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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是一次性蒸幾天的,平時熱一熱就行。

也是因為這樣,小喜鵲才能在家裡煮好飯等她們。

巫洛陽見狀,連忙上前幫忙。端著這麼重的盆,對於六歲的小孩子而言,還是有些困難了。

舀出來的飯再一次結了塊,要仔細地壓散了,熱出來口感才會好。因為巫洛陽接手了這個活計,小喜鵲就又去削土豆。

等鍋裡的水燒開了,將切成片的土豆和白菜梗放進去,再放上蒸架,把飯盆放在上麵,蓋上鍋蓋.。等到土豆煮好,飯也就熱透了,飯端出來之後,再往裡放上菜葉子,最後再把菜全都舀出來,鍋裡添上水,用餘火加熱。

這樣下來,半小時就能做好一頓飯,隻需要一籠火,兩三根大柴,不僅能吃上熱飯熱菜,還能燒些熱水洗漱。

總的來說,煮飯也沒什麼難度。

這主要是因為家裡沒有什麼調料,更沒有油,飯菜也就沒什麼花樣。

然而即便如此,據巫洛陽這段時間淺顯的了解來看,程家的生活在整個小塘村,不能說很好,但也算是中遊水平了。至少吃的是乾飯,而且每頓都能吃飽。

太陽快落山時,程懷燕終於踩著夕陽的餘暉回來了。

她背了滿滿一背簍的草,滿到什麼程度呢?上麵冒出來的草已經快有背簍那麼高了,用藤條捆在背簍上才不至於掉下去。

這還不算,程懷燕肩上還扛了一根十幾厘米粗的木頭。長長的木頭,尾端幾乎拖到地上。被她放下來的時候,砸在地上發出了“砰”的一聲巨響。

“哪裡來的木頭?”巫洛陽走過去問。

程懷燕一邊將背簍放下來,一邊說,“路上看到的,是棵鬆樹,已經枯死了,我就砍了,這一陣的柴火不缺了。”

離得近了,巫洛陽注意到,她額頭上,臉上,脖頸裡,全都是大顆大顆的汗珠,在夕陽的光裡閃閃發亮。程懷燕端著臉盆,走到水缸邊去舀水,巫洛陽連忙道,“鍋裡有熱水。”

“不用。”程懷燕轉頭朝她笑了一下,“我用冷水就行,鍋裡的你和小喜鵲留著用吧。”

那一刻,不知為什麼,巫洛陽覺得心跳有些快。

好像連天邊的夕陽都重新變得灼人了。

過了一會兒,程懷燕從屋裡出來了,身上換了一套衣服,今天穿的則裝在臉盆裡端著,走到門口的石階上坐下,開始用肥皂搓衣服。

“我來吧。”巫洛陽走過去,小聲說。

“怎麼能讓你做這個?”程懷燕笑了一下。巫洛陽發現,她真是個愛笑的人。

“我怎麼不能做?”她有些莫名。

程懷燕頭也不抬地揉衣服,口裡含糊地說,“……反正不能。”

她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很快又對巫洛陽說,“我背簍裡有好東西,你去看看?”

“什麼東西?”巫洛陽狐疑地問,但還是順著她的話起身,走到背簍邊,動手拆上麵的藤條。

等到把上麵冒出來的草卸了,巫洛陽才發現,程懷燕割的草就隻有這麼多。背簍裡隻是用草做了個窩,遮擋彆人的視線,實際上裝的都是各種各樣的野果山貨。

其中有一半是各種各樣的菌子,巫洛陽一個都認不得。隻能懷著謹慎的態度,將它們撿出來放在提籃裡。

另一半也很豐富,有野柿子,野梨,野李子,另外還有獼猴桃和一種巫洛陽認不出來的水果。最重要的是,還有一大捧指頭大小的野生栗子和榛子!

“怎麼這麼多,你也太能乾了!”巫洛陽一邊用容器分揀,一邊讚歎地說。

還在搓衣服的程懷燕聞言,抬頭看著她,慢慢地笑了起來。

在山裡辛苦奔波一天的疲憊,似乎都在對方的稱讚和笑臉之中消弭了。

……

這一天的晚飯吃得比平時早,太陽已經落山了,餘暉卻將晚霞染成了一片絢麗的彩色。天穹高遠,她們就坐在院子裡,吹著風,一邊閒談一邊吃飯。飯菜的味道雖然寡淡,但是隨著胃部被食物填滿,整個人似乎也得到了一種超乎象形的滿足。

吃完飯,程懷燕就開始收拾帶回來的野果。

這些野果幾乎都不能吃,要放很長一段時間,等軟了之後才好下口。

“不用太期待。”她跟巫洛陽說,“野果的味道一般都很酸澀的,唔……獼猴桃和八月瓜會好一些,是甜的。”

“總比沒有好吧。”巫洛陽倒是不在意,“這些我都沒吃過。其實在城裡,想吃上水果也不容易。”

所以她已經很知足了。

野果們被整齊地排放在框裡,用東西蓋住,放到床底。

菌子用水泡起來,等明天再洗,這樣下鍋的時候會更新鮮。不過程懷燕還是從中挑出了一朵紅褐色,看起來長得非常規整的,洗乾淨之後遞給巫洛陽,“這種是可以生吃的,嘗嘗看?”

巫洛陽懷疑地打量了一會兒,才試探著咬了一小片。

這種菌子叫奶漿菌,因為撕開它的時候,菌肉裡會滲出白色的液體。一開始巫洛陽覺得口感有些奇怪,但多嚼兩口,就能感覺到那種脆爽鮮甜,難怪大家要生吃它了。

“這東西用油炒過更香。”程懷燕說,“可惜不能放。等年底村裡殺豬了,就有油了。不過再過一陣子,可以去摘馬桑菌,那個曬乾了可以存很久,等過年的時候用來燉雞。”

她說到這裡,排著坐在台階上的三人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目光滿懷期待。

程家養了兩隻雞,都是母雞,用來下蛋的。原本就算過年,程懷燕也不會舍得殺,不過現在巫洛陽來了,明年可以多養一隻雞,她就沒那麼計較了。

三人一邊暢想,一邊磕榛子。

程懷燕和小喜鵲顯然都很熟練,直接抓住榛子用牙齒咬破,就可以剝出果仁來吃。

巫洛陽看得目瞪口呆,自己跟著嘗試了一下,險些把牙給崩了。

程懷燕忍笑給她找了一個小錘子,“用這個砸吧。”

巫洛陽屈辱地接了過來。

要不是榛子真的好吃,又是村裡難得能吃到的零嘴,她就要生氣了!

即使用錘子,她的技術也不熟練,聽著耳邊哢嚓哢嚓的聲音,心裡忍不住著急,差點兒砸到手指。

就在這時,一隻手伸到了她眼前。

握成拳的手指攤開,露出裡麵已經剝好的榛子仁,滿滿一把。

“給你,彆生氣了。”程懷燕朝她這邊靠過來,輕聲說。

巫洛陽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坐在程懷燕另一邊的小喜鵲,見她沒有發現,才伸手接了過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做賊一樣,隻是一種下意識的反應。

但是,彆人磕的榛子果然味道更好。

“明年咱們在自留地裡種點瓜子花生。”程懷燕突然說。

巫洛陽嚼著榛子仁,“那不是沒地方種菜了?”

“占不了多少地方。”程懷燕說,“邊上有個地方是沙土,種菜不出,正好種花生。瓜子沿著柵欄種一圈,應該就夠了。”

“我同意!”小喜鵲他突然把頭伸過來,高高地舉起右手。

姓程的同意了,巫洛陽自然就沒有立場反對了。

榛子磕完,天色也完全黑下來了。不過今晚有月亮,她們便沒有急著回去睡覺。

小喜鵲去找她的小夥伴們玩了,小孩子湊在一起,即便是黑天裡,也有無數的遊戲可以玩,熱鬨得很。

巫洛陽和程懷燕坐在月光裡。

這應該是個很適合交心的場景,不過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隻靜靜地享受這一刻的靜謐。現實裡的一切,似乎都在這時遠去了,隻留下一道沐浴著月華的精神,清淨悠遠。

不知過了多久,夜似乎漸漸深了,原本此起彼伏的那些喧囂聲也逐漸隱去。

程懷燕突然問,“你會唱歌嗎?”

“嗯?”巫洛陽從那種魂魄馮虛禦風的狀態中抽離出來,愣了一下,但並不覺得這個問題突兀。是啊,程懷燕這樣一說,她也覺得,這樣的夜晚是很適合唱歌的。

“會是會的吧。”她有些遲疑地說,“不過我唱得不好。”

“總比我好。”程懷燕說,“我隻會唱學校裡教的那幾首歌,感覺都不適合這樣的晚上。”◢思◢兔◢在◢線◢閱◢讀◢

“那……我隨便唱一首?”

“嗯。”程懷燕的聲音低低的。

巫洛陽想了想,選好了要唱的歌,又清了清嗓子,才輕聲開口。

程懷燕凝神聽了一會兒,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聽不懂,不由有些迷茫。不過沒多久,她就被這首歌柔美的曲調所征服,不再試圖去理解歌詞了。

巫洛陽唱完一遍,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仿佛連空氣裡的餘音都靜下去了,程懷燕才開口,“這不是中文?”

“是一首俄文歌。”巫洛陽說。

“哦。”程懷燕呆呆地應了一聲。雖然從第一眼看到巫洛陽,她就知道,她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但直到這一刻,程懷燕才意識到,這兩個世界的差彆有多大。

她沒有問巫洛陽為什麼會唱俄文歌,她甚至不知道,這個時候,國家和老大哥的關係已經相當緊張,巫洛陽會俄語的事如果傳出去,恐怕會掀起無數的風波。

呆了一會兒,她才說,“雖然聽不懂,但是很好聽。”

巫洛陽突然笑了起來,她說,“因為聽不懂,你才覺得很好聽。”

“為什麼?”程懷燕好奇地問。

巫洛陽說,“因為這是一首情歌。”

這是一個奇妙的時代,人們可以坦然而大方地對人介紹自己的伴侶:“這是我愛人。”可是,他們卻羞於談“情”,夫妻之間更像同誌,連結婚都要背語錄。

而在小塘村這樣的小山村裡,婚姻更多的是“合適”,是“搭夥過日子”。

少年的情思被時代的洪流所衝刷,漫無影蹤。

可是沒有人能否認,它很美。

程懷燕沉默了一會兒,說,“這首歌叫什麼名字?”

“《紅莓花兒開》。”

“我記住了。”程懷燕說。

也許,哪一天,等她能夠聽懂這首歌的歌詞,就能離巫洛陽更近一些了吧?

之後,她們沒有再說話。直到小喜鵲玩夠了回來,才起身去洗漱睡覺。

屋子裡太黑了,程懷燕又點起了油燈。

脫衣服的時候,她看到了放在櫃子上的笸籮,不由伸手拿起了那條被補好的褲子,“這條褲子……”聲音頓了頓,“是你補的?”

巫洛陽回頭一看,才意識到程懷燕帶回來的東西太多,她竟然已經完全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儘量讓自己若無其事,“是啊,我也沒事做,跟隔壁楊伯媽請教了一下,就隨便補了補。”

“你這還叫隨便?”程懷燕抗議,“你真的沒有學過針線嗎?今天是第一次做?我不相信。”

“給我看看給我看看。”這時小喜鵲也已經發現這是自己的褲子,擠到了程懷燕身邊,拿起褲子一看,頓時叫了一聲,“哇,補得好好看,比新褲子好看!”

村裡人講究的是實用主義,哪裡破了,剪一塊布縫上去,遮住破口就行了。講究一些的主婦,也頂多是選顏色適合搭配的布片,針線細密一些,縫