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臆想烏托邦

程煥盯著身側的男人很久了。

今天年會，大家都喝了些酒，這個男人也不例外。男人的眼尾和嘴唇都被酒精催紅，平白多了些讓人忽略性彆的豔麗和柔軟，這是不多見的。

因為這個男人是他的頂頭上司，年輕有為，個人能力十分出色，出色到，掩蓋了這張漂亮臉蛋的鋒芒，或者說，讓人不敢多覬覦他容貌方麵的鋒芒。

但程煥敢，他什麼都敢。

男人怔愣地望著前方的某一塊地磚，因為有漂亮濕紅的眼尾做對照，眼神更顯灰暗、空洞。

莫名的，程煥就想去觸碰他的眼尾，鼻尖，唇珠，或者更多，好讓那雙眼睛重新明亮起來，染上顏色。

但最終他還是忍下了心裡的癮，禮貌又克製地伸手，在上司麵前晃了一下，“哥，哪裡不舒服嗎？看你很不在狀態。”

陸雲商回神，“嗯？……沒事，第幾個節目了？”

程煥看了看台上，又看了看手機上的節目單，“快了，還有六個就結束了。”隨後把手邊的礦泉水瓶蓋擰開，給上司遞過去。

喝過水醒神，上司又恢複了往常一本正經的姿態，仿佛剛才那短暫的出神，隻是程煥的錯覺。

但程煥仍敏銳地察覺了怪異。

公司年會的節目平平無奇，但在工作中，陸雲商一直是個一絲不苟的人，即使是公司的無聊培訓，也能聚精會神，更何況和培訓相比，年會節目還有些觀賞性，陸雲商也並沒有喝幾杯酒。

自從剛才，陸雲商出去接了一個電話，回來就是這樣晃神的狀態。

而他就坐在陸雲商身邊，手機屏幕因來電顯示而亮起來的時候，他看見了。

來電人是“辛哥”，而這兩個字後麵，綴著一顆刺眼至極的，紅色愛心。

他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氣憤。

高興於發現了陸雲商工作之外的可愛，還會給戀人備注紅色愛心。

氣憤於，那顆愛心並不屬於他。

但這並不會打消他肮臟的念頭，現在他隻想知道，陸雲商和那個人到了什麼地步，有沒有結婚。

即使是結婚，他也不會放棄心裡的念頭。

他隻不過是想確認一下，自己即將要拆散的是一對簡單情侶，還是一個家庭。

後者顯然難度更大，他需要做更周密的計劃。

就這麼一會兒的思考時間，轉頭再去看陸雲商，竟發現這人已經喝了大半瓶洋酒。

看樣子和男朋友的通話並不愉快，隻可惜，臨近新年的時間點，應該不是提分手的。

他蓋住陸雲商的杯口，“哥，都沒人給你敬酒，怎麼自己灌上自己了，少喝點。”

陸雲商剛才被敬酒的時候，各種酒混雜著都喝了點，但量少，沒多大作用。

現在半瓶洋酒進肚，人看起來有些發懵，把酒倒在程煥手背上不少，才反應過來抽紙給他擦。

沒等手背上的酒液被擦乾淨，程煥就收回了手，呼吸有些不穩。

他站起身，把剩的半瓶酒拿遠，“哥，我去洗手間衝一下，你少喝點。”

桌上的人都迷迷糊糊東倒西歪，倒是沒什麼人注意他們。

他並沒有先去衛生間，而是跑進鮮少過人的樓梯間，脫力地靠在牆角，舉起被酒液浸潤過的右手。

他看著自己的手背，還是沒有忍住，把它貼近鼻尖深嗅。

這裡還帶有陸雲商指尖的餘溫。

一瞬間，他仿佛從刺鼻的酒味裡找到了陸雲商身上的味道，閉上眼睛，沉淪幻想。

手背上的酒液不是被紙巾擦去，而是被陸雲商的舌尖卷走，鼻尖溫香的氣息不是自己手背的傳遞，而是他正埋在陸雲商的%e8%83%b8膛。

他雙拳緊攥，卑鄙的借代和臆想並不能緩解他的渴，反而激起了體內更深重的癮和欲。

他自暴自棄地睜開眼睛，從樓梯間衝出去，衝進拐角的衛生間，屈服於自己的原始本能，屈服於自己帶著陸雲商氣息的右手。

*

再回到會場的時候，節目已經表演完畢，主持人在進行最後的收尾，大家都在商量著回家的方式。

有人正扶著陸雲商站起來，他快步跑過去，“小張你去忙，我跟陸總順路，我們一起回。”

小張沒什麼異議，把人交給他。

他比陸雲商高出大半個頭，即使這醉鬼毫不吝嗇地將全身重量都壓給他，他也遊刃有餘。

他攬著陸雲商往外走，避過人滿為患的電梯，來到掩藏他罪惡行徑的樓梯間。

他把陸雲商困在牆角，就他自己剛剛站過的位置，開口問道：“哥，現在感覺怎麼樣？你看看我是誰？”

喝醉的人永遠是乖巧坦誠的，不設防備的，平時在公司裡慣於嚴肅的上司，此刻竟然對著他委屈地垂了眉眼。

他湊近去分辨，隻聽陸雲商模糊道：“我不想去……不要拿我交換你想要的……”

他沒聽懂，剛想細問什麼意思，就看陸雲商眉目含情地對他開口，“辛哥……”

這麼漂亮的眼睛，這麼刺耳的名字，他像被當頭潑了大桶的冰水，瞬間沒了探究的欲望。

但他完成了最初的目的，確認陸雲商是否還具有辨認能力，答案顯然是否定的，於是他將陸雲商攔腰抱起。

比起扶著陸雲商下電梯，顯然，抱著人走下無人的樓梯更具吸引力。

剛才拚力分辨才得到的氣息，此刻千倍百倍的地撞進他的呼吸裡，也是抱進懷裡才發覺，這人輕飄飄的，骨架也不算大。

酒精融化了繁複西裝和毛呢大衣撐出的氣勢。他想，他該在夏天認識陸雲商的，夏季清涼的衣物無法掩飾任何，他一眼就能看穿，陸雲商是能夠被抱在懷裡的。

五樓，他就這麼一級一級地走下去，期間，陸雲商一直喃喃著，“不想換，再想想辦法……”

他以為陸雲商喝得太醉，意識回到了小時候，不想被換走心愛的玩具。

他嘴裡哄著:“不換，都是你的，不換啊。”

樓道裡的聲控燈並不靈敏，昏暗、寂靜，無人之地。

他在這裡貪戀著、享受著不屬於自己的依賴和柔和，仿佛陸雲商已經是他的男朋友，新年了，他帶男友回家吃飯，男友喝醉了，依偎在他懷裡。

他們馬上就要回自己的房間裡休息了。

但眼前已經是最後一級台階，烏托邦將在他跨出門時徹底碎裂。

他停在最後一級台階上，久久不願挪動，卻不想，懷裡的人醒了。

耳側傳來介乎清醒與混沌的疑問，“辛……嗯？……程煥？”

第02章 他的男朋友

“辛……嗯？……程煥？”

“嗯，哥。”他會儘量回應陸雲商的每一句話，臉不紅心不跳。

如果陸雲商對他們目前的狀態表示懷疑，他就會將一切推脫給醉酒，說是陸雲商喝醉了，非要這樣。

但陸雲商並沒有問相關問題，似乎是還沒完全清醒，盯著他的眼睛，和他對視。

陸雲商：“程煥，你能接受自己的戀人和彆人發生關係嗎？”

縱使是程煥這樣處變不驚的人，乍一聽到這個問題也愣了愣，因為陸雲商對他永遠有種同事之間的疏離，甚至對任何人都是。

一下子跨過工作話題，直接跳躍到涉及性的私密話題，誰都要反應不及的。

程煥看著麵頰燒紅的陸雲商，鬼使神差的，脫口道：“能。”

他試圖給陸雲商造成錯覺，告訴他，即使存在戀愛關係，也可以和彆人發生關係。⑨本⑨作⑨品⑨由⑨思⑨兔⑨網⑨提⑨供⑨線⑨上⑨閱⑨讀⑨

更直白的潛台詞是：即使你有男朋友，也可以和我發生關係。

而陸雲商隻是牽著嘴角苦笑一瞬，閉眼靠回了他的懷裡，沒有任何多餘的解釋，沒頭沒尾地說：“都一樣。”

醉鬼說的話永遠沒頭沒尾，程煥並沒有深想。

出了樓梯間就有遇見同事的可能，他把陸雲商放下，考慮到外麵風大，又替他攏了攏大衣。

其實他們正式互相認識的時間並沒有多久。

程煥還是個學生，從今年開始，他和父親約定，每年寒暑假會來父親的公司實踐曆練。

而陸雲商則是父親最得力的助手，他被交到陸雲商手下，因著兩人還是大學校友，陸雲商待他很親厚，還讓他叫哥就好。

曆練嘛，就要從最底層做起，恰巧陸雲商的司機請假回家陪老婆待產，他就兼任了司機和秘書兩個職位。

往常時候，他把陸雲商送到樓下就會離開，但今天這人喝醉了，他自然而然地獲得了進入陸雲商家門的機會。

隻是他沒想到，他會在陸雲商的家裡，見到另外一個男人。這世界上，他最嫉妒的那個男人。

儘管他的嫉妒，是從看見帶著愛心的來電顯示後，才剛剛開始的。

晚上十一點半左右，他仗著彆墅區私密性好，又把已經睡著的陸雲商抱起來，悠哉遊哉往裡走。

司機和他交接的時候，已經告訴過他陸雲商家裡的地址，到了門口，他往上顛了顛陸雲商，“哥，你家密碼是多少？”

他在心裡默數了十秒，陸雲商仍舊睡得很熟。

他十分善解人意，不打算再打擾，“哥也不告訴我密碼，那我就把哥抱回我家……暫住一晚？”

說完他就後悔了，乾嘛要開回陸雲商家裡呢，從會場出來的時候，他就該把車直接開回自己家裡，假裝已經送過不就好了。

嘖，失策了。

剛想著現在也不晚，還沒轉過身，麵前的門竟然自己開了。

裡麵出來一個穿睡衣的男人，“怎麼回來這麼晚啊，要吃夜宵——”

話說一半，看到他和陸雲商的狀態便頓住了，麵色不悅，轉而問道：“你是誰？”

這人應該就是那個“辛哥”了吧，想不到兩人已經發展到了同居的階段，陸雲商看起來不是個隨便的人，這兩人的感情，似乎比他想象得要深。

但他一點也不為此刻的曖昧姿態而心慌。

雖說同性婚姻在幾年前已經合法化，但人們的觀念並不是完全轉變的，看到兩個男人在一起，也不會第一時間就懷疑他們存在親密關係。

他禮貌地說：“先生您好，我是陸總的新司機，陸總醉了，我送他回家。”

對麵男人的表情立時鬆動了，側身打開門，竟然示意他進門，他還以為這男的會把陸雲商接回自己懷裡呢。

更奇怪的是，他抱著陸雲商進門時，那男的竟然躲了一下，表情裡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嫌棄，像是怕陸雲商的鞋尖碰到他。

他心裡覺得那人不識好歹，要換做是他，哪怕陸雲商的皮鞋踩在他臉上，他都會甘之如飴，受寵若驚。

順著男人的指引，他把陸雲商放在床上，可這間臥室怎麼看都沒什麼生活氣息，像個臨時客房一般。

按照基本禮儀，送到這步，他也就應該走了，但他沒有。

他明知道辛哥在臥室門口站著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