左右,會先經過女生宿舍。
不過江昀承並不住校,隻是陪著她回宿舍。
昏暗的路燈將兩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長,周霓盯著腳下的影子,忽然意外地發現,明明他比她高出那麼多,影子卻比她長不了多少。
她為自己這個意外的發現歡喜了幾秒,然後才發現,其實是因為江昀承一直落後她近一步的距離。
他好像習慣了跟隨在她身後,臉上沒帶什麼情緒,隻是眸色很深地盯著她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孤寂和冷清。
見她忽然回頭,他微微抬眸,有些意外,
“乾嘛?”
周霓莫名頓了一下。
其實她也隻是忽然心血來潮,想回頭看一眼影子的長度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他卻在目光交接的那一瞬,眸底幾不可查地閃過一絲光亮。
仿佛他跟在她身後這麼長的一段路,就在等待她的這一個回頭。
周霓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微微嚇了一跳。^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最近她說不清為什麼,總是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以前卻幾乎從來不會有。
說不出這些想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周霓怔愣片刻,眼睜睜地看著他忽然伸出手,在她頭頂隨意地揉了把,
“怎麼忽然想到回頭了?”
周霓自然不會和他說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很奇怪,並且顯得她很自作多情。
於是輕眨了一下眼睛,把手裡的手機豎起,摁亮屏幕,語氣平靜地說,
“怕彆人看不見你的帥氣,給你打打光。”
手機屏幕亮起,熒白的光亮,幽幽地落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愈發襯托得他五官深邃硬朗。
江昀承被她的操作惹得沒忍住輕笑了一聲,緩緩伸出手,覆上她的手背,就著她的指尖,微微用力摁了下,又把屏幕熄滅了。
“那倒不用,反正我這張臉也不是用來給彆人看的。”
周霓:“???”
他丟下這一句,卻並不解釋。弄得她一頭霧水,不得其解,剩下的路程都一直在琢磨他的這句話到底是幾個意思。
沒一會兒功夫,兩人就走到宿舍樓下。
周霓猶疑幾秒,看了眼他們身後幽靜的小路,還是沒忍住擔心地問道,
“你自己一個人回去沒問題吧?”
畢竟這人小時候有多怕黑她是見識過的。
江昀承就知道她心軟,聞言又慢悠悠地勾起唇角,“有問題。”
每次他一笑,周霓就知道接下來肯定沒什麼好事。
果然,下一秒。他就慢騰騰地繼續道,
“你明明還記得我怕黑這件事,怎麼不擔心我一個人住那麼大的公寓會害怕?”
周霓活了85年,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她頗為頭疼地扶了扶額,江昀承卻搶先在她拒絕之前,端著正兒八經的語氣,試圖說服她,
“現在這個社會,女變態其實很多的。我思來想去,總覺得一個人住其實不太安全。”
周霓莫名其妙睨著他,不為所動道,
“我跟你住我就安全了?我也害怕男變態啊!”
江昀承:“....?”
他哪裡變態了?
就算他那天是不小心看了她那裡一眼,倒也不至於就上升到變態了吧?!
不過回想起那件事,江昀承還是有些心虛的。
他一貫分寸感把握得很好,從沒有過試圖越矩的想法。就連讓她搬過來和他同居,也不過是口頭上逗逗她,沒敢妄想能成真。
但是那天他無意間瞥了眼,這才很意外地發現——
這小家夥看著嬌嬌小小,該長的肉卻是一點兒也沒少。而且形狀好像也是很可愛的。
江昀承摸了摸鼻尖,喉結卻有點兒乾癢,沒忍住不自在地輕咳了下。
周霓見他半天不說話,以為他是無話可說了。於是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經地勸說道,
“回去早點睡吧。心理已經夠變態了,身體一定要健康。”
江昀承:“....”
......
十月底,江大一年一度的運動會正式開始了。
宣傳部成了整個學生會最忙的部門,就連周霓這種半吊子,也被迫背著一台單反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