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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邊仿佛鍍了層朦朧的光。

掌聲經久不衰,這是獨屬於她的喧囂和熱烈。

可無人可見之處,氤氳隱忍的水光模糊了她的視線。

林汀雲,你走之後,我成為了你,我再也找不到你,可處處都是你。

.......

*

百日誓師大會之後,高考倒計時變成兩位數,時間恍如白駒過隙,隨著二模、三模的結束,2012屆高三終於迎來高考。

許奈奈成為繼林汀雲之後再次霸榜的年級第一,並在高考中穩定發揮,成了當年淮宜市理科狀元,並由各大報紙媒體爭相報道。

高考成績出來的那天,許奈奈已經回到遠寧,清北兩校招生辦從淮宜遠赴遠寧縣,找到那處偏頗的鄉村,見到正在農田裡跟著兩個老人幫忙清除雜草的許奈奈。

兩校招生辦的老師皆是一愣,並沒有想到那個傳聞中的高三黑馬生活在這樣刻苦的環境下,還這個如此纖弱的女孩。

“許同學,如果你願意來我們學校,我校所有專業都任你選擇。”

“許同學,我校人文社科全國第一,你作為一個女孩子,選擇我校光華管理學院是非常合適的。”

清北招生辦的老師各個不服輸,許奈奈默默聽著,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哪個專業的學費比較便宜?”

對上少女真誠的眼神,兩校竭儘全力爭奪生源的招生辦老師喋喋不休戛然而止。

日記本扉頁那句“隻要加速度足夠多大,且為正方向,你就一定可以超越”被摩挲褪色。

她又想到2011年的夏至,那場白晝最長的落日,和那個點亮她混沌青春的少年。

「你.......有夢想嗎?」

落日昏黃,晚霞浪漫旖旎,映照出他眼底散不開的蕭索。

「生物醫學。」

少年聲線低沉,那是她離他最近的一次。

許奈奈最終選擇了清華大學生物醫學工程係。

.......

錄取通知書在七月底抵達。

那天,郵政快遞員拿著清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騎著自行車在村門口挨個詢問許奈奈住在哪一家,村民個個瞪大了眼睛跑出來看熱鬨。

老許家終於不再是家長裡短的笑話,那個飽受非議和指點長大的少女,以絕對的實力將所有非議遏止,蛻變成諸人遙不可及的模樣。

......

按照傳統,各家大學生升學都會辦升學宴,這是所謂人情往來中不可缺少的一環。

一聽辦升學宴可以收份子錢,許建保立馬從深圳回了遠寧。

八月下旬,許家的升學宴設在鎮上的賓館,許建保幾乎把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都宴請過來,他笑得合不攏嘴。

“哪裡!我們家這姑娘什麼都不行,也就學習能看。”

“她高中三年我可是操碎了心啊!”

“哎喲,養個大學生可不容易,我白頭發都要出來了——”

“是是是,是到她該養我的時候了哈哈哈......”

.......

許奈奈靜默地望著自己父親顛倒黑白,整場升學宴仿佛成了他的主場。

升學宴結束,各家親戚離開,許建保拿著收得盆滿缽滿的份子錢,完全沒有要給許爺爺和許奶奶的意思。

人情往來向來講究一來一往,所有今天收得的份子錢,實則都是許爺爺和許奶奶過去那麼多年幫許建保給出去的。

許奈奈第一次攔住了自己生物學上的父親:“爸爸,我讀大學需要學費和生活費,這些錢你不能拿走。”

許建保滿不在乎:“我打聽過了,清華許諾你全額獎學金,哪來什麼學費?”

“那生活費呢?”許奈奈直視他,“過往十八年所有的養育費都是爺爺奶奶出的,你作為爸爸是不是該負起一點責任?”

“你什麼意思?”許建保像是被戳中痛處,麵紅耳赤,“沒有我哪來的你!要不是因為你是我女兒,你以為他們會管你?!還沒長大就全是壞心思,我早就看出你是個白眼狼!”

“所以呢?”許奈奈深呼吸,聲音不大,“這不是你逃避責任的理.......”

啪!

中年男人一巴掌掌摑而來。

許奈奈被扇得踉蹌,白皙的臉頰很快浮腫。

“許建保!”

“她是你女兒!你怎麼能.......”

許爺爺許奶奶趕緊上前扶住她。

許奈奈偏著頭,臉頰的劇痛如火灼燒,口腔蔓延起破損的血腥味,散亂的發絲遮擋了她低垂的眼睛。

年幼時,許多人告訴她,你沒有爸爸媽媽在身邊,你很可憐,你是殘缺和不完整的。

她不相信,她總喜歡看著彆人家裡的闔家團團,在幻想裡拚湊自己完整的家庭。

她也總安慰自己,父母不是不愛她,他們隻是性格不合選擇分開,父母也不是不想她,他們隻是太忙了,隻要她等一等,再等一等,他們就會回來看她。

那時候,她對母愛與父愛有過很多的期冀,爸爸這個稱呼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雄偉和安全感的代名詞。

直到一次次被欺負,一次次反被責怪——

她在年年歲歲中悄然長大,她也終於明白,不是世上所有的父母都愛自己的孩子,有些東西她注定無法擁有,也不必強求。

“你可以再打我一巴掌,”許奈奈平靜地將打散的碎發彆到耳後。

少女臉頰紅腫,眼神卻堅毅非常,“如果你不想要我給你養老的話。”

許建保怒瞪的瞳孔一縮,可高舉的手臂無論如何都打不下去。

雛鳥初具羽翼,不知不覺擁有他不敢撼動的威脅。

........

許建保終究不敢拿走那幾萬塊的份子錢,他灰溜溜地離開遠寧,鄉村的小家又隻剩下許奈奈和爺爺奶奶一家三口。

她好似在一夜之間長大。

高三最長的暑假接近尾聲,許奈奈拿出那剪頭發得來的兩百塊錢買了個全新的行李箱。

........

風吹麥浪,八月末的田野晃動著豐收的波濤。

高考結束後,她去打了兩個月的暑假工,買了人生中第一部 智能手機。

她已經不需要去手機維修店花一塊錢才能下載一首歌,她懂得了怎樣的包月套餐最適合她,她也認識了越來越多經典與流行歌手,隻不過手機聽歌軟件裡大都還是五月天的曲目。

遙遠的天際劃過一架飛機,許奈奈站在田坎上,忽然憶起今天是8.25,是他的十八歲生日。

她開始追逐奔跑。

明知他不可能在那裡,明知這是如此不自量力。

可至少那架飛機曾到他去過的高度。

稻田的田坎狹窄而綿長,卻絆不倒從小生長在這裡的少女。

獵獵秋風呼嘯而溫暖,她跑散了頭發,已經及肩的發絲與高高的水稻交相呼應。

不知跑了多久,許奈奈速度慢下來。

她大口喘熄,脫力地跌坐在田坎,在這片沒有人影的土地下,她再也壓製不住自己洶湧澎湃的淚。

許奈奈跪倒在地雙手捂臉,近乎失聲地嚎啕大哭。

依舊廉價的耳機裡傳來阿信深情的嗓音。

“突然好想你,你會在哪裡

過的快樂或委屈

突然好想你,突然鋒利的回憶

突然模糊的眼睛

........*”

天空隻剩下飛機殘留的雲影。

在這一刻,被學校和校服淡化的差彆殘忍地撕開帷幕。

她終於明白,葉子和浮雲不會相見,藍天看不見的機翼和小鎮熾熱的大地,才是他們之間赤摞%e8%a3%b8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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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九月,許奈奈開始踏上人生的新征程。

遠寧到北京的火車硬座二十多個小時,她在無數次昏昏欲睡中被搖晃清醒。

宿舍全是狀元,班裡都是保送,她突然發現自己僅靠分數考上的清華和彆人還有很長的差距。

原來世界上還有那樣多優秀的人,原來自己以為的終點隻不過是人生的起點。

她吃力適應,瘋狂地彌補起點帶來的殘缺,將自己麻痹在競賽與學習當中。

可閒暇之餘,她還是會想起他。

那本早該封存在高三畢業那年的日記本斷斷續續地補上永遠不會見到光明的後記。

“林汀雲,我考上了清華,我還是好喜歡你。”——2012

“林汀雲,我今年獲得了國家獎學金,你在美國應該更厲害吧。”——2013

“林汀雲,我拿到推免名額了,你呢?”——2014

“林汀雲,我發了一篇SCI一作,又偷偷喜歡了你一年。”——2015

“林汀雲,五月天出新歌了,叫《後來的我們》,‘也許你還記得也許你都忘了,也不是那麼重要了,隻期待後來的你能快樂,那就是後來的我最想的..........*’”

“——所以,後來的你快樂嗎?你有成為一名更好的醫生嗎?後來的我依然很喜歡你,可是暗戀實在太苦太澀,我可以不喜歡了嗎?”——2016

“你放下他了嗎,未來的許奈奈,收到請回答。”——2017

.......

又是一年白晝最長的夏至。

太陽直射北回歸線,白晝最長,黑夜最短,夕陽輝煌而盛大。

溫柔的晚風吹動天空的浮雲,紅日最後的光影穿透雲層奔湧而出。

“你怎麼還留著高中的《五三》?今晚又有家教嗎?”室友驚訝。

許奈奈回神,摸著書頁,笑了笑:“沒有。”

“那挺好,”室友擠眉弄眼,“晚上和公大聯誼,奈奈,這次要來啊!”

她緘默片刻,輕輕點頭:“好。”

書頁褶皺的《五三》和日記本第一次被放到象征不會再開啟的最邊角,許奈奈拿好包收拾出門,宿舍門關上。

仿佛一場與過去的告彆。

忽然,一陣微風從窗台鑽進室內,輕輕吹翻《五三》。

貼滿少年筆跡的答題卷早就泛白,書頁嘩啦作響,最終停在《五三》的終頁,仿佛跨越時空回答著塵封在曆史裡,少女那些年無疾而終的歲月——

參考答案:略

.......

追逐他其實是一件很不自量力的事,排名上升不會真的靠近,我的加速度再大也趕不上他的起點。

暗戀無罪,隻是太苦,我隻能在我的世界裡獨自演繹著一場又一場窺不見天光的獨角戲,奮不顧身又意興闌珊。

時隔多年,我還記得那個傾盆大雨的夏末,刷不完的試卷和考不完的聯考,那些艱難攀爬的年級名次,逐漸拉近的分數差距,以及那位驚豔我整個混沌青春的白衣少年。

或許不會再見了吧,可我仍然慶幸遇見過你。

哪怕此去經年,雲是雲,我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