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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是毓慶宮的含珠說的。”

在宮裡這幾年,除了照顧十四的飲食起居,完顏照也沒少打聽各個宮裡的事,以及皇子阿哥們身邊的事。

因太子年少荒唐,曾經搞大了毓慶宮裡一個宮女的肚子。按理說這種事本不值什麼,一碗落胎藥便能了結,誰知這宮女竟然是個貞烈的性子,被逼喝下落胎藥之後一個脖子吊死了。

皇宮裡鬨出人命,康熙很快知道了,將太子叫到跟前狠狠訓斥了一頓。

當時武兒還在乾清宮當差,正巧趕上了那一場熱鬨。

完顏照問她宮裡趣事的時候,武兒便把這事說了,完顏照挑了挑眉:“若那宮女果真是個貞烈的性子,被太子強迫時為何不死,被診出懷孕時為何不死,偏要等到人儘皆知時才死,可見是想把事情往大了鬨的。”

況且宮女自戕,與妃嬪自戕一樣都是禍及全家的大罪,若不是有人指使或受人脅迫,再貞烈的性子恐怕也要忍一忍了。

再說進了毓慶宮的人,不管是女官還是宮女,早在身份上明確了是太子的人,巴不得被太子寵幸。

哪怕是落了胎,也能開臉做個侍妾什麼的,總比宮女好過許多。熬到太子有了正妃生下嫡子之後,若還有恩寵生個兒子出來,至少也能封個格格終身有靠。

更不要說太子本來生得英俊風流,有這種好事,誰會舍得去死?

宮女是選秀選出來的,有德妃平步青雲的例子在前,若沒有攀龍附鳳的心思誰會巴巴地送女入宮。入宮之後還要經過培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心裡清楚得很,這時候出個貞潔烈女也太奇怪了。

不過人死了,死無對證,又鬨得很大,太子也隻能打掉牙和血吞。

完顏照問武兒當時是誰在協理六宮,武兒想了想說那時候皇貴妃舊疾發作,好像是惠妃和榮妃在管。

而這個叫含珠的貌美宮女,也是那時頂差去的毓慶宮,據說後來極得太子寵愛。

一個是太子的寵婢,一個是十阿哥的身邊人,而太子和十阿哥在宮裡從來都是王不見王的關係,他們身邊服侍的又怎會有來往?

再加上貴妃自持身份,十分忌憚毓慶宮,斷斷不會允許完顏瓊與含珠有交集。

這個道理完顏照能想到,十阿哥自然也能想到:“你何時與含珠說上話的?”

“就是爺打了臣女那次,臣女跑到外麵哭,正好被含珠瞧見了,她便告訴了臣女一些伺候爺們兒的辦法。臣女按她說的做了,爺對臣女果然好了一些。”那段時間十阿哥心情不好,完顏瓊幾乎天天挨打,生活那叫一個水深火熱。

十阿哥脾氣暴躁,發起火來隻想打人,所以到底是哪一次打了完顏瓊,讓完顏瓊被含珠瞧見,他自己也記不清了:“你家裡的事,你自己都不知道,含珠怎會知道得這樣清楚?”

完顏鬆三番兩次被拒婚的事傳得沸沸揚揚,十阿哥也聽說了,可那都是完顏羅察長袖善舞卻自不量力的結果,跟完顏照有什麼關係?

最近因為十四的緣故,他每天都挑燈夜讀,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兩半用,饒是如此仍舊追趕不上。

他是這樣,看黑眼圈就知道太子也沒比他好到哪裡去,怎會有閒心關注完顏鬆的親事。

完顏鬆之於太子就是一個陌生人,太子都不關注,他身邊的寵婢是怎麼知道的?

完顏瓊更慌了,她根本沒想到這一層,隻當是毓慶宮的人出宮更方便,消息也更靈通。

事出反常必有妖,由不得十阿哥不起疑,他逼視著完顏瓊,眼中蓄著怒意,又問:“毓慶宮的人沒有這樣的好心,含珠告訴你這些,你是不是也投桃報李了?”

宮裡的奴才從來隻會錦上添花,誰也不會傻到去做雪中送炭的事,含珠結交完顏瓊必然有目的。

完顏瓊慌得直抖,閒聊時她確實跟含珠說了不少儲秀宮的事,含珠也跟她抱怨過太子。

完顏瓊當時並不覺得有什麼,如今被十阿哥問起才品出不對來:“她好幾次問到爺為什麼總去永和宮,是去找四阿哥,還是十四阿哥。”

十阿哥看了完顏照一眼,不自在地偏了偏頭:“爺去找誰,關她什麼事?”

很快鎮定下來又問:“你是怎麼答的?”

完顏瓊咬牙:“自然是……實話實說。”

十阿哥揚起手,卻被完顏照扯住了袖子,完顏照繼續問:“她是不是還問過你,十阿哥與十四阿哥關係如何?”

完顏瓊瞪著完顏照,一字一頓:“有你在,他們的關係怎麼可能好!”

“雙龍搶珠玉佩那事,也是她給你出的主意吧?”完顏照才不理完顏瓊,隻問自己關注的。

隻可惜那天皇上來得太快,不然貴妃少不得要重重懲罰完顏照,完顏瓊隻恨完顏照運氣好:“是又怎樣!你勾搭皇子阿哥,與人私相授受,難道不該受罰嗎?”

完顏照拉下十阿哥揚起的手,冷著臉對完顏瓊說:“你走吧。”

完顏瓊恨恨走了,完顏照轉頭看十阿哥:“你打她也沒用,她就是個蠢貨。留著她,查清楚含珠的底細和她接近完顏瓊的目的才更重要。”

她總覺得有人在故意挑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之間的關係。

畢竟十阿哥是除了太子之外,皇上出身最高貴的兒子,而十四阿哥正得聖寵,且恩寵日隆。

這兩個人若對上,不管重創了哪一個,或是兩敗俱傷,都有人能從中獲利。

十阿哥也想到了這一層,脫口說:“含珠是毓慶宮的人,會不會是……”

“不一定。”餘光瞥見不遠處隱著一道黑影,完顏照打斷了十阿哥的話,壓低聲音說,“在查清楚之前,誰都有可能。”

完顏照忽然低了聲音,十阿哥警覺起來,他朝四周看了看:“我送你回去。”

“不勞十哥操心,我自己的人自己帶回去。”顧傾從陰影裡轉出來。

完顏照鬆了一口氣,對十阿哥說:“你先走吧。”

十阿哥嘴唇動了動,還是什麼也沒說,他看了顧傾一眼,無聲離開。

等十阿哥走遠,顧傾仰起頭問完顏照:“在聊什麼,聊了這麼久?”

“你不是都聽見了嗎?還問?”除夕夜的風很冷,完顏照伸手將顧傾鬥篷上的兜帽罩下來給他擋風。

顧傾抓住她的手,又鬆開,利落地解下自己的鬥篷扔給她:“快穿上!這麼冷的天往外跑,與人站在風口閒聊,若是凍壞了身子,我還得照顧你。”

完顏照不穿,顧傾立起眼,完顏照隻好披上。再抬眸忍不住用指尖輕輕觸碰顧傾的眉眼,細細勾勒描摹,一時竟有些失神。

不光是騎馬的動作,他這副凶巴巴的樣子也很像那個人。

刹那風起,有雪花飄落,顧傾冷得不行,一把拉住完顏照的手,牽著她往宴會廳的方向跑。

鬥篷尚未係好,完顏照低呼一聲,一隻手揪著鬥篷的領口,一隻手被顧傾牽著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奔跑,心底才泛起的那一抹惆悵瞬間被風吹散了。

等他們跑回宴會廳的時候,宮宴就快散了,又坐了一會兒,便隨德妃回了永和宮。

晚上躺在被窩裡,顧傾低聲說:“我這樣鋒芒畢露,以後注定要對付各種明槍暗箭。後宮裡的水深不見底,萬一我不能平安長大,十阿哥倒是一條不錯的後路。”

完顏照之前確實有這個想法,可經曆過幾次事之後,她清楚地知道十四的實力。哪怕十四沒有這個實力,她也有,上輩子不是白混的,她有能力幫他擋掉所有明槍暗箭。

她更知道,此時此刻十四這樣說,可能是一種吃醋的表現。

男人吃醋了,要怎麼辦,沒人比完顏照更有經驗。

她可是擁有過後宮的女人。

“我記得曾經說過,我很喜歡你。”完顏照掀開被子一角,露出顧傾白皙的脖頸,上麵還有她咬過的櫻粉色疤痕,“隻要你乖乖聽話,不管你鋒芒也好,魯莽也罷,我都能罩得住你。我從來不需要後路。”

說著輕輕親了親那處傷疤。

顧傾隻覺後頸一陣酥|麻,可他不喜歡完顏照把他當小孩子。

背對著她,往前拱了拱拉開些距離,顧傾得寸進尺說:“那你要向我保證,以後不許跟十阿哥單獨見麵,更不許跟他說話。”

顧傾知道自己這樣說很矯情,甚至幼稚,可他每次看見完顏照單獨跟十阿哥在一起,心裡就火大。

看來對付男寵的甜言蜜語並不管用,完顏照主動示弱:“好,我保證。”△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保證來得太快,顧傾總覺得不真實:“你發誓。”

發誓?開什麼玩笑?等她再次君臨天下,總是要開後宮的。

現在她隻是跟十阿哥單獨說話,他就要她發誓,那等她開了後宮,他會怎樣?

這男人啊,就不能慣著。

在李治身上用過的那一套也不管用,完顏照不說話了。

半晌,顧傾回過頭,正好對上完顏照凶巴巴的目光,和微紅的眼眶。

顧傾歎氣,舉白旗:“行了行了,我信你。”

他已然做出讓步,可對方的眼睛卻越發紅了,最後染上水澤,在月光的掩映下亮晶晶的,我見猶憐。

再冷硬的心也軟了,顧傾趕緊抱住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在她的臉頰上親了親,用手輕輕給她順著背。

一模一樣的反應和動作,幾乎讓完顏照破防,她抽噎著問顧傾:“你真的是唐朝人嗎?”

“是。”

“生在……武德末年?”

“是。”

果然不是,武德末年,貞觀天子已經二十幾歲了。

上輩子她殺了那麼多人,有壞人,也有好人,臨死時她還以為自己會下地獄。

能帶著上輩子的記憶重新投胎做人,她應該知足了,為什麼還要奢求更多?

那樣好的男人,遇見一次已經是幸運,她不該貪心的。

完顏照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隻知道醒來之後十四還在她身邊,被她結結實實抱在懷裡。

雖然他還是個小孩子,給她的感覺卻很踏實。

顧傾睡眠很輕,完顏照一動便醒了,他熱得翻了個身:“睡吧,今天放假。”

完顏照應了一聲,又把他撈進懷中,自己都沒想到還能睡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外忽然亂起來,顧傾睜開眼問外間當值的:“出了什麼事,這樣吵?”

奶娘的聲音傳進來:“十三阿哥昨夜通宵沒睡,累暈了過去,娘娘讓請了太醫過來瞧。”

顧傾打了個嗬欠:“昨天是除夕,十三阿哥不睡覺……是在守歲嗎?”

“十三阿哥昨夜一直在書房練字。”奶娘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忍心。

十三阿哥隻比十四阿哥大兩歲,若不是十四阿哥太過拔群,不到三歲便通過皇上的考校到尚書房讀書,給了十三阿哥太大壓力,十三阿哥也不至於學到暈倒。

顧傾梳洗完畢,先去西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