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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凰 藍家三少 4316 字 6個月前

又怎樣?”他邁開步子,黍離趕緊撐傘跟著。

沈木兮氣急,又怕貿貿然跳下來會傷著自個,乾脆扯住了薄雲岫的衣襟,“你不要臉,我還要臉!你是王爺自然什麼都不怕,可我怕!”

他依舊旁若無人的往前走,“你怕什麼?且說來聽聽。”

“我怕人言可畏,更怕流言蜚語!”她咬著後槽牙,一字一句格外清晰。那種神情,似要咬下他身上一塊肉方可罷休。

“無妨,本王不懼!”說話間,薄雲岫抱著她拐個彎,直接走向了皇宮偏門,那裡停著離王府專用馬車。

走在宮道上,底下奴才不免側目偷看,誰不認得薄雲岫?這尊貴無比的離王殿下,皇帝連朝廷都交付在其手中,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然則空有一副好皮囊,生得一張雌雄莫辯的容臉,卻是個生人勿近的冰疙瘩。

這些年,入宮出宮的奴才一波又一波,誰都沒見過離王殿下展露笑顏,甚至不怎麼親近女子。

可是現在,離王殿下竟然抱著一個陌生女子,堂而皇之的走在宮道上,不管多少人側目,脊背挺得筆直,毫無遮掩之意。

對宮裡的人而言,簡直是天下奇聞。上了車,沈木兮才鬆了口,使勁的貼著窗口坐著,防備的斜睨薄雲岫一眼。這廝安然靜坐在軟榻,不知從什麼地方摸出一雙鞋,伸腿便踢到了她腳下。

“換上!”薄雲岫隨手拿起案頭的書冊,“如果不想讓你兒子擔心的話……”

沈木兮是想拒絕的,然則聽到後半句,隻能咬咬牙拾起,繡鞋很是精致,鞋麵是上好的蜀錦料子,繡著纏枝梅花,或含苞欲放,或綻放得栩栩如生,梅心用的都是上好的黃玉雕琢點綴,斜邊還綴著細細的米珠,嚴絲合縫的千層底,穿在腳上定是格外舒服。

“太貴重了。”她低低的說了聲,下意識的瞧著自己腳上的鞋子。

這些年,從頭到腳都是她自己做的,女工從最初的蹩腳蜈蚣,到現在的堪堪入目,是指尖上紮了千萬針才得來的成果。她的鞋麵上,也繡著幾朵梅花,卻遠沒有手中這雙鞋的漂亮精致。

“鞋子就是給人穿的,談什麼貴重不貴重!”薄雲岫瞟了她一眼,“換雙鞋子都要考慮,還有沒有什麼事,是你無需猶豫的?”

“救人!”她說。

他輕嗤,不再理她,將她晾在一旁。

雖說是貴重,但如薄雲岫所說,鞋子原就是拿來穿的,再貴重也是踩在腳下的東西。

沈木兮微微背過身去,褪下了濕漉漉的鞋襪,因為鞋襪濕透已久,這會腳皮都泡得皺起,眼見著是要脫層皮,腳底心業已涼得厲害。

用掌心捂一會腳心,腳底心涼著,人就容易虛弱生病,待腳心開始回溫,她這才慢慢穿鞋。鞋子不大不小,剛好合腳,甚是舒服!

穿好鞋子,她下意識的踩了兩下,腳感很好,鞋底真的很軟,比她自己做的舒服多了。

將裙擺重新放下捋著褶子,沈木兮如釋重負的鬆口氣,一扭頭,剛好撞見某人失神的表情,四目相對,車內瞬時尷尬叢生。

她換鞋,他都看到了?

薄雲岫若無其事的收回視線,繼續看著他手中的書冊,但不知為何,直到馬車停下,沈木兮都沒見他翻頁。想來這一頁定寫了什麼有趣的東西,以至於他舍不得翻書。

“王爺!”黍離在外撐傘。

薄雲岫放下書冊,衝著沈木兮道,“出去!”

沈木兮自然不想與他待在這般狹仄的地方,他這話還沒落地,她已經快速衝出了馬車,奪了黍離手中的傘,直接進了離王府。

許是心中念著兒子的緣故,沈木兮走得飛快,待薄雲岫走出馬車,隻看到她被風吹起的一片衣角。

“王爺!”黍離仔細撐著傘,“您當心腳下!”

薄雲岫也不著急,慢慢悠悠的走在回廊裡。

“王爺,沈大夫她……”薄雲岫輕哼,“她會回來的。”

的確,沒過一會便見著沈木兮麵色微白,喘著氣站在回廊儘處等著。

黍離不解,沈大夫這是怎麼了?方才跑得這麼快,怎麼這會又不走了?

“郅兒住哪兒?”沈木兮問,“在、在哪個院子?”

黍離恍然大悟,原來沈大夫不知道沈郅在哪,自然不能先行一步,難怪要在此等著王爺。

薄雲岫也不著急,慢慢悠悠的往前走,渾然不去搭理沈木兮,任由她焦灼的跟在他身後。他走得快,她也得跟得快,他走得慢,她就不得不遷就他的慢。

這忽快忽慢的速度,讓黍離很是感慨,王爺什麼時候也喜歡跟人開玩笑了?低頭卻見沈木兮腳上的鞋,黍離心頭暗暗吃了一驚,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待仔細看幾次,黍離才確定自己真的沒看錯,沈大夫居然穿上了這雙鞋!了不得了不得,原來沈大夫在王爺心中,竟是這般重要?!

王爺不是說,這雙鞋……

漸漸的,沈木兮走得越來越慢,雨點砸在傘麵上,嗶嗶啵啵的響聲像極了來自四麵八方的嘲諷,她撐著傘站在雨裡,望著問夏閣的匾額。

這道熟悉至極的圓拱門,就像是一個套子。

佛說,七年是一個輪回。

七年前,她從這裡逃出生天;

七年後,她重新回到這裡。

難道真的是在劫難逃?

“沈大夫?”黍離低喚,“你怎麼了?怎麼不進去?”

薄雲岫就站在門口,她若不進去,恐怕要露餡吧?最後那層窗戶紙沒有戳破之前,無論如何都得維持現狀。

腳下如同灌了鉛一般,沈木兮再也沒了方才的欣喜與焦灼之色,剩下的隻是異於常人的青白。她半垂著眉眼,如同全身氣力都被抽離,走得很慢,腳步很沉。

四下安靜得厲害,沈木兮聽著自己的呼吸聲,腦子裡滿滿都是當年那碗紅花,那場大火。

一抬頭,卻是目瞪口呆。

“這裡……”沈木兮快速收了傘,站在了花架回廊裡,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這裡是什麼地方?”

“沈大夫不是都看到了?這是問夏閣!”黍離笑道,“這裡都是王爺親手打理的,沈大夫莫要輕易損壞。”

想了想,沈木兮抬步就走。

一樣的!

房間位置都是一樣的,不曾改變分毫!連那棵老梅樹,都還在原來的位置,此刻葉色深沉,可見照顧得很好,旁邊那個秋千架……很多年前她問他要過一個秋千架,他答應了……但是後來他還來不及給她按上,魏仙兒就進了門。

一切,就是從那時候變了模樣。

景物依舊,人非昨日。

有用嗎?

“娘!”沈郅一蹦三尺高,“娘!”

春秀含笑站在回廊裡,看著沈郅飛撲進沈木兮的懷中,總算了了一樁心事。

“郅兒!”沈木兮抱著兒子,瞬時紅了眼眶,母子兩個牽著手坐在回廊裡,雖然分開時日不長,可對母子而言,卻好似分隔了千年萬年。

“娘!郅兒終於等到你了!郅兒好想娘,白天想,晚上也想,吃飯想,睡覺也想,郅兒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娘,娘……你終於來了!”沈郅伏在母親的懷裡低低的啜泣。

喜極而泣,人之常情。

春秀背過身去,默默拭淚。

“郅兒!”沈木兮落淚,“娘也想你,可娘知道,郅兒最乖最懂事,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娘就算不在你身邊,你也可以做到的!”

“是!”沈郅狠狠點頭,“娘不在郅兒身邊,郅兒很小心的保護自己,不讓自己變成對娘的威脅!娘,郅兒長大了,可以照顧自己,也可以照顧娘!”

沈木兮很是欣慰,緊緊的抱著兒子,止不住淚流滿麵。·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些年,他們母子兩個是怎麼過來的,旁人不知道,春秀卻很清楚,終於母子兩個可以團聚,真是讓人難以忍耐。

狠狠抽了兩下鼻子,春秀“哇”的一聲哭出來,驚得沈木兮和沈郅各自身子一震。

黍離嚇得渾身一哆嗦,猛地扭頭盯著自家王爺,王爺不愧是王爺,饒是這般突如其來,竟也是麵不改色。

“把東西放在後院的藥廬裡!”薄雲岫說。

“是!”黍離趕緊走。

之前王爺早早的將後院清空,並且在沈木兮還在路上之事,連夜讓匠人們趕工,將後院的空地辟出來,竟造了一個同湖裡村一模一樣的藥廬,眼下的物件擺設估計也得照著那個藥廬做!

黍離心頭喟歎,王爺什麼時候這般用過心思?對待朝政,怕也沒有如此細致。

聽得“藥廬”二字,沈木兮有半晌癡愣,問夏閣也有藥廬?

“娘,後院的藥廬和咱們家以前一模一樣!”沈郅擦著淚說,“真的,我是眼見著他們造起來的,王爺的記性可真好,做得分毫不差的,到時候娘一定和在家裡一樣舒服。”

沈木兮撫過兒子稚嫩的小臉,“娘不在的這段時間,可有人欺負你?”

沈郅抬頭看了薄雲岫一眼,心裡有些不太高興,這人怎麼還賴在這裡不走?沒瞧見他們母子要說悄悄話嗎?想了想,他隻好趴在母親的耳邊低語,“我把薄鈺打了,太後要責罰我,王爺都幫我擺平了!”

他說得很小聲,沈木兮微微挑眉,不敢置信的望著他,“怎麼能隨便動手打人呢?”

“不,是他先打我的,我還手……結果他自己摔著了,不賴我!”沈郅小聲的嘀咕。

春秀拽過沈郅在懷,“乾得好!”

沈木兮略顯無奈,倒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孩子打架,成年人還是少參與為好,否則就會變了味。然而這是離王府,來日與魏仙兒母子必定抬頭不見低頭見,得想個妥善的法子避開。

她抬頭望著薄雲岫,卻見他幽然轉身離開,從始至終沒與他們說過半句。

沈郅開始滔滔不絕的說著,這些日子發生在離王府的事,沈木兮靜靜的聽著,可不知道為什麼,竟免不得走神,大概是回到舊地方,所以心緒不寧吧?

直到沈郅說累了,說困了,沈木兮才陪著沈郅回房,哄著孩子睡著之後,沈木兮拽著春秀到了一旁僻靜處,“春秀,你還記得咱們進城的路嗎?”

春秀點頭,“我不識字,但我認路是極好的,沈大夫,你要買什麼嗎?”

沈木兮搖頭,“不是,我想讓你幫我個忙,去找永安茶樓。”

“沈大夫,你要喝茶嗎?”春秀萬分不解,“離王府不會連茶葉都沒有吧?”

沈木兮環顧四周,湊到春秀耳畔低低道,“幫我在永安茶樓打聽一個人,不要驚動他,他叫……”

“沈大夫!”黍離忽然一聲喊,驚得春秀當下捂著砰砰亂跳的心肝,差點沒背過氣去。

沈木兮亦免不得臉色發青,“什、什麼事?”

“王爺請您去書房一趟!”黍離躬身。

“有、有什麼事嗎?”沈木兮試探著問。

黍離笑了笑,“咱們當奴才的不好打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